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展開報紙，迅速看了眼上頭的字，心臟立刻怦怦地跳了起來。

這是李梅寫給的。說自己原本要去紅石井投奔小時候住過家的姑媽。這五百塊錢，是死去的媽留給的。因為藏在上，所以沒跟行李一起被。不想活了，給安娜一百，剩下四百，麻煩幫忙轉到姑媽手上。姑媽知道坐火車去那里。名李紅。

安娜手心冒出了冷汗，茫然睜大眼睛著前頭。

幾個人正用擔架抬出里頭那個尋了短見的人。人被一塊帆布蓋著，看不到頭。但出了腳。

腳上那只了鞋帶的球鞋，就是李梅的。

公安問完了老太太，和車站的人又說了幾句，走了。看熱鬧的人漸漸也散了。

……

安娜坐在昨晚自己莫名其妙摔的臺階邊，手腳冰涼。

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李梅看起來那麼反常。

邊既然有五百塊那麼一筆不算的錢，那麼尋死必定不可能是因為丟了行李。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至于為什麼要在投親半路生出尋死念頭，又憑什麼這麼相信萍水相蓬的安娜不會吞了全部五百塊錢，這些，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了。

安娜著那個燙手的小布袋，坐了許久，心神漸漸定下來，朝車站工作人員打聽到站前派出所的方位，找了過去，詢問車站廁所里自殺事件的后續。

剛才那個做記錄的公安看了眼安娜：“你認識死者？”

“不是很……但在候車室里說過話，知道李梅……”

公安皺了皺眉：“車站管理員認得。說這幾天看著就不對勁。自殺！醫生來了說沒救了。直接拉殯儀館。過些天無人認領就當無名尸理。”

安娜小心地道：“公安同志，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殺，但跟也算半路認識了，殯儀館那邊要多費用，先由我出，幫把后事辦了。我聽提過有個姑姑。過后我再去通知姑姑。您看這樣可以嗎？”

公安看一眼，“仗義啊！行。我幫你聯系殯儀館。”

……

三天后，安娜買了張火車票，登上去往羅平縣的綠皮火車。第二天下午到達，直接去汽車站，坐上了開往紅石井的汽車。

和李梅相遇的這段曲，改變了的行程。

決定先去找李梅姑姑，把李梅給的五百塊錢和死訊帶給。完了再回S市，想辦法讓自己在這里落腳下去。

☆、第5章 紅石井的第一夜

從羅平縣出來基本就是煤渣路。以前這里應該植被茂。后來由于過度伐木，很多林場荒廢。道路兩邊植被稀落，時不時看到當地人趕著羊從路邊經過。

坐了兩三個小時的汽車，傍晚時，安娜終于抵達了紅石井的汽車站。

紅石井最早是因林業開采而形的鎮子。汽車站十分簡陋，兩個大棚，一排用紅磚砌的舊平房，門外一條通往鎮區的黃泥路。幾十米外，就有條鐵路延出去。安娜出來時，恰好一輛裝滿煤炭的黑貨廂火車鳴著長笛，哐當哐當地從旁邊駛過，震的地面微微發抖，車頂掉落下來些煤塊。幾個放學路過的小孩等火車過去，立刻蜂擁著去撿鐵路兩邊掉下的煤塊。

安娜目送火車消失在視線里，掉頭往鎮子方向去。

劉梅給留的書里，可能由于當時緒紊，只說小時候在姑姑家里住過，沒有寫住址。

這雖然不是什麼大地方，但人生地不，短時間想靠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找到人，恐怕有點困難。但這事既然已經攤到了上，也不得不走這一趟。

人都到了，只能在鎮區里慢慢打聽，賭自己的人品了。

這條黃泥路看起來不是很長，但走起來卻不短。安娜拖著箱子，躲著路邊一顆顆疑似還新鮮的羊糞蛋，最后終于來到鎮區口那面繪在墻上的巨大的“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斗”的宣傳畫下。這時天已經暗了。宣傳畫下不時有三三兩兩穿著勞服的工人走過，紛紛扭頭看著安娜。

安娜住幾個路人，打聽“李紅”，果然全都搖頭。

冬天的北方，天黑速度遠超安娜想象。沒多久，昏黃的路燈就亮了起來。安娜站在工人文化宮前，到冷颼颼的，決定先找地方住下來。向路人打聽到附近有個林務局招待所，急急忙忙地找了過去。找到時天已經黑。單間五塊錢一晚上。服務員管要介紹信。安娜說來找人，沒介紹信，順便打聽李紅。服務員說不認識。原本還有些忐忑，怕不讓住，那今晚恐怕就要宿街頭。幸好服務員沒堅持，收了錢就領到了房門口，打開門，說了聲“熱水在鍋爐房，自己打”，掉頭走了。

房間很簡陋。一盞電燈、一張鐵床、一張布滿劃痕的桌子，上面擺了個銹跡斑斑的搪瓷茶盤以及兩個玻璃杯，外加一個舊臉盆，一個暖水瓶，就是全部設施了。

坐了一夜火車，又是半個白天的汽車，安娜已經很累了。也沒力氣挑三揀四嫌東嫌西的，吃掉自己在路上買的半個不知生產日期是什麼時候的殼面包，拿了盆和暖水瓶到邊上的熱水房里打了熱水，回來胡洗了把臉和腳，閂了門，也沒，倒頭就睡了下去，正夢到自己和朋友在預定好的波拉波拉島四季酒店里用著龍蝦大餐，口水嘩嘩時，忽然被一陣砰砰的拍門聲給驚醒，猛地彈坐起來，心跳加快，不敢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