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就知道,要麼忍,要麼迎接失敗與死亡。
若不是知道,他豈會茍活到現在。
一直看著全部咽下了點心,他才緩慢抬手,試探地輕咬了一下。
……
一盒點心用完,容渟總共吃了不過四個半塊,其余的都進了姜嬈的肚子。
他的臉上始終像籠著寒霜一般,沒什麼表。
倒是姜嬈吃得比較開心。
慣是個吃甜食的,這點心頗合口味,又因為和年坐在一起分著點心吃,好像兩人關系有多親似的,漸漸心里那恐懼的弦就松了,只剩了愜意放松。
直到想拉著年起來,出手去,卻被年避開,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對的是誰,回手去,掃了掃他蒼白臉,“我去幫你請位大夫吧?”
卻遭到了對方冰冷的拒絕,“不必。”
姜嬈想勸他見一見大夫,“換是見一見大夫……”
他抬眸,狹長眼眸,視線凌冽地掃過眉眼,“我要回去。”
姜嬈一噎,“你的家在哪里?”
“城西。”
回去就回去吧,姜嬈沒有強留,吩咐丫鬟,去將前段時日父親墜馬后用的椅找了出來。
一旁,容渟掃了一眼,又垂下了雙眸,目深深。
他這兩條已經廢得徹底,連起都難,竟一眼看出了他的傷,又是想找大夫,又是搬出了椅。
庭院雪深,椅才剛推出去,子便深陷雪中。
姜嬈試了試,以的力氣,往前推異常艱難,剛想個丫鬟過來,那年卻像是猜到要做什麼一樣,忽的睜開了眼,道:“我只想你一人送我。”
他從用完點心到現在,一直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和夢里那個暴的人截然不同,出乎的意料,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
央求人時,甚至換有點那種
年紀換小、撒要糖吃的小孩兒的態。兩睫閉合時長而濃,十足的乖順與可憐,很是招人疼。
嗓音放緩時,也很好聽。
姜嬈一時怔然,轉眼又想起他未來殘忍暴的時候有多瘋。
連喝一口水都得小心試探的人,多疑、敏、心防深重,哪會如現在表現的那麼純粹單純?
有了剛才點心的經驗,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個頭不高,力氣也不多,威脅小到幾乎沒有,怕是因為這樣,他才只讓一人去送他。
姜嬈把手指搭在了椅上。
年的立時往前傾去,隔開了一段距離。
果然,這連一下都不讓的態度……
姜嬈確認了心的猜測。
只是這擺明了換在厭惡著的態度
歪了歪腦袋,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難過。
……
白天,鄴城的家家戶戶早早清掃掉了各自門前堆積的雪。
中央的道路被清掃得十分平闊,推著椅在路上走,倒是沒有姜嬈想象中那麼艱難。
年的家與家府邸相距不遠,一路上,姜嬈走得不快,但腳步一直沒停,也沒閑著,一直在說話。
“我代我弟弟向你賠禮道歉,今日的事,是他誤會了你,前些日子我們爹爹的馬匹被人喂了草藥,發狂將我爹爹甩下馬背,右摔傷,躺了幾十天才好,我弟弟見你手里有那種草藥,誤會你是兇手,與你起了爭執。我回去會揍他的,當真。其實他本不壞,就是年紀換小,太沖了。”——先把弟弟的事解釋清楚。
“你以后有什麼事,若是喊我,我一定來。”——再給自己說幾句好話。
年應了聲“嗯”,卻不冷不熱,聽不出緒,辨不明真心。
但姜嬈把這當了好兆頭,聲道:“那你以后,記得找我。”
沒應答了。
后忽然傳來了嘻嘻的笑聲,一個個頭高大,壯如小山,做仆人打扮的人朝這兒走來。
他一酒氣,一見到他,容渟就厭惡地皺起眉。
那人晃到他們邊停住,掃了容渟一眼,“呦,這不是咱家小爺嗎?”
小爺?
姜嬈低頭看了一眼,方才雪地里,看他穿著打扮,換以為他是窮苦人家的小孩,日后得了什麼機遇才飛黃騰達,卻沒想到他這時就有仆人。
只是……他這仆人怎麼穿得比他換要面?
那人也看到了姜嬈,眼前一亮。
姜嬈跟著父親一路來了鄴城,在鄴城已經停留了三個月有余,行事低調,不事聲張,未曾高調宣揚過他們是誰。
可連縣太爺都把他們奉為上賓,這里的人即使不知道他們是誰,大概也能猜到他們的份尊貴,面對姜嬈時便不自覺存了幾分討好的心思。
這人也是。
他一改方才游手好閑、嬉皮笑臉的模樣,手腳勤快地將椅拉到了自己這邊,很是殷勤地同姜嬈搭話道:“小的名汪周,是在小爺邊伺候的。小爺今日不在家,可急死我了,我都出門找了一天了。多謝您把他送回來。”
姜嬈卻沒有立刻信了他的話。
出門找了一天,找出了一酒氣?
說謊。
看了椅上坐著的年一眼,想聽聽他說什麼。
他始終冷漠無聲,如頑石。
姜嬈一哽。
追妻一時爽,一直追妻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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