[04]

這一年的冬天， 遠比往年來得暖和。

陳清霧和孟弗淵久違回了一趟南城，起因是陳遂良說新年在即，想請孟弗淵吃頓家宴。

陳清霧第一反應自然是猶疑，和陳遂良多年相， 自己大部分時間都不會把他時不時的貶損放在心上， 怕孟弗淵會因此不痛快。

孟弗淵則說，他就更不會了。

這頓飯還是得吃， 因為考慮到往後他們辦婚禮， 總歸父母都在場更儀式。

哪怕只是為了這一點儀式上的圓滿， 任何事他都會極力去爭取。

當然，不辦婚禮就另說了。

陳清霧笑說：“你已經開始考慮婚禮的事了？”

孟弗淵：“豈止。小孩名字都想好了。”

“什麼？”

“不告訴你。”

年底最後一天，陳清霧和孟弗淵自駕回了南城。

進門時，陳遂良正在親自布菜，桌上擺放的是茅臺酒。

他這人好面子在方方面面， 陳清霧和孟弗淵證都已經領了， 板上釘釘的事， 婿初次上門吃飯， 無論心裡是否真的樂意， 場面功夫一定做足。

廖書曼從廚房出來，同兩人打了聲招呼，讓他們上桌， 準備吃飯了。

孟弗淵跟著陳清霧去洗手間洗了個手。

並非第一次來陳家，但今天心尤為不同。

今日即便是鴻門宴，他也甘之如飴。

兩人回到餐廳落座，未提筷， 陳遂良先遞了酒杯， 說先乾一杯， 慶祝新年。

陳清霧見陳遂良態度很是溫和，就沒說什麼。

酒喝完，大家提筷。

話題由寒暄開始，陳遂良笑問孟弗淵公司的產品是不是預備投生產了。

“差不多年後正式投產。”

“我聽說南城二院，跟你們訂了幾臺？”

孟弗淵微笑：“是的。”

陳清霧不知陳遂良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已大致明白他為何今日如此和悅。

確實，無論放在什麼場合，孟弗淵都是可堪炫耀的談資。

進門開始，陳清霧便嚴陣以待，但沒想到今晚並非鴻門宴。

陳遂良這樣的人，最為現實，都快過去一年了，與孟家的關系反正已經鬧掰了，又何苦再跟這樣一個優質的婿過不去？

陳清霧剛想出聲，孟弗淵似是察覺到了的想法，看一眼，微不可覺地搖搖頭，示意無妨。

後半程，陳清霧吃得五味雜陳。

直到廖書曼出聲，問他們準備什麼時候辦婚禮。

孟弗淵說：“看清霧的想法。”

陳清霧說：“等房子裝修好吧。”

房子半個月前剛剛過戶完，三層的獨棟別墅，二手清水，上一任業主買來做投資的。

這一陣，兩人在找合適的設計師，等設計方案確定，再到裝修落地，說要半年時間。

陳遂良：“咱們南城不是有個很有名的設計師嗎？”

陳清霧知道陳遂良說的是誰。南城前年新建了一座茶文化博館，做陶瓷的，跟茶文化由來不可分，因此那博館揭牌之後沒多久，就去參觀過。設計茶文化博館的建築師，還設計過南城另一棟著名建築一芥書屋，國際上拿過很多大獎。

陳清霧說：“人家是做公共建築的，不接私人住宅委托。”

陳遂良：“你不問又怎麼知道別人不接？”

陳清霧隨口敷衍：“好好，回去就問。”

陳遂良看向孟弗淵，笑說：“清霧這孩子從小就死腦筋，不知變通。”

孟弗淵微笑：“我最喜歡清霧遵守規則的品質。”

陳遂良哈哈笑說：“看來以後批評不得了。”

“清霧各方面都這麼優秀，確實沒什麼值得批評的地方。”

這麼誇張的吹捧，陳清霧都聽不下去了，在桌下腳輕踢了一下他的皮鞋。

這陳清霧心複雜的一頓家宴，好歹是結束了。

陳清霧不願住在家裡，之前買的那套平層還一次都沒去住過，正好今晚可去留宿。

陳清霧上樓一趟，準備去樓上臥室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收走的服。

孟弗淵跟了過去。

記憶中，隻進過一次陳清霧的臥室，還是很久以前，某天晚上過來送東西，正好上臥室燈管壞了。

那時候搭了椅子拆下燈罩查看，確定是燈管已到了使用期限，騎車出門，去附近五金店買了支型號吻合的換上。

燈一亮時陳清霧抬手鼓掌，向他的崇拜神，仿佛他是盜火的普羅米修斯。

陳清霧的房間以米白系為主，不是刻板印象中的。

孟弗淵坐在床沿上，環視一圈。

奇怪的心理，明明都已經是他妻子，進的房間，他卻覺得冒犯。

陳清霧打開櫃，挑挑揀揀，最終發現沒什麼值得帶去東城的，隻拿了一套四件套，和一套家居服。

孟弗淵目看過去，見正要關上櫃門，說稍等。

陳清霧停住作，“怎麼了？”

孟弗淵走到跟前，臂，從櫃裡取出了一件旗袍。

緋暗紋，墨藍緄邊住了那份鮮豔，像是開在翳的石榴花。

是上一回陳清霧在的壽宴上穿過的。

陳清霧著他笑，“你喜歡這個啊？”

孟弗淵看著，坦誠說道：“想看你穿。”

陳清霧便找來一隻帶掛鉤的防塵袋，將旗袍小心地放進去。

東西都收拾完，兩人下樓

陳遂良和廖書曼將他們送出門。

陳遂良照例講幾句場面話，讓孟弗淵以後有空常來。

孟弗淵不失禮貌地應下。

晚上孟弗淵喝了酒，由陳清霧開車。

路上，陳清霧說：“抱歉，這頓飯你吃得肯定不怎麼愉快。”

“比起你為我過的委屈，這不算什麼，清霧。”孟弗淵說，“他們畢竟已經是上一輩的人，思想理念總有時代的局限。陳叔叔並不是難打道的人。”

“他可以是好老板，好叔叔，好兒子，好嶽父……就是不能是好丈夫，好爸爸。”陳清霧只有一種看穿以後的平靜，“你不用跟他太殷勤，以後只要場面上過得去就行，我們常居東城，回來的機會也不多。”

孟弗淵微笑：“好，都聽老婆的。”

他稍稍歪靠著座椅，或許酒的緣故，整個人顯得比平日懶散幾分。

“……”陳清霧輕點剎車，“你開口之前不可以先預警一下嗎？”

窗戶開了一線，投進外頭寒涼的風。

孟弗淵意識到，車不是往公寓方向開去的 ，便問陳清霧準備去哪兒。

“過江。”

南城每一年年的習俗，江北區放煙花，南城大廈辦燈秀，在江北的岸上，能將流溢彩的大樓與煙花一道盡收眼底。

他們出發得晚，此刻江灘上必然已經滿了人，也很難找到停車位。

因此過橋之後，陳清霧毫無猶豫地往山上開去。

開到半山腰，在一空地上停了下來。

孟弗淵立即想起，這地方那一年兩家來過，是個絕佳的觀景點。

此刻，觀景臺那兒已經了好些人。

下車以後，陳清霧背上包，牽著孟弗淵，到觀景臺的邊緣，出了兩個位置。

這些年，煙花秀和燈秀的規則一再改變，今年的規則是從晚上八點開始，一小時一波，每一波持續五分鍾，凌晨的那一場會持續十五分鍾。

他們到的時機剛好，稍等片刻就能等到十點鍾的這一場。

兩人閑聊片刻，忽聽周圍人尖起來，抬眼看去，才見對岸的南城大廈，已亮起絢爛的字陣，閃爍顯示著“HAPPY NEW YEAR”。

又過片刻，忽聽一陣“咻”聲，一線亮躥升，“嘭”地一聲炸響，天空瞬間亮如白晝。

在尖與歡呼聲中，陳清霧飛快地打開了提包。

“孟弗淵，看鏡頭。”

孟弗淵一回頭，卻見陳清霧手裡正舉著一部拍立得相機。

他一下愣住。

“快快，笑一下！”

天空再次被照亮的一瞬，陳清霧按下了快門鍵。

相機吐出相紙，陳清霧放下相機，兩手捂住，使其盡快顯影，一邊嘟囔，“不知道拍得怎麼樣……”

片刻，影像浮現。

極其完的一個瞬間，煙花升空，而他們挨在一起，笑容粲然。

“陳清霧細看照片，笑說：“你好好看，你應該很適合膠片……”

話沒說完，忽被孟弗淵一把抱進懷裡。

他低著頭，下抵在肩上，微沉的聲音裡帶有細微的，“清霧，謝謝你……”

陳清霧舉著照片，幾分手足無措，“……我們再拍一張好不好，這張送給你，我也想保留一張。”

趕在這一波結束之前，孟弗淵終於舍得將松開。

兩張拍立得，一人一張。

孟弗淵收納在了錢夾裡，出門刷卡時常能看到。

下山之後，兩人去往陳清霧的住。

寬敞的空間常有人打掃，很是整潔。

家只有大件，顯得有幾分空。

陳清霧將從家裡帶來的四件套拿出來，換上以後，先去洗澡。

孟弗淵檢查了一遍客廳等的門窗，等陳清霧洗完，再進浴室。

出來時，腳步一頓。

陳清霧正坐在梳妝臺前，上穿著那件旗袍。

知道他出來了，卻不轉，隻從鏡子裡看著他，將手裡方管的口紅，緩慢地旋了出來。

拿指腹抹下一點口紅膏，微微前傾，對著鏡子，輕輕地往上抹去。

作毫不輕佻，反而只有一種仿佛擔心口紅塗花的小心翼翼。

飽和度很高的紅，隻衍了一點，映襯白釉一般的，也足夠攝人心魄。

孟弗淵朝走去。

到了跟前，抓住的手臂，一把抱起，讓坐在梳妝臺上。

吻過去，口紅瞬間花了，也沾上他的，像是某種共罪惡的罪證。

陳清霧微著氣，抬起手指，將他沾上的口紅，往他臉上劃去。

孟弗淵目深黯，頓時住的手臂，低下頭去。吻自腳踝起，從旗袍開叉的路徑緩慢往上。

陳清霧雙手撐在後，背靠住了冰涼的鏡子。

那旗袍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完全地褪下。孟弗淵坐在椅上，而坐在他的膝頭，被他拊住額頭，被迫地抬起頭，向鏡中。

看著那石榴花如何被剝開，出玉質的底。

酒的緣故嗎，今天的孟弗淵更瘋一點，始終不許閉眼，要看進他的眼裡，被暗寂的火焰灼傷，又要目睹自己如何一分一分地崩潰淪陷。

求饒無效，因為他比誰都知道的底線，可以承，也可以被引-得更加墮落，因此坦然說出他想聽的一切。

這才換得饒恕。

陳清霧瑟瑟發抖，像一朵被雨水打的石榴花。

睫也因眼淚也變一簇一簇，鼻尖泛紅，好似剛患了一場高熱的傷風。

孟弗淵親一親的眼淚，說寶貝真乖，而後抱去洗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老婆真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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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100個小紅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