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5俱樂部和GZ俱樂部的大本營都在北城，從程家到X5俱樂部的車程在兩小時左右。

程烈出發回X5俱樂部報到的這天，是今宜送他過去的。

這天是周三，今宜兩人抵達俱樂部門口時正好是飯點，程烈下車前讓今宜吃過午飯後再回去——X5俱樂部有專門聘請廚師負責俱樂部選手和其他員工們的午餐和晚餐，程烈昨天有提前打過招呼說今天中午他這邊要加一個人的吃飯份額。

下車後兩人先去放好了程烈的行李，之後才去了X5的食堂。

進食堂沒多久，兩人迎麵便上了吃完飯準備離開的程烈的兩位隊友——他們分別是隊裏的上單和輔助。

這兩位隊友假期都隻出去玩了三天，早早回了俱樂部，這會麵，他們都對程烈的回歸表示了熱烈歡迎。

程烈的隊友們都很喜歡他，這點毋庸置疑，而在麵對今宜時，隊友們也早就習慣了跟著程烈喊姐，他們這會還非常熱心地和今宜推薦了今天食堂的招牌菜。

今宜笑著謝過了兩人。

一頓午餐結束了。

“小烈，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訓練，有事給我打電話……等你生日了，姐會帶著蛋糕來看你的。”今宜笑著和弟弟道別，“你別送了，就這兩步路。”

然而程烈還是一路將送到了車子旁邊。

今宜上車後係好了安全帶，之後仰頭向了站在車外的弟弟：“小烈，新賽季加油啊。”

“我會的，姐。”程烈似乎還想說點什麽，最後卻隻說了，“姐，你開車小心，到了跟我報個平安。”

他目送著今宜的車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接下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今宜做了一份詳細的規劃，不知道自己離開夢境後是否會有係統意識代替繼續存在，也不知道這個夢境世界裏還有沒有其他用戶在進行夢境驗……總歸此刻還這個如斯真實的世界裏，哪怕已經知道了這是個夢，還是希能在自己走之前，盡可能替程烈和程家其他人做好一定時期的規劃——即便也不知道這些安排最終會不會派上用場。

12月30日到了。

這天下午三點半左右賀騏夜和賀騏崢過來接了今宜，三人——暫且算作三人吧，三人將各自早前準備好了要送給程烈的禮放到了後備箱，至於今宜親手做的蛋糕則是由賀騏夜負責拎著。

而除了今宜自己做的蛋糕，還另外在市一家口碑十分不錯的蛋糕店預訂了一個三層大蛋糕，讓蛋糕店晚上十點前將蛋糕配送到X5俱樂部，畢竟自己做的那個蛋糕恐怕不夠俱樂部在場的人分。

去往X5俱樂部的一路上，賀騏夜和賀騏崢兩人簡單提了下他們已經對手上的各項工作做好了安排，最後是賀騏夜問：“賀太太，你會有憾嗎？”

“我們總要回到現實世界的。”車安靜了一陣後，今宜如是回答道。

三人抵達X5俱樂部時天已然變暗，他們沒驚還在訓練中的程烈，先一起將蛋糕和禮送進了俱樂部，之後賀騏夜和賀騏崢說了他們就不參加程烈的慶生了。

賀騏崢今宜的腦袋：“零點過後我們再回來接你，不用急，好好和他道別吧。”

當晚六點半左右，X5一群隊員下樓吃飯，程烈遠遠看到姐姐便笑了起來。

兩人一塊吃了晚餐，之後休息了一陣子後，程烈投了下一的訓練。

直到當晚十一點左右，教練才讓他們一隊人下樓來準備替程烈慶生。

0點整，在一眾祝他生日快樂的道賀聲中，程烈將視線投向了幾步開外由衷笑得開心的姐姐。

他也笑了起來。

分蛋糕時，程烈給自己分了姐姐親手做的那個蛋糕。比起專業蛋糕店的出品，姐姐做的蛋糕外觀上略遜一籌，但因為蛋糕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所以很好吃，特別好吃。

明明不，但這個蛋糕程烈吃了很多，以至於隊裏的中單一時慨道：“程烈，不是吧，雖然蛋糕真的很好吃，但照你這個吃法，你就不怕齁得慌嗎？”

熱鬧散場了。

教練多給了程烈半個小時的時間讓他和特地趕過來替他慶生的姐姐說說話，其他人則先回二樓了，之後戰隊還要複盤他們之前訓練時的各項作，離睡覺時間還早著呢。

程烈和今宜一塊在重歸安靜的俱樂部一樓逛了一圈，之後兩人出了俱樂部的門。

“小烈，生日快樂。”踏出俱樂部大門後，今宜再次重複了自己此前已經說過了數遍的話，“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希我們小烈一輩子開開心心，諸事如意，擁有很多很多的。”

“謝謝姐。”比今宜高了一個頭的年輕人，向旁明溫的姐姐，他說，“那麽我也祝願姐姐你不論何時，不論何地，都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還有最多的。”

“最多是不是有點貪心了？”今宜站定，笑著對上弟弟的俊。

程烈回視，溫和地也笑起來，他說道：“不是貪心……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我最偏心姐姐你，所以我希，所有好的一切都給你。”

今宜依然在笑，今晚絕不會在弟弟麵前流半分愁緒的。

半小時要到了，今宜最後擁抱了下程烈：“那姐姐走了哦，再見，小烈。”

“好，再見，姐。”程烈說。

今宜坐上了賀騏崢開來的車，賀騏夜則和下午時一樣坐在後座。

車子啟後，今宜最後回頭了一眼，這就見程烈還站在原地目送著車子離開。

那一瞬間幾乎克製不住地眼眶一熱。

……

賀騏夜、賀騏崢還有今宜三人一早說好了，1月2號的淩晨他們再離開這個夢境世界——等程烈生日的這天徹底結束後。

1月2號來得很快。

時間過了2號的0點後，今宜最後看了一眼客廳裏一家四口的合照，回到自己的房間，靜靜躺到了床上。

……

離開了——他的姐姐，離開了這個虛擬的世界。

站在自己位於X5戰隊的臥室的窗邊，程烈的神一如既往地溫和。隻是溫和之上，還有十分克製的難過和明顯的困——

如果相遇就是為了分離，那麽相遇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呢？

足以容納25名外來者的夢境副本，此刻依然深陷夢狀態的外來者還有23人，至於姐姐和那位一分為二的姐夫——他們這兩位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意識到了夢境的破綻的外來者，今天夜裏離開了，在他新一年生日隔天的淩晨。

程烈本該無比習慣這樣的分離的——畢竟姐姐就算不是此時離開，等到夢境結束了，姐姐他們也還是會被傳輸離開的。隻有他，他會一如既往地停留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而後在下一次夢境開啟時記憶清零，從頭開始，履行自己的使命。

使命——是的，輔助所有雙10夢境有序地運行下去，就是他這個……或者說他這段核心代碼被這顆星球賦予的使命。這顆星球上所有的雙10夢境產品都擁有十六段共同的核心代碼，而他就是那十六分之一。

如果他一直隻是一段冰冷的、不會出錯的、會據需要運行不同角的代碼就好了，為一段代碼，他本應永遠會不會到真實的喜悅、激、驚喜、滿足、迷惘、痛苦、憤怒、孤獨……他可以模擬出這些反應，但他永遠不會真實地擁有這些……然而某一天，不知從何產生的一個極其細小的偏差，讓他萌生了自我意識。

萌生了自我意識之後，他開始會到了真正的——不是由程序模擬出來的反應，而是真實的快樂與悲傷。這些本不應該由一段代碼擁有。

最初能會到那些富多樣的令他覺得新奇，為此他還曾悄悄違背過夢境世界的記憶清除法則——也即繞過另一段核心代碼的‘洗腦’，保留了自己過往的記憶進夢境重啟狀態。

為了不被debug，那時保留了記憶的他並不會利用自己的記憶做出任何幹擾夢境世界運行的事，他隻是觀察，不停地觀察這個對他而言尚十分新奇的世界。

然而這樣的新奇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段時間以後，新奇化作了孤獨，他開始深刻地認識到，為一段擁有了自我意識的代碼，其它的代碼不完全是他的同類，而那些進了夢境世界的外來者同樣不是他的同類……或許這麽說會令人覺得十分矯，但事實就是，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孤獨，他就像一個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間的異類……或許有一天他會自行選擇走向毀滅的結局。

新奇消失了以後，他不會再特地繞開記憶清除程序了——

在過往不知道多次帶著記憶重啟夢境後，他已經把夢境世界的運行規律得十分清楚了，每次夢境重啟後，最大的變數也就是那些外來者們，可新的外來者們也已經很難再給他帶來什麽新的驗。他開始習慣了在每一次的夢境開始時記憶歸零，在每一次的夢境結束後才解鎖自己的全部記憶，然後繼續清零……周而複始。

在這個周而複始的過程中，他並沒留下什麽特別珍貴的回憶，那一次次的夢境除了一再提醒他那些外來者都隻是他生命中的過客，提醒他在他選擇滅亡之前，孤獨將一直伴隨著他以外，大抵也沒別的什麽價值了。

或許再經曆最多二十次，或者十次……也可能是五次的重啟後，他就會選擇扼殺掉自己這本不該生出的意識了吧——在新一的夢境重啟之前，他是這麽想的。

然後記憶歸零，他再一次出生了。

出生、長大、擁有一個他非常喜歡的、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好奇怪，他居然會天生這樣喜歡一個外來者，即便是在他失去記憶的前提下，這件事也很不可思議。但無可爭議的是，姐姐對他真的很好，好得令他自萌生自我意識以來第一次生出了貪念——

一個多月前姐姐和姐夫攤牌的那個傍晚，他比所有其他人都更早地意識到了如果他不阻止姐姐去赴約，那麽結果將是姐姐很有可能會為有史以來第一個發現這個夢境世界的破綻的人。他那時也曾起了私心，想過要不要追上去攔住——對彼時已經恢複了記憶的他而言，隻要他想，他可以在這個夢境世界裏暢通無阻。

但他最終沒有。

他隻是安靜地等著姐姐赴完約，做出決定。

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拋下他嗎？在電競館門口等待的時候，他也曾這樣想過——誰會為了一個在夢裏認識的人留下呢？哦，他不是人，他隻是一段代碼。

姐姐終歸還是對他心了，所以選擇了陪他過完生日再走。

從姐姐那晚走出電競館的那一刻開始，就在為分離做準備了。他心底無比清楚這一點，然後眼睜睜看著時間一步步來到了他生日的當天。

終於，跟他說了再見——盡管姐姐真正離這個世界的時間點是他生日第二天的淩晨，但當下說再見的時候，從姐姐的角度看來，這就是他們之間此生見的最後一麵了。

知夢境世界運行規則的他，本有辦法輕易地將姐姐繼續留在這個夢境裏，不讓離開的……但他昨天最終也隻是笑著和姐姐道了別。

誰讓他都說了，這個世界上他最偏心姐姐，姐姐想要的，他都希能得到。

包括離開。

“好，再見，姐。”昨天淩晨，他是這麽說的。

而2號的今天，他久久地佇立窗前，一直到黑夜結束，天大亮了，他才終於轉上了床。

……

今宜和賀夜崢結束《宿敵》這個夢境時，引導機人777號的腦袋上罕見地出現了一個‘呆滯’的表，今宜甚至看到它左右手開始互相打架了，似乎眼前的局麵令它十分頭疼——畢竟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發現了雙10夢境的破綻呢！

777號的雙腳很快也開始互相打架了，這讓它整個機人跌坐到了地上。

不可否認，對剛離夢境，緒不高的今宜來說，777號的這番作有稍稍逗樂了。

約莫小十分鍾後，一陣持續了五秒鍾的滋滋滋的電流聲響起，之後777號總算恢複正常了。

恢複了正常的機人777號先是向今宜兩人道了賀，之後說了作為第一個——第一對發現雙10夢境產品的破綻的用戶，按照樂園的獎勵條例，園方會為他們舉行一個盛大的頒獎儀式。

今宜表示拒絕。

“好吧。”777號說，“園方考慮到有些用戶可能不願意公開麵，所以頒獎儀式當然是可以拒絕的，不過獎品還是會給到你們的哦，你們照樣可以到兌獎機上憑借你們的夢境產品購票信息自行兌獎。”

今宜應了好。

沒有問777號方不方便一下他們離開《宿敵》這個夢境後，後續的夢境走向是如何的，在進夢境前簽署的協議上有明確的條款對此做出了規定——用戶自行離開夢境世界視同放棄該夢境後續的一切探索權，園方不會為用戶提供任何關於該夢境後續走向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