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泉聽到這話,頓了頓。
此時,公堂上、縣衙外所有人都看著他。
很快,李玉泉便反應過來,回答道“回大人的話,我一開始聽聞林氏與馬大私奔,并不想此事鬧大,因此只派府中下人去尋,誰知尋了兩日都沒尋到,這才不得不來縣衙報!”
他說著,還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補了一句,“家中妻室與人私奔,這種換做誰誰不想讓旁人知曉吧?”
外頭圍觀的男子聽了,紛紛點頭說“這倒是,被人戴綠帽子這事,是個人都沒臉說?”
偏偏李玉泉剛剛就當眾說出來了。
這一前一后的,打臉打得別提多及時了。
“編瞎話編得還快。”顧長安看著堂下人,似笑非笑道“你派了府中哪幾個人去追尋,全都傳上堂來,依法問詢,有膽敢做偽證者,一律嚴懲不貸!”
李府那個年輕小廝和老婆子聽到這話,雙一,當場就跪了下去。
李玉泉想拉都拉不住,他被顧長安注視著,心都開始慌了。
“若是你不記得當日派出去的是哪幾個人,那就把李府所有人都傳喚上堂,一個個地問過去。”顧長安說話間并不見怒。
邊上的田茂德見狀,剛要開口說‘這樣會不會太興師眾了一點’,被顧大人掃了一眼,就立馬改口對衙門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照顧大人說的做!”
“是!”四個衙役齊齊應聲照辦去了。
古寧縣好久都沒這樣利落地辦過案子,外頭圍觀百姓的議論聲越發熱火朝天。
“大、大人……”李玉泉沒想到這位顧大人如此較真,他此時說記的是哪幾個人已然不重要,這位大人分明就是有意針對。
雖然他來之前就已經讓管家吩咐下去,讓府上的眾人都統一口徑,但這會兒還是被顧大人嚇得出一額頭的汗。
他只盼著待會兒那些人要靈活一點才好,千萬別在公堂上被人一嚇就出馬腳。
孫魏紫在邊上扶著林婉的時候,一直在看著李玉泉的反應,見這個人不斷出汗,臉倒是沒怎麼變,心道這廝還沉得住氣。
顧大人這幾句話問下來,林婉在一旁聽李玉泉胡扯,許是心傷的多了心如死灰,漸漸地也從氣得渾發,四肢發涼冷靜了下來。
這會兒,倒是不像一開始那樣頭暈目眩,站也站不住了。
但孫魏紫一直扶著的胳膊沒放手,這樣的作,也給了莫大的勇氣。
孫魏紫想著衙役們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李府那些人帶回來。
這會兒李玉泉在公堂上被問了個措手不及,就該對他連番發難,不能給他時間想對策。
小牡丹思及此,當即朗聲開口道
“大人英明!這李玉泉除了誣告林氏與人私奔之外,還有李玉泉欺詐林府錢財、停妻再娶之罪!還請大人嚴查嚴懲!”
田茂德看了看小牡丹,又看看顧長安,忍不住暗暗苦這顧大人看中是朵帶刺的花兒啊!
片刻都不帶消停的。
顧長安不在意田大人在琢磨什麼,他這會兒正跟看猴似的看著李玉泉,聽了小牡丹的話,便搖著白折
扇,不不慢道“去李府傳喚府上眾人還得一會兒,李玉泉誣陷林婉一事往后放一放。田大人,先審審李玉泉停妻再娶這一樁。”
“是是是。”田茂德連忙應聲,而后抬頭對堂下人怒目而視,高聲問道“李玉泉,林氏狀告你欺詐錢財,停妻再娶,這罪你可認?”
李玉泉聽了,卻是一臉委屈,“李某實在不知這罪名從何而來。”
田茂德也是稀里糊涂的,轉而朝林婉道“林氏,你狀告李玉泉,證據呢?呈上堂來!”
林婉啞聲道“一年前,李玉泉的原配錢氏帶著三歲子鬧上門來,當時府中眾人,街坊鄰里都曾目睹,皆可作證。”
知縣大人現在一聽這有人可以作證的事就頭疼。
而且作證的人,大多數還是同一撥人。
“這樣說來,你就是沒有實證了?”田茂德覺著這案子沒法審下去,只得轉頭同顧長安道“顧大人,你看這……”
顧長安道“你審你的,不要一直問我。”
田茂德被噎住了。
邊上的師爺俯跟知縣大人耳語道“大人按照規矩審案即可,千萬別在顧大人面前失了分寸。”
田茂德聞言,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林氏說的那些人等會兒便到,那李玉泉,你可有話要說?”
“有。”李玉泉似乎是在等田茂德這句話一般,聽到了便立刻回話,“我乃府中主人,欺詐錢財本就是無稽之談,至于原配錢氏……我在同林婉親前,便已經休了,男子休妻再娶本是常事,怎麼就犯停妻再娶之罪了?”
“你撒謊!”林婉聽到這話,立刻就開口反駁。
“是,我是騙了你,我為了娶您,說自己未曾婚配,瞞了曾經娶妻生子之事,但一年前錢氏帶著玉兒找上門來,是你自己答應把們留在府里的!”李玉泉這次倒是承認得很爽快。
承認完之后,立馬就又把責任推到了林婉上,強詞奪理道“我當時就跟你認過錯,也賠過不是了,還同你說得很清楚錢氏是我前頭的娘子,是你同意讓錢氏進門給我做妾,還說會把錢氏生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養,這些話都是你們說的啊!”
李玉泉越說越大聲,搞得好像是林婉騙了他似的,“林婉,你說話不作數就算了,你怎麼能給我戴綠帽子?”
“你、你顛倒是非,你口噴人!”林婉以往二十年,被父母保護得太好,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顛倒黑白之人,氣得間涌上腥甜,卻罵不出什麼話來。
孫魏紫扶著,上去就踹了李玉泉一腳。
小牡丹先前跟丐幫的兄弟也不是白混的,一腳就踹的李玉泉臉大變,踉蹌后退好幾步。
“公堂之上,不得……”田茂德拿起了驚堂木剛要怒喝,話說到一半,接到顧大人看過來的眼神,又默默放緩了語氣,“不得胡鬧!”
孫魏紫一副方才都沒做的樣子
,站在原地。
李玉泉被踹得站的站不直,又不敢跟顧大人的人計較,齜牙咧得緩了好一會兒,才強撐著繼續開口道“我在娶林氏前便已休棄錢氏,后來在林氏知之時,又納錢氏為妾,前頭那封修書還在錢氏那里,恰好此時可以拿來做憑證,大人若不是不信,可以傳錢氏上堂一問。”
田茂德道“那就傳錢氏。”
師爺衙役傳聲下去,
錢氏就在公堂外,當即便穿過人群,上了公堂。
孫魏紫轉頭看去,只見這錢氏看著二十七八模樣,人黑,臉上還有許多雀斑,比李玉泉看著要顯老許多,兩人在相貌并不相配。
與林婉這樣的人一對比,更是天差地別。
實在讓人很難想象,這錢氏進府做妾之后,怎麼能把林氏得事實的?
“民婦錢氏見過兩位大人。”錢氏看著其貌不揚,膽子倒是不小,上了公堂對著知縣大人和當朝尚書都不怎麼怯。
錢氏直接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來,雙手呈上“這是李玉泉在三年前給民婦的休書,還請大人過目。”
田茂德看了師爺一眼。
師爺立馬下去接過休書呈給顧大人,顧大人正搖著扇子,沒有手接的意思。
田茂德這才接過去,拆開來看。
錢氏站在堂下說自己原本跟李玉泉過不下去了,這才被他休了,誰知李玉泉離鄉沒多久,發現自己有了孕。
一介婦人養兒子實在是難,沒法子了才來找李玉泉,到了古寧縣才知道他做了林府的上門婿,為了兒子才勉強進府做妾云云。
“上頭寫的日子對得上,是三年前,而且這紙張墨跡看著都有些舊了……”田茂德看完了休書,一邊遞過去給顧長安看,一邊說道。
李玉泉和錢氏的說辭對得上。
這休書看著也沒有破綻。
就是太巧了。
衙役傳喚李玉泉,錢氏來縣衙圍觀,上居然還帶著休書。
一切就像是早就準備了應對。
林婉聽錢氏跟李玉泉一起顛倒黑白,一直說“不是,不是這樣的……一年前,錢氏帶著兒子找上門來,說的分明是李玉泉為了攀高枝,將他們母子扔在老家不管!錢氏,你曾被李玉泉拋棄,是我容你進府,你卻恩將仇報,如今還幫著他做偽證……你、你何其可笑啊!”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錢氏轉過頭去不看林婉,繼續跟堂上的兩位大人說“李玉泉嫌棄確實已經休了民婦,后來才娶的林氏,絕無停妻再娶之事!”
錢氏說“至于他跟林婉說先前不曾婚配,最多也就是瞞了一些舊事,那些婆替人說親的時候,瞞的騙的還嗎?這算得了什麼?”
孫魏紫聞言,忽然覺得這錢氏真真是可惡。
為李玉泉生兒子養兒子被拋棄,若非遇上林婉這樣的良善之人,當初連林府都進不去,還不知會抱著兒子死在哪個街頭。
可這錢氏非但不知恩,在府里站穩了腳跟之后,就開始磋磨林婉,在公堂之上幫著李玉泉做偽證。
完全忘了自己曾被李玉泉拋棄。
如此不知恥,不記恩之人,可惡地令人發指。
小牡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踹李玉泉的那一腳還不夠重,早知道就應該直接踹掉他半條命。
這里氣的七竅生煙。
想起顧長安之前跟說,要治李玉泉的罪,‘停妻再娶’這一條可不夠。
小牡丹當時雖然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心里不以為然。
有罪就是有罪,一條要他跪,二條也要他跪。
哪知道這李玉泉狡猾如斯,竟然料到了林婉要告他一般,早早與錢氏商量好了應對之法,偽造了休書不說,竟然還特意做舊了。
讓人挑不出錯來。
這會兒,站在堂下抬眸看向顧長安,用眼神央他幫忙。
顧大人對上了小牡丹的視線,高坐堂上,依舊不慌不忙的。
這小姑娘做事就是沉不住氣。
讓慢慢來,等所有證據準備妥當,再對李玉泉發難,不聽。
看吧。
還得看他的。
顧長安心里這樣想著,給了孫魏紫一個“別慌,看我的”的眼神。
孫魏紫見狀,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跟林婉說“姐姐莫急,這事還沒完呢。”
顧大人安。
安林婉。
顧長安合上了折扇,用扇子把那封休書在了公案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玉泉,忽然開口問道“李玉泉,錢氏本是你原配?”
李玉泉微愣,而后立馬回答道“回大人,是。”
顧長安面如常,又繼續問道“這休書是你親筆所寫?”
李玉泉恭聲道“是。”
顧大人這兩句話問的不痛不,堂上眾人都有點不明所以。
“你承認就好。”顧長安道“本這里有個人,要見你一見,來人,請沈姑娘上堂來。”
他這話一出,李玉泉有些莫名。
堂上眾人更加一頭霧水。
連田茂德都忍不住問“顧大人,這沈姑娘是……”
知縣大人心想這尚書大人真是年輕風流啊,上堂申個案,帶一個人還不夠,竟然還來一個!
但人家是尚書大人,又是代天巡狩的欽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哪里敢說什麼。
顧長安沒回答。
隨行的顧府小廝上門前來撥開人群,只見一白戴孝的年輕姑娘走進縣衙,上得公堂來。
這位沈姑娘二十出頭的模樣,素面朝天,相貌普通,似乎還哭了許久,眼眶紅腫如核桃一般,朝堂上兩位大人行禮,說話時嗓音都嘶啞的厲害,“民沈雨竹,見過大人!”
李玉泉明顯不認得這個姑娘,卻在聽見這個‘沈雨竹’這個名字的時候,瞬間臉大變。
顧長安將李玉泉的反應盡收眼底,不不慢的拿起一支令箭砸在他上,“沈雨竹,你仔細看看此人,你可得認得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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