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陸乘風的這句“我不愿做天家婿,只想娶蕭雅為妻”流傳得比他從前那句“寧娶寒門,不做天家婿”還要廣一些。
或許世人都聽破鏡重圓的戲碼。
人世多苦,只愿多得一點甜。
不過陸將軍在四公主的選夫會上,當眾將人劫走,開始了他的漫漫追妻路,從那也是天下許多人最津津樂道的趣事之一。
這一年的小年夜。
秦懷山和燕三娘的事八字有了兩撇,帶著燕三娘回侯爺見二老。
侯府上下從好幾日前就開始心準備。
秦生玉和秦生蘭也一直在幫著忙活,秦知宏更是一直喊小廝侍來來去去。
秦大夫人在旁邊又是喜悅,又是有些忐忑,“聽聞這個燕三娘個富甲天下,也不知道對二弟好不好,咱們家二弟那個好脾氣,若是被欺負了,吭都不會吭一聲,聽說他前頭那個就是欺負他脾氣好,卷了錢財還跟人跑……”
這話還沒說完,秦知宏就瞪了一眼,不悅道“大好的日子,你提那些做什麼?”
“母親!”秦生蘭也轉過來喊了一聲。
連不怎麼說的話的秦生玉這會兒都凝眸注視著。
“是是是,是不該提!”秦大夫人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連忙改口,“咱們二弟這麼好的子,就應該遇到好人。”
周遭三人聞言,這才點了點頭。
“而且咱們二弟是陛下的養父,有什麼事自有陛下為他做主,誰敢欺負他?”秦知宏看著秦大夫人,忽然問了一句,“你敢嗎?”
“不敢、不敢。”秦大夫人連說了兩聲。
哪敢啊。
秦大夫人如今就盼著陛下莫要再想起前頭跟鬧不快的那些事來。
秦生蘭在邊上看著父親母親這樣說話,忍不住笑。
如今真是世道變了。
連母親這樣古板的人都開始接子也能撐起一片天,也不拘著學那什麼戒、裝什麼賢良淑德了。
幾人正說著話。
老侯爺和老夫人相互扶著走了過來。
老夫人頻頻朝這邊看來,問“三娘來了嗎?”
“還沒呢,說的是一起用晚膳,時辰尚早。”秦大夫人說著連忙上前攙扶,“您放心,二弟這夫人跑不了。”
“好不容易才上一個好的。”老夫人心道能不擔心嗎?
而此時,侯府門外。
幾十個小廝侍分列兩旁,等候已久。
經過此的行人瞧見這陣仗,都忍不住停留多看兩眼。
有人議論“長寧侯府擺這麼大的陣仗,莫不是要接駕?”
全京城都知道長寧侯府的秦二爺是陛下的養父,說是養父,也就不是親生的,那父關系好的跟親生的沒有兩樣。
宮中有宴,陛下必定會邀秦二爺進宮赴宴。
閑暇時,陛下和晏相還常常出宮來看這位秦二爺。
只是陛下來無影去無蹤,先前都沒擺過這樣的陣仗。
“這哪里是陛下要看養父,分明是秦二爺好事將近!”有知者,將秦懷山跟燕三娘的那點事,從許多年前說到了現在。
“一個是高門貴突然遭難,嫁了富甲天下的富商,丈夫早逝,撐起夫家,養大了前頭夫人生的一雙兒,如今一切都安定了,再尋舊夢。”
r> “一個是侯門公子卷風波,帶著年的陛下遠走,千里飄零,他吃盡苦頭,終于將陛下養大人振興天下大業,如今諸事皆定,重遇良人……”
有個年紀稍大的老秀才,從秦懷山他們年時就聽這京城里的各種傳聞。
這長寧侯府的秦二爺和燕三娘,也曾是此間風云人啊。
人群里有個著破爛的婦人聽到他們說的這些話,仰頭看著長寧侯府華麗的門楣,有些癡癡的。
旁人都在熱熱鬧鬧地議論著。
就那麼癡癡地著“長寧侯府”的牌匾,眼里充滿了向往和貪婪。
忽然間,馬蹄聲近了。
馬車高聲道“二爺回府,勞煩諸位讓讓!”
站在侯府門前聽書似的眾人十分識趣地往兩旁讓開。
只是眾人都很想看看秦二爺和燕三娘再續前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誰也沒有立刻走,反倒站到邊上開始張。
只有那著破爛,乞丐婆子一般的婦人沒有挪地。
著長寧侯府的大門許久,聽到馬車車轱轆滾的聲音僅在耳邊,才轉看著馬車。
奢華的馬車停在了面前。
“你這人怎麼回事?擋在侯府門前做什麼?”車夫也是個好脾氣,都這樣了還不罵人,只是皺眉,“快些走開。”
那婦人不走。
車夫眼看著二爺要掀簾出來了,立馬跳下車手想把那婦人拽開。
誰知手剛到那婦人,對方就倒下了。
“你、你……”車夫被此舉嚇了一跳,連忙招手讓府門前的小廝過來幫忙,“快來幫忙,把這人弄走,莫讓沖撞了二爺和貴客。”
眾人齊齊應聲上前幫忙。
秦懷山已經掀簾而出,下了馬車又轉手去扶后頭的燕三娘。
燕三娘搭在他手上,緩緩下了馬車。
而后,兩人的手就牽在了一起,再沒分開過。
兩個三十好幾的人了,此時竟甜地跟年夫妻一般。
相視一眼,便不自地笑。
眼里再也瞧不見別人似的。
邊上小廝們把那婦人往邊上抬。
婦人原本還只是不愿,這會兒瞧見了秦懷山和燕三娘,忽然就變了臉,開始拼命掙扎,大喊“懷山!懷山!是我啊,懷山!你看看我!”
這乞丐婆子一般的婦人,聲音極其嘶啞難聽。
臉上也滿是污垢。
秦懷山聽見喊自己的名字,停步看了過去,從聲音上聽不出來是誰,看臉也辨認不出。
“是我,我是姜蓉啊!”那婦人自報姓名,忽然哭了起來。
眼淚沖刷過臉上的污垢,流下了兩行黑淚。
秦懷山聽見說自己是姜蓉,先是大吃一驚,而后忍不住皺眉道“你怎麼弄了這幅模樣?”
一旁的燕三娘見狀,眸微揚,“姜蓉?”
“姜蓉,曾是我的夫人……”秦懷山直接跟燕三娘說道。
他帶著秦灼永安秦府的時候,由養父母做主娶了姜蓉,因著眾人都說兒這麼小,不能沒有母親。
他又是個耳子的,就娶了。
只是婚后,姜蓉急著要生一個自己的兒子來穩固地位,而秦懷山卻想著再有孩子,只怕秦灼會被輕慢。
而且他對姜蓉……只有相敬如賓之心。
姜蓉對他漸生怨恨,后來更是在他落魄時,將所有金銀細卷走,跟一個富商跑了。
后頭這些秦懷山都只是回想了一番,并未詳說。
但燕三娘是何許人也。
自從再遇秦懷山之后,就把他這些的事都查了一遍。
有些也不是非要打聽的。
而是那一雙兒生怕日后過得不好,把人查了個底朝天。
查完之后,把消息往賬房一放。
又不是瞎的。
更不是什麼純善之人。
自然是看過的。
秦懷山那幾年,過得是真慘啊。
全拜眼前這個姜蓉所賜!
姜蓉若是個聰明的,知道秦灼做了帝,秦懷山了陛下養父,就應該躲得遠遠的,這輩子也不出現他們面前。
偏偏這是個蠢的。
不僅蠢,還貪。
“原來就是你啊。”燕三娘打量著姜蓉。
對方如此尊容,實在有些傷眼。
但這畢竟是做過秦懷山夫人的人。
怎麼也得好好瞧瞧。
姜蓉看秦懷山認出了自己,拖著往邊上去的小廝們都松了力道,不敢太大力。
趁機掙,撲到了秦懷山跟前,“夫君!夫君,我知錯了,我當初也是人蠱,才做下那般錯事,如今我知錯了,我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來贖罪!夫君……”
姜蓉一邊說,一邊爬上前來,手就要抱住秦懷山的小。
秦懷山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去。
“你莫要再喊我夫君!”秦二爺臉上是難得的堅定決絕,“當場你既跟別人走了,你我便不是夫妻了,無論你如今過得有多凄慘,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姜蓉還在試圖爬向他,哭訴道“是、我是咎由自取,可要不是你不愿意跟我生兒育,我怎會被旁人蠱?我有錯,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秦懷山當初就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姜蓉,才任由胡作非為。
甚至連姜蓉卷走了他們所有的錢財,阿灼讓他去報,他都沒去。
‘我有錯,難道你就沒有錯嗎?’實在容易讓人陷反思。
“姜蓉,你跟他的婚事是怎麼來的,你自己不清楚嗎?”燕三娘一直握著秦懷山的手沒放開。
即便是這樣荒誕可笑的場面。
也沒有退開半步。
只是心疼秦向遠,心疼他做秦懷山的那些年,竟然跟這樣的人虛耗了最好的年華。
“你當初佯裝孤,投河尋死被他救下,自此長住秦家,對他百般示好,在秦家二老的撮合下,打著會好好疼他兒的幌子,做了秦夫人,結果呢?”燕三娘冷笑。
后面的話,都
不想說出口。
因為每提一次,都是對秦懷山的侮辱。
姜蓉還在試圖狡辯“我不是裝的!我當時被家中繼母待,是真的無家可歸,跟孤沒什麼兩樣……”
秦懷山對燕三娘將自己的過去了解地如此清楚有些震驚。
他對三娘,已經全無瞞。
但是許多細節,不想回憶,也不愿再提。
而且姜蓉裝孤騙他這事,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不過,三娘對他那些不堪的過往知道地如此詳細,還一點都不嫌棄,甚至此刻,對他只有心疼和維護。
著實讓秦懷山不已。
他忽然有了無限的底氣,當著侯府門前這麼多人的面,要與姜蓉說個明白,“姜蓉,親前,我曾與你說的很清楚,也曾約法三章。”
秦懷山字字清晰道“我說,我無意于你,就算與你親也只能有夫妻之名,不會有夫妻之實,是你說你喜歡阿灼,想給做母親。你說沒有夫妻之實也無妨,你只想有一瓦遮頭,有三餐溫飽,我亦許諾你若遇真心相待之人,便與你和親,可你呢?你是怎麼做的?”
一開始,姜蓉確實對阿灼很好。
可過了兩年,急著想要自己的兒子,還覺得秦懷山是偏阿灼,才不肯要別的孩子,心就逐漸變了。
姜蓉與人、同富商私奔那些事,秦懷山都不想多說。
那樣就太難看了。
他不想到了這種時候,還丟阿灼的臉。
姜蓉哭著說“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人說日久生,你我擔著夫妻之名日日相對,你的心思總會變的,誰知你竟是榆木、是鐵石,一心只有你的寶貝兒,對我竟半點心思也沒有,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輕易被人騙?”
有些人就是這樣。
自己犯了錯,不覺得自己有錯,總要把過錯全都推到別人頭上,以“都是你害我”、“都是我”來證明自己其實是沒錯的。
“時至今日,你難道還要怪阿灼不?”秦懷山不想與多說,“來人——”
他本想喊小廝將人打發了。
誰知燕三娘直接接話道“把送到刑部去。”
姜蓉滿臉震驚地抬頭看著燕三娘。
秦懷山也回頭看。
燕三娘道“此人多年曾暗害陛下,犯下滔天大罪,將人送到刑部去,由陛下置。”
說完,抬眸問秦懷山,“向遠,你覺得該不該如此?”
秦懷山微頓,而后道“自該如此。”
姜蓉知道秦懷山良善,還等著他開口放過自己,誰知他竟說了一句“該當如此”。
一口氣泄了,頓時癱倒在地。
“是。”小廝們應聲,立馬就把姜蓉拖走。
“秦——”姜蓉大哭大鬧喊秦懷山,只喊了一個字,里就被塞了破布,捂住了聲響。
秦懷山轉頭,沒再多看姜蓉一眼。
“三娘來了!”秦大夫人和秦知宏帶著秦生玉、秦生蘭應了出來,剛好這時候,姜蓉已經被拖走了,他們沒瞧著。
侯府上下喜氣洋洋地來迎接。
燕三娘拉著秦懷山轉,面上冷意褪去,邊立刻便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