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 他隻打算把可疑的鬼都留下,再自行索查證一番,卻不想靈文隨口一句,給他逮住個驚天大破綻, 謝憐一回過味來便將計就計, 順著一路詐了下去。最後,竟然炸的靈文片甲不留。
靈文僵立不。謝憐道:“當然, 你可以不承認, 但要知道是真是假, 也很簡單。隻要我現在把那件服拿到神武殿去,當著帝君的麵讓它變幻一個形態,再問你看不看得出來它變什麼樣子了, 就會水落石出。”
那錦仙之前流落人間時吸了五百多人的,乃是一件氣深重的邪。如果靈文隻是擅闖神武殿盜竊錦,還冇來得及拿它出去害人, 倒也不算罪大惡極不可原諒。可是,靈文是先被點將, 後飛昇的。錦仙傳說流傳起來的最早時間,遠遠晚於靈文被點將的年月。
即是說, 靈文是在進天界供職之後, 以神之做出的錦仙!
本該保衛凡人平安的神, 卻反而殺凡人,已該嚴查拿辦,遑論殺的這個凡人還是未來的神, 恐怕,這事冇法輕易善了。靈文歎了口氣,道:“太子殿下, 你真是……”
頓了頓,道:“大概,是我運氣不好吧,這事偏偏攤上了你。雖然今日這靈文殿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我也有幾百年的了,不過,我想,如果我請求你看在多年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多半也不會答應的,接下來應該是勸我去神武殿自行請罪是嗎?”
謝憐也歎。他和靈文雖然已結識數百年,一直是公事往來,雖不曾深,但二人關係還算不錯,即便是在剛剛第三次飛昇、人人嘲他是個破爛仙人的時候,靈文對他也不曾有分毫怠慢,相反,頗多照顧。偏生這錦仙的任務攤派到了他手上,最後查了個水落石出,上報不是,不上報更不可能。
謝憐由衷地道:“我也是運氣不好。”
靈文抱起了手臂,搖頭道:“殿下,你這個人吧……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很不聰明;有時候很心,有時候又鐵石心腸。”
頓了頓,道:“那件服,現在到底在哪裡?”
謝憐道:“在我手上。之後我會親自送到神武殿去。”
靈文點了點頭,似乎冇話說了。謝憐又道:“所以,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那錦仙穿在郎螢上會不起作用嗎?”
靈文道:“我大概能猜到。不過,如果殿下想知道答案,可否先答應我一個請求?”
謝憐道:“你說。”
靈文道:“能讓我看看嗎?錦仙。”
謝憐一怔。靈文道:“給我一天時間就行了。畢竟,我要是去神武殿自行請罪了,恐怕就冇機會看了。彆誤會,我不是要什麼手腳,隻是,你昨日說他顯形了,我真的很吃驚。”
搖了搖頭,目微微渙散,道:“……這麼多年了,我還從冇看到白錦顯形過。”
謝憐道:“那位年輕將士,原來名字是做白錦麼?”
靈文彷彿纔回過神,道:“哦。是的,不過,一般彆人都他小白。”
謝憐道:“小白?聽起來……”有點像在一條狗,又有點像一個白癡。靈文笑道:“就是你現在想的那個意思了。白錦這個名字是我給他取的,彆人從來不這麼,所以也冇幾個人知道這個名字。不過,你要是這麼他,他會很高興的。”
在錦仙的傳說中,那青年慕的子對待那青年的方式,隻令人覺得殘忍可怖,要不是有刻骨恨意,要不就是天生冷。然而,靈文提起那青年時,口氣卻十分隨和,既無,也無恨意,隻道:“行嗎?如果殿下你怕我逃跑,不如用若邪鎖住我。我並非武神,逃不掉的。”
不知為何,謝憐覺得,他應該相信靈文,沉片刻,緩緩點了頭,道:“好。”
二人佯作無事的樣子,出了靈文殿。走在仙京大街上的時候,還是照常和其他路過的神打招呼。靈文神如常,看不出來袖中雙手已經被若邪鎖住了。冇走多遠,迎麵撞上巡街歸來的裴茗,二人打了招呼,站在路邊寒暄,瞎扯了幾句,裴茗直盯著謝憐,謝憐微微警惕,道:“裴將軍為何這麼看著我?”
裴茗了下,誠懇地道:“不瞞太子殿下,我現在是看到你就心驚跳,總覺得誰站在你旁邊好像就會出點什麼事。所以我看到你跟靈文一起走,心跳又加快了。靈文,你最近千萬當心。”
靈文哈哈道:“怎麼會呢?裴將軍不要說笑了。”謝憐卻哭笑不得。某種意義上來說,裴茗的覺還真準。
回到菩薺觀,遠遠便看到郎螢靠在觀前一棵老樹下,左手漫不經心地轉著掃帚玩兒,一堆掃好的金黃落葉堆在他腳邊。謝憐瞇著眼看了一會兒,這才故意放重了腳步聲走過去,郎螢冇回頭,卻一定覺察到了他們的存在,極其自然地改變了姿勢,繼續掃地,轉一看,似乎纔看到謝憐和靈文緩步行來。謝憐輕咳一聲,道:“又在掃地啦。”
郎螢點了點頭。見他如此,謝憐冇忍住,故作長輩之態了他的頭頂,表揚道:“好孩子。”
郎螢安然之。靈文看看他們,不予置評,謝憐領著打開了菩薺觀的門,道:“就在這裡……”
誰知,一打開門他們就看到一個影蹲在功德箱前,又在鬼鬼祟祟地塞金條,謝憐忙不迭上去把他拖開,道:“奇英,不要再塞了,真的夠了,上次你塞的那些我還冇弄出來呢,已經卡住了。”
靈文點頭道:“奇英殿下好。”
權一真也對道:“你好。”
菩薺觀的正中央立著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掛著一件樸素的麻,當然,這隻是謝憐眼中所見到的。靈文走上前去,凝了它一陣,那裳毫無反應,側首道:“二位殿下,我想在此單獨看看,可以嗎?”
謝憐道:“可以。”
若邪捆住了靈文的雙手,又不是武神,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子,謝憐還算放心,把手放在權一真肩上,道:“出去吧。”
多算是解決了一件事,謝憐心稍稍放鬆下來了。剛好左鄰右舍送了一圈瓜果蔬菜過來,他便拿去廚房,準備做飯。可謂是百折不撓。幾天下來,權一真似乎已經把他菩薺觀當了農家樂一樣的地方,上躥下跳,時而爬樹,時而瓜,時而魚,時而捉蛙。一不留神,謝憐就被他進廚房,走了一隻地瓜。他了個空,回頭就看到權一真叼著地瓜溜出去,急急如網之魚,忙道:“還冇做好,不要吃!”
然而,就是因為冇做好所以纔要趕吃,等他做好了就冇法吃了。謝憐搖了搖頭,又看到郎螢走了過來,瞇了瞇眼,道:“郎螢,有空嗎?來幫忙吧,切個菜。”
郎螢本來要去搶權一真走的地瓜,聽謝憐發話,二話不說就過來幫忙了,抄起砧板上的菜刀,摁著白菜,一刀一刀切得認真。謝憐看了看他,轉過頭去,一邊淘米,一邊隨口道:“郎螢啊,到咱們菩薺觀裡來過的神神鬼鬼,你也見識過不了吧?”
一個個的都稀奇古怪的。郎螢在他後道:“嗯。”
謝憐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啊:如果讓你來選,你覺得,這些神神鬼鬼裡麵,哪一位是最英俊的?”
郎螢悶頭切菜,似乎在思索。謝憐輕輕挑眉,道:“說呀。照你心裡的實話說就是了。”
於是,郎螢答道:“你。”
謝憐笑道:“除我以外的。”
郎螢道:“紅服的。”
謝憐忍笑忍的要傷了。
他嚴肅地道:“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頓了頓,謝憐又問道:“那你覺得,哪一位最厲害?”
郎螢還是答:“紅服的。”
謝憐再飛速接著問:“哪一位最有錢?”
“紅服的。”
“哪一位你最欣賞?”
“紅服的。”
“哪一個最傻氣?”
“綠服的。”
這些問題接的如此,他居然改口得十分及時,可見思維之敏捷,反應之機靈。謝憐道:“嗯,看樣子你還蠻喜歡穿紅的那位哥哥的,他的名字,做花城,記好了。這麼說,你覺得他很好咯?”
不知不覺間,郎螢的刀似乎快了好幾倍,道:“非常好。”
謝憐道:“那麼,有空的話,你覺得是不是該再請他來我們這裡做客呢?”
郎螢道:“嗯。當然。必須的。”
謝憐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他的下屬說,他最近很忙,一定都在忙著做非常正經的事,我想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這一句後,郎螢“哢哢”的切菜聲突然重了好幾分,謝憐則扶住灶臺,忍笑忍得腹筋搐。權一真的頭忽然從窗外探了進來,咬了一口地瓜,看了兩眼,對郎螢道:“你切的這麼碎,不好吃了。”
郎螢道:“嗯?你說什麼?”
謝憐回頭一看,豈止是碎,簡直是碎渣渣了,輕咳一聲,道:“哎呀,真的,你的刀功太差了。”
“……”
把一大堆七八糟的配料都倒進了鍋裡,謝憐拍了拍手,決定就這樣讓它們煮一個時辰,出了廚房,看了看靈文,還老老實實待在觀,他便繼續乾活,從柴堆裡翻出一塊稍大的木牌,到村長家借了筆墨,坐在門口,一手拿木牌,一手執筆出神。郎螢也走了過來,謝憐抬頭,溫聲道:“郎螢,你識字嗎?可會寫字?”
郎螢道:“會。”
謝憐道:“那你的字如何?”
郎螢道:“一般。”
謝憐道:“沒關係,能看清就行了,再幫我個忙吧。”
他把木牌和筆都遞給了郎螢,微笑道:“咱們觀裡一直冇有匾額,不如,你來寫一個與我?”
“……”
在謝憐的催促下,郎螢拿起了筆。那小小一支筆在他手裡,彷彿重於千斤,無論如何也揮不得。
好半晌,他似乎認輸了,放下了筆和木板,繃帶後,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哥哥,我錯了。”
這聲音本不是郎螢,分明就是花城,隻是比以往更為清脆,是個年的嗓子。謝憐抱著手臂靠在一邊牆上,看他掙紮了這許久,終於投降,實在忍不住了,笑倒在地:“三郎真的是好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