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也不知是誰給他取了這麼一個聽著就要孤寡一生的表字,反正與晏傾深厚的人并不多,極有人喚他孤云。
從前倒是不曉得原來晏傾不僅與無爭早就相識,看起來還不淺。
只是現下邊上有刺史府的人在,著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晏傾只是看了謝無爭一眼,便面如常地走了過去。
后者也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和秦灼肩而過。
反倒是方才在中間的秦灼停下了腳步,目一直落在走遠的謝無爭上。
昨夜晚上匆匆一會,也沒來得及多說兩句。
現下見了,竟還不如晏傾與他相,真人心里不是滋味。
晏傾眼角余瞥見了這一幕,不由得低聲道“你再多盯著他看一會兒,還怎麼讓這府上的人信你看上了張小姐非不娶的鬼話?”
秦灼抬手拂去肩頭的落葉,低低笑道“既然是鬼話,那就得是怎麼說都能讓人信才行。”
說著走上前去,抬手拍了一下領路小廝的肩膀,問道“剛才過去的那人是誰?”
小廝懵了,一下子沒說話。
秦灼又道“本公子瞧他生的端正,難道也是小姐請到府里來的?”
“不是不是,顧公子莫要誤會。”小廝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大皇子殿下奉旨南巡近些時日要到渙州城,剛才那位便是殿下邊的親信,謝無爭謝大人,提早到此來查問州中事務的,同我們小姐一點干系也沒有的。”
“不是就好。”秦灼說著,挑眉給了晏傾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后者攏袖負手而行,愣是不搭理。
秦灼也沒再同他說話,轉而同小廝說要沐浴,換洗裳最起碼要綢做的,不
能太素,白最不可取,膳食要葷素得宜等等……一口氣提了一大堆要求。
小廝一開始還十分用心地記,聽到后邊臉都綠了,把兩位爺送進對門的廂房之后,幾乎是跑著走的。
不多時,便有婢送冠戴等過來。
還有兩個要伺候秦灼沐浴,被用“我一心求娶小姐,要為心上人守如玉”為由拒絕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淡金的華服,坐在銅鏡前將眉描濃了一些,又用胭脂重新點了點眼下的痣,才撐著油紙傘走到對面屋前,站在門口等著。
張紫燕進去找晏傾已經有一會兒了,這會兒雨大風聲狂,也聽不見里頭兩人究竟在說什麼。
秦灼估著晏傾那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的冷子應該是用不了多久,在心里默念十、九、八……三。
數三的時候,張紫燕就氣沖沖地奪門而出,徑直撞了過來。
秦灼連忙手扶了一把,用油紙傘擋去頭頂的風雨,語調溫和道“雨大路,小姐當心些。”
張紫燕抬頭看,不由得愣了愣。
年錦玉貌,滿目溫,比起屋里那個清清冷冷冰雕似的晏傾不知了多。
越是這樣有對比,越讓張紫燕心生煩躁,甩開了對方的手,怒氣沖沖道“用不著你管。”
秦灼被甩了臉子也不惱,只是朝張紫燕笑了笑,把油紙傘塞到了手里
,便轉朝自己那間廂房走去。
張紫燕撐傘站在雨里,看著年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帶著婢們離去。
秦灼回屋之后就站在了窗邊,拿錦帕了方才遞傘時不小心到張紫燕的手指。
窗外風雨催人。
對門的晏傾不知道何時也站到了窗邊,此刻,目正穿過雨簾落在了上。
秦灼勾一笑,把剛過手的錦帕扔出窗外。
帕子被狂風一卷,就落到了晏傾所在的窗前,瞬間就被雨水打了,落在塵泥間。
秦灼看不清晏傾的表,只看見他轉去了里間。
想來臉不會太好。
晏公子心高氣傲,不屑用男計報復張家,許是想了許多別的法子。
可秦灼卻覺著,張紫燕是為了搶男人而害人,既是如此,一個人最想要什麼,卻因此而失去所有,才報應。
誰說男計,一定要用男呢?
秦灼站在窗前吹了一會兒風,轉吩咐婢們端來吃食擺在外間。
四五個下人都被秦灼指使地團團轉,冷盤熱菜甜羹湯品一樣都不能,好似在自家府中一般,儼然一副敗家公子模樣。
秦灼白日里吃好喝好,半點沒有被的自覺,還把張裕派來看著和晏傾的下人們拉來搖骰子。
前世在軍營里待久了,穿男裝比穿裝習慣地多,姿態做派更沒有半點疏之,且賭技驚人,半日功夫就把眾人的家底都贏了。
一眾下人悔青了腸子,不敢在面前多呆,一個跑得比一個快。
夜之后,廂房這邊便沒有旁人了。
唯有門前風雨瀟瀟。
秦灼有心去找謝無爭,可這下雨天不比晴天,雨跡腳印什麼的太容易暴。
又有晏傾在此,這個刺史府在暗盯著廂房這邊的人不知道有多。
不能輕舉妄。
秦灼靜下心來,躺在人榻上閉目小憩,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沉得住氣。
夜風潛小軒窗吹滅了桌上的燈盞,整個屋子瞬間陷了黑暗之中。
對門屋里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晏傾盤換下了被侵的里頭,坐在床上調息運功,天邊雷電大作,忽明忽滅的燈火映得他一張俊臉越發蒼白如紙。
一夜悄然過去。
第二日,大雨未歇,反而下的更急了一些,院中已經有了積水,滿地殘紅落葉,一派凄涼景象。
秦灼起一打開門,風雨便撲面而來。
明明是盛夏時節,此刻卻涼意襲人。
喊來婢端水來洗漱,不經意間往窗外看了一眼,卻剛好瞧見張裕邊的心腹匆匆過來把晏傾請走了。
這麼急,看著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秦灼心下琢磨著,快速凈面洗了手,隨便拿了紅發帶束發便快步跟了過去。
去晚了些,到昨日去過的書房門前時,剛好聽見張刺史問晏傾“晏公子與大皇子識,可曾見過他邊有個謝無爭的幕僚?”
秦灼聽得心里咯噔一下。
這張刺史難道已經識破了無爭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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