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別致的房間,藍墻面,滿海底總員的圖畫,鵝黃的地毯上擺著一溜的玩和木馬,零星散落,雜無章。
立秋后,天氣涼爽,大家都穿了長袖長,夜間還得加一件外套,皓哥兒卻只著一套薄薄的棉質,兩眼空無神地坐在床頭,小兒夠不著地,一晃一晃,在床板上敲出單調而規律的節奏。
小秋雁站在他側,一手拿著青花瓷碗,一手舉著勺子,糯糯地道:“表公子你吃一點嘛,吃了我陪你玩啊!今天陪你玩多久都沒關系的!你是想騎木馬還是想搭積木?”
皓哥兒不應,依舊晃著小兒發呆。
小秋雁小大人似的一嘆,表示非常不理解皓哥兒的行為,以前呢,他很喜歡和玩的,一下學就會來找,跳房子、跳繩、踢毽子,他都在一旁看著,偶爾也親自試試,但他是個悶葫蘆,沒開朗的智哥兒逗趣。有時候和智哥兒玩得開心,把他晾在一邊,他還會氣沖沖地走掉。現在專門陪他,只陪他一人了呀,他怎麼好像不買賬了?
這便是孩子的天了,不管白日里孩子與小伙伴或親朋好友玩得多麼興高采烈,一到晚上就只想抱著自己娘親了。皓哥兒沒有娘,這一年的風餐宿,上燕了他心里的“娘”,上燕一死,他的世界好像轟然坍塌了一樣。上燕打他、待他,他不是不難,但再多的難只要上燕肯給他一點哪怕是敷衍出來的溫暖,他都能忍。
“你吃呀,吃一口,很好吃的,我吃了兩碗呢!”小秋雁無法同,太小,商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大人們的世界也不是很懂,只聽說皓哥兒的外婆再也回不來了,但皓哥兒這種不吃飯的行為讓很惱火,“你真是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小孩子一天也吃不到一頓飽飯?我在來王府之前哦,都是喝米湯吃野菜和番薯的,飯只能給大人吃!”
皓哥兒不為所。
小秋雁氣急敗壞地皺起了小眉頭。
這時,冷幽茹推門而,小秋雁忙福著子行了一禮:“王妃!”
冷幽茹掃了一眼小秋雁碗里已經沒了熱氣的牛蛋花粥,淡道:“退下。”
小秋雁張兮兮地點了點頭:“是。”
臨走時,小秋雁將蛋花粥放在了桌上,還可以吃的,雖然冷了。
冷幽茹緩緩走近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眼空、仿若行尸走的皓哥兒,緩緩地道:“從今天開始,你住我院子。”
直接是命令的口吻,帶了一種不容拒絕的威。
皓哥兒的沒晃了。
冷幽茹清冷的目自屋子里逡巡而過,在看到墻壁上的卡通圖案時目凝了凝,最終落在一臉郁的皓哥兒頭上:“屋子里的東西哪些是你喜歡的,一一指出來。”
皓哥兒不。
冷幽茹也沒發怒,只云淡風輕一般地說道:“沒反應我權當你一樣也不喜歡了。岑兒,進來把表公子抱走,這間屋子封掉,玩燒掉。”
岑兒的立馬竄了進來,忍住心底的驚詫道:“是。”
語畢,手抱起皓哥兒,皓哥兒掙扎,準備拳打腳踢,奈何他這點兒力氣對付德福家的和母還行,在這名武功高手面前本不夠看的!岑兒稍稍一用力,皓哥兒雙被捉住,雙手也被按住。皓哥兒一口咬上岑兒的肩頭,岑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水順著他角溢了出來。
皓哥兒呆住了,木訥地松了口,定定地著面無表的岑兒。
冷幽茹用帕子了角,淡淡地道:“行了,表公子沒什麼要帶的,咱們走。”
岑兒抱著皓哥兒往門外走去。
皓哥兒就一直盯著冷幽茹,用一種試探和較量的眼神。
冷幽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甚至走得比岑兒還快,先一步離了房間。
皓哥兒又是一怔,回頭向地毯上水玲瓏設計的各式各樣的玩:四巧板、多米諾骨牌、拼圖、積木……舌尖了角,又狠狠地瞪向冷幽茹。
然,冷幽茹只甩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就在岑兒抱著他過門檻之際,他突然出手,指向了一地玩。
第一回鋒,冷幽茹完勝!
“母妃把皓哥兒接走了?”
諸葛鈺在外書房理完公務,回紫藤院便聽水玲瓏講了皓哥兒的事,這便有了上面一句提問。
水玲瓏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他手上,又拿巾了他額角的薄汗,說道:“是啊,接走了,皓哥兒帶了一些玩過去,裳什麼的母妃沒要太多,估著母妃是想請繡娘重新做他的秋裳和冬。”
諸葛鈺的眸子了,似是覺得不妥,皓哥兒是諸葛玲的兒子,母妃對諸葛玲……會否與對他和諸葛汐一樣?
水玲瓏如何不明白諸葛鈺的擔憂?琰兒的死,諸葛玲的死,兩個母親都到了傷害,而且上茜死了,雖然上茜沒有絕育但實際上也沒再生育,該放下的冷幽茹應當放下了,盡管其實也想不通冷幽茹緣何要養皓哥兒。
“你看看紫藤院的布置,再想想我生產前后母妃為我和孩子們做的事。”水玲瓏輕聲提醒道。
諸葛鈺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希這個家能真正地好起來吧。”
言罷,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掠過一黯然,沒再多言,直接去了凈房。
出來時,就發現原本應和母一起睡的兒子也躺在了他們床上,他微微一愣,了鞋子將妻擁懷中:“怎麼兒子也在這里睡?兩個孩子一人半夜吃兩頓,你都不用睡了。”
水玲瓏抬手,笑瞇瞇地看向他:“哥兒老好了,沒人理他自己就能在床上半個時辰,吃的多拉的多,偏把尿不怎麼行得通,他老拉他自己的,今天換了十幾條子……姐兒喜歡人陪著,一沒人就哭,給什麼都不要,就吃手指,不過能把尿了,白天都很尿子……”
水玲瓏如數家珍地將孩子們的況一一說與諸葛鈺聽。
諸葛鈺就出一抹欣的笑:“兒子隨你,笨笨的的,姐兒隨我,頂聰明。”
水玲瓏的小爪子撓了撓他,故作薄怒道:“嫌棄我和兒子了,是吧?膽兒了呀你諸葛鈺!”
諸葛鈺哈哈大笑,一晚上的郁被沖散了不。看著白皙水的,泛著水桃般人的澤,他的頭一陣燥熱:“玲瓏……”
水玲瓏抬手圈住他脖子,主送上香吻,接著,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云雨過后,水玲瓏趴在他上,微微息。
諸葛鈺沒有睡意,就一下一下輕著水玲瓏的脊背。
水玲瓏就發現他仍沒有釋懷,暗暗一嘆,著他的臉問道:“諸葛鈺,你難過可以說出來的,悶在心里怪難,講出來會輕松很多。”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這生悶氣的子,苦了累了傷了,把自己憋在書房,一憋大半夜,把所有緒都塞進心底了,爾后沒事人一般回來。剛剛他說是理公務,誰能保證他不是在舐自己的傷口?
諸葛鈺摟了水玲瓏,溫熱的呼吸噴在頭頂,發輕輕的飛了起來。
他卻沉默無言。
夜晚,靜謐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偶爾一點小寶貝們的呼嚕聲。他抱著,仿佛睡著了一般。
就在水玲瓏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也打算閉眼進夢鄉時,頭頂飄來他似近還遠、似有還無的低喃:“我找到神廟,看了上燕的手記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都恨錯了,走之前連淚都哭出來了……我恨自己,為什麼總倔強地等赴約?為什麼不能主拉下臉去找一次?也許找了,不會死,妹妹也不會死……”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仿佛在談論著別人。但眼底的哀慟似荊棘,伴隨著每一次的眨眼都能到人的心底。
水玲瓏挪了挪子,半靠在床頭,將他攬自己懷里,讓他冰涼的臉住溫暖的心口:“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自責了,你自責傷心懊悔,娘和玲兒都回不來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都做了不得已而為之的事,你倔強地等赴約是想證明沒忘記當初的承諾,想證明心里不是只有妹妹,也有你,你沒有錯。”
你那麼小,那麼單純,又遭了那樣的打擊,看到的都是人卑劣的一面,怎麼猜到當初的上茜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諸葛鈺的眼眶微紅,抱著玲瓏,像抱著自己的娘親。
水玲瓏像拍著一雙小寶貝那樣,輕輕拍著他肩膀:“你過得幸福,娘在天上看到了也才能安心。”
諸葛鈺看了一眼酣眠好夢的兒子、兒,在懷里點了點頭。
男之間最深厚的說復雜復雜,說簡單也很簡單,無非是既把對方當孩子一樣疼惜,也把對方當父母一般敬重。
水玲瓏低頭,在諸葛鈺眉間印下輕輕一吻。
諸葛鈺在水玲瓏懷里安心地進了夢鄉。
水玲瓏了子,令他緩緩地平躺,自己則親了親右邊的他,又親了親左邊的哥兒和姐兒,也闔上了眼眸。
……
漆黑的房間,沒有燃燈,穆華佇立窗前,月自屋檐下斜斜打,照在他俊清秀的臉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朦朧的暈。
他的視線投無邊夜,漫過院子里的梅樹、花花草草、圍墻,朝廣袤的天際鋪陳開去。
總覺得有些惘然,有些空落,好像失了什麼。
他了后腦勺,想起那場事故,他被泥石流沖走,以為必死無疑,結果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就忘了不事。也正是那次事故,他耽擱了行程,在外逗留了一個月才返回府邸,爾后皓哥兒就被走了。
對兒子的印象是模糊的,好在雖然模糊但他依然認得。
他拿出妻子的,著鐲子上的金,開始在并不清晰的記憶中搜尋妻子的畫面,想到二人黃昏下攜手漫步、清晨里相視而笑,他又微微一笑,這些都是最寶貴的記憶了,幸好沒丟失。
將妻子的收好,回到床邊躺下,他習慣地上了脖子上的木牌,別人隨帶的不是玉佩就是瓔珞,他的卻是一塊手工雕刻的降龍木木牌,他沒了關于這塊木牌的記憶,不知道是誰送給他的,但能戴在脖子上說明它很重要,或許是父親送的,或許是母親。
他從襟里拿出木牌,對著稀薄的月一照,牌子上的楷書便顯現了出來,是一個名字,前面是兩個字的復姓,后面是單字,很奇怪,這個復姓家喻戶曉,他并不陌生,但他好像不認識這種姓氏的人,或許……他認識但是他忘了?!
翌日,天未亮,紫藤院便忙碌了起來。
哥兒和姐兒醒得早,水玲瓏和小夏分別將哥兒、姐兒抱到一旁喂了,諸葛鈺在偏房等水玲瓏用膳。
各國歷代早朝的時間都是凌晨,自帝桑玥即位后,立馬改了清晨,水玲瓏曰,換做皇帝,也改,大半夜的不跟丈夫親熱,不睡容覺,跑去面對一群同樣沒睜開眼睛的老頑固,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麼?
諸葛鈺很勤快,在水玲瓏進屋之前便將溫著的羊端了出來,又挑開包子讓其散熱,看到水玲瓏,他微微一笑:“早啊。”
水玲瓏很閑適地了個懶腰,全天下也就敢當著丈夫的面做出這種舉,偏還做得優雅、做得可。在諸葛鈺對面坐下,笑瞇瞇地道:“你今天心不錯啊,嗯?”
諸葛鈺夾起一個小籠包放碗里,出一抹開心的微笑:“娘子大人昨夜辛苦,為夫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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