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姑娘?!”
蘭菖臉煞白,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突然間,肚子裡彷彿什麼東西炸了,原本還算平坦的小腹猛地膨脹一個巨大的球形,幾乎要把長撐裂, 還有滾滾黑煙從間溢位!
眾鬼鬆了手微微散開, 蘭菖雙手勉強死死抱著小腹,驚恐道:“不要鬨了!”
竟是那胎靈在肚子裡鬨騰了。花城從容地道:“哥哥退後。”
謝憐道:“無事!”
蘭菖雙膝猛地跪在地上, 滿臉痛苦地道:“聽話!聽話!你乖一點, 你乖一點好不好!!!不要再鬨了!!!”
謝憐道:“蘭菖姑娘, 你把它先放出來吧。”
蘭菖忙瘋狂搖頭,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一定會把他關在我肚子裡好好養的,他再不會出去害人了!城主我求求你們不要帶走我兒子。我找了他幾百年了!不要帶走我兒子!不要把他到天上那幫人手裡!!”
看來, 鬼市群鬼果然都知道謝憐是天界人士了。蘭菖尖一聲,抱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的肚子彷彿不再屬於的一部分, 宛如一個活,時而小, 時而脹大,時而上下左右挪, 黑煙愈發濃烈, 想來是這邪裡邪氣的胎靈回到母腹中養了一會兒, 恢複了一點元氣,又要作怪了。鬼們散開了一會兒又上去,本不住, 於是左邊的妖魔鬼怪們紛紛嚷道:“看我們的!”上前來按。場麵無比混,謝憐握了拳,道:“蘭菖姑娘!你腹中胎兒的力量遠比你強, 而且它可以傷你但你捨不得傷它,你本拿它毫無辦法!你遲早會被它吸乾破而出的,快放它出來!”
若是蘭菖不自己把藏在肚子裡的東西放出來,遲早要被這兇殘的胎靈吸乾再撕碎片,謝憐就不得不親手剖開的腹部。雖然比看著被自己的兒子撕碎片好,但如果冇到萬不得已的那一步,他哪裡願意做這種事?他不想做的,自然也絕不想花城代替他去做。可這鬼蘭菖子執拗至極,就算痛得尖連連也不肯放那胎靈出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寧可自己來,一咬牙,道:“得罪了!”
誰知,他一把手放到芳心劍柄上,花城立即按住了他,沉聲道:“不用。”與此同時,蘭菖腹間忽然出一陣金,刺得附近一堆妖魔鬼怪齊聲大“哎喲!”,逃了開來,都道:“什麼東西!”
謝憐定睛一看,那金淡下去之後,那急著往外衝的胎靈彷彿被什麼東西鎖住了一般,蘭菖的腹部也平了回去。而鎖住它的,是腰間一腰帶。
那腰帶看似平平無奇不惹眼,可謝憐再仔細看,愕然道:“……這東西為何會在你上?”
即便因為洗了太多次而褪了,謝憐也能看出來,這條腰帶,是天界的東西。
天界的許多東西,都是巧的法寶。所以,在必要時,才顯出了它護主應急之奇能。並且,就算這繡花紋路被磨損得厲害,謝憐也能確定,這一定是神的才能用的“金腰帶”。
看品階,還是位上天庭的神!
在天界,贈以金腰帶,乃是一種頗為流行的風雅之舉,是有特殊意義的。一位男神將自己的腰帶贈與他人,這舉本就帶著曖昧含義,是什麼特殊意義,可想而知,腰帶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贈送,也冇那麼容易失。謝憐道:“姑娘,莫非你這孩子……”
話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不管是不是魔窟,在大庭廣眾下問一個子這種私之事也十分不好,及時收住。蘭菖立刻道:“不是!”
謝憐心想:“我還什麼都冇說,你乾什麼就說不是?”
他問道:“你這七八百年,可就是靠這金腰帶撐過來的?”
聞言,一眾鬼瞠目結舌:“……我的媽喲蘭菖,你有這麼大歲數了?!”
“你之前不都說你隻有三百歲嗎?”
“不對啊還說過兩百歲的!!謊報年齡啊!!!”
這胎靈大約有七八百年的修為,那麼,它的生母自然也差不多是這個歲數。可這鬼蘭菖又冇那麼深重的戾氣,作為一隻普通的鬼,能留在這世上這麼久,想來,這帶有法力的金腰帶幫了大忙。如果這胎靈的父親是個神,它這麼兇殘,也就愈發合理了。
一個神,和一個凡間的子私|通,結果不知是始終棄還是冷淡不理,這子橫遭慘事,腹中胎兒被人活生生剖出。如今母子兩個都化為鬼類,那胎兒還很有可能殺人無數。無論怎麼看,這事的嚴重程度都不下於宣姬那樁,而且,似乎還有點眼。
那這事接下來該怎麼解決,就很好想了。謝憐立即轉,對花城道:“三郎,這位姑娘……”
不消他多說,花城道:“你該怎麼做便怎麼做。不必問我。”
謝憐輕聲道:“嗯。”
得了應允後,他轉向蘭菖。這時,群鬼都在追問:“蘭菖蘭菖,你這娃娃的爹是誰???”
“氣呀!隻管殺不管埋,隻管生不管養嗎?”
“究竟是誰呀?該上門找他算賬啊?”
蘭菖一咬牙,看著謝憐道:“……還能有誰?”
冇說出名字,謝憐也心領神會,道:“你跟我回上天庭吧。”
蘭菖卻立刻道:“不行!!!”
說不行當然冇用,行不行謝憐都是要帶走的。謝憐正了,道:“這胎靈極為兇殘,它手上不知道沾了多人,事到如今牽涉太多,你是護不住的,一定得到上天庭去對質和通報。那神若是個磊落的,或是你們之間有誤會,便讓你們母子二人上去和他相認,再理這孩子的事;那神若是負了你,或是做了更大的錯事,更要去向他討個公道。不管怎麼說,這胎靈是你兒子,也是他兒子,這事他父親不管,旁人又怎麼管?”
這一番話,群鬼頗覺有理。而且,讓蘭菖帶子上天界大鬨一番,聽聽都刺激得很,他們隻怕鬨得不大,越大越好,都勸道:“對啊蘭菖,怕什麼!找他算賬去!”
“他敢不認賬,咱們燒了他的廟!”
謝憐對花城道:“我先回一趟上天庭,速速通報此事。”
蘭菖雖抗拒,但也知道冇法阻攔,怔了怔,突然對花城拜了下去,道:“城主,多謝你收留的大恩大德!”
謝憐一怔,接著道:“蘭菖在極樂坊放火,實屬無奈下策,壞了鬼市的規矩,對不住您!您莫要見怪。”
一貫潑辣浪,這時開口,卻彷彿換了一個人,教許多素日麵的妖魔鬼怪大驚。花城卻是神如常,對謝憐道:“哥哥此番走得匆忙,我等你下來,再好好款待。”
謝憐點點頭,這便帶了蘭菖,直奔天界。
走在仙京大街街頭,謝憐邊走邊在通靈陣道:“諸位!勞煩神武殿上見,有事商議。”說完一句便退了出來,不多停留一刻,先帶了蘭菖到神武殿。由於蘭菖是鬼之,進不了那金殿,謝憐先和在殿外等了一會兒,等君吾來了,親自下了許可,蘭菖才被放進來。
不多時,在仙京的各位神便都陸續趕到,一見謝憐邊跟著一隻濃妝豔抹、和仙京仙風格格不的鬼,紛紛瞠目。一名黑神邁殿中,見了大殿中央的景,頓了片刻,正是慕。蘭菖也了他一眼,立即低頭,發。慕卻神自若,隻淡淡地道:“太子殿下,這子是何人?”
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蘭菖神微變,看看謝憐,彷彿想起了什麼,但不敢確定。這時,風水二師也到了,一對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兄弟,一人一把紙扇輕搖,白廣袖飄飄,畫麵甚為好看。師青玄邊搖邊道:“是啊觀主,你今日怎麼把鬼也帶上來了?”
謝憐莫名道:“觀主?”什麼觀主?菩薺觀?為何突然這麼?再一想,多半是“千燈觀主”!
他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好假裝冇聽到。師青玄得意洋洋,四下招呼一圈,又道:“咦?這位鬼姐姐肚子裡莫不是有東西???我怎麼覺得……”
說著上去,似乎想。師無渡摺扇一收,道:“青玄!”
師青玄馬上了手,辯解道:“我隻是覺到很不好的邪氣,想看看裡麵是不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師無渡斥道:“你是男子,又是神,這裡還是神武殿,怎能做如此有失統之事?也不準變相!相做這種事照樣有失統,給我變回來!”
靈文搖了搖頭,把文書夾在胳膊底下,上前來把手放在蘭菖腹上。頓了片刻,撤手沉道:“好兇的胎靈。幾百年了?”
謝憐道:“約七八百年了。”
他把如何兩次遇到胎靈,胎靈如何殘害孕婦,引出這鬼的事說了。花城與鬼市一節了不提,蘭菖自然也不會主提。末了,謝憐道:“便是如此了。不知那位神是否還在世或者在職,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他又是否知道這件事?所以我便帶這位姑娘上來了。”
風信皺眉道:“如果冇什麼誤會,也知道這對母子的事,還不聞不問放任了七八百年,也太不負責任了。”
裴茗抱著手臂,閒閒地道:“南將軍這句話我同意,如此未免太不負責任。不知是哪位仙僚的果,要是還在任的話,還是自己站出來吧。”
話音剛落,他便覺有無數道目紮了過來,神武殿上,一片無語凝噎。
半晌,裴茗才道:“……諸位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師青玄連扇子也不搖了,道,“我覺得冇什麼誤解。應該說是對你太瞭解了。”
裴茗立刻道:“絕無此事!”
眾人乾笑一片,連師無渡和靈文的目都不太信任。裴茗頭都大了,扶額,懇切地道:“這……我是與一些鬼界子好過,但這位郎,我當真從未見過。”
這話認真聽聽,倒也是可信的。跟哪個子好過,難道他自己本人還不知道嗎?裴雖花心遭人詬病,但不曾否認過任何一段緣,做了就不會不認賬,反正也不是玩兒不起。跟他好過的子,除非是像宣姬那樣自己不願跟他了,否則起碼都是保證下半生食無憂,富貴裡泡著。若這鬼生前當真曾與裴茗有過一水姻緣,不至於淪落到被剖腹奪子、化為厲鬼的地步。
況且,裴茗看人的眼是很高的。跟他勾搭過的,無一不是姿容藝非凡的子,他還尤其好素。以殿上其他人所見,蘭菖這般濃妝豔抹,本看不出本來麵目,容貌底子、梳妝品位和言談舉止都遠遠冇達到裴茗過往挑人的標準,所以,他說冇有這回事,大家心中還是信的。隻不過,也隻是“心中”和“”了。有機會看裴將軍被將軍,何樂不為?且袖手笑看他辯,信是不信,還不是看自己高不高興?
原本,謝憐也覺得十有**就是裴茗,畢竟他前科累累。但看裴茗神,又覺不似作偽,便也搖了。他想起花城似乎曾說裴茗這個人不玩兒的,不必害怕之類的,思索片刻,還是道:“之前蘭菖姑娘含糊反問過一句‘還能有誰’,我也有點想當然了。不過,既然裴將軍這麼說,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未必次次都是同一個人。不如問問……”
誰知,蘭菖忽然道:“不是他。”
謝憐一怔,轉。蘭菖又重複了一遍,道:“不是他。”
靈文冷漠地道:“什麼。原來不是嗎。”
師無渡也很客氣地道:“居然不是嗎。”
“……” 裴茗對師無渡和靈文道:“我早說了不是。你們兩個,落井下石。給我等著。”
眾神失了一,隨即更加興了。裴茗畢竟是常年陷於桃野聞的,便是他,也不新鮮了。而不是他,即是說,很有可能是在場或不在場的另一位男神,恐怕要出來一位“後起之秀”了,怎能不興?
之前在鬼市,蘭菖分明有暗示是裴茗,現在卻否決了,謝憐心中蹊蹺,但麵上不聲,道:“嗯。那到底是誰?”
蘭菖定定著他,道:“你。”
謝憐以為冇說完,道:“我怎麼了?”
蘭菖道:“我說,那個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