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低著頭，趁著小丫頭這會兒迷糊的勁兒，親親的角，又鼻頭。

像兩只不諳世事的小，通過最原始的方式來表達親近之意。

“師兄……”又一次喚道，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像是言又止，皺著眉頭，有些苦惱的樣子。

喚他，他便應著，“嗯……在呢。”應著，又蹭了蹭鼻尖,他玩地不亦樂乎，完全忘了最初自己要去煮醒酒湯的打算。

這麼可的小丫頭,一直醉著好的。

像是回到了彼時年,也是這般糯糯的樣子，足以化所有堅的溫。

“師兄……”眉頭越皺越深，似乎有些苦困，喃喃說道，“那些年……很辛苦吧？”

聲音耳，顧辭有些意外，卻也只以為說的是自己傷臥床的那幾年，想著小丫頭倒是也愈發有心了，酒后還記得自己的那些傷那些苦。都說酒后吐真言……這真言，倒是讓人覺得暖烘烘的。他的頭，輕聲哄著，“還好……過去都這許多年了。何況……再辛苦，也值得。”

自然是值得的，什麼代價都值得。

時歡卻搖頭，皺著眉的樣子，像是要哭了，連聲音都帶了哽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著,“不值得的……明明不值得的……師兄騙人，不值得！”

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難得任。

顧辭輕笑，蹭了蹭的腦袋，聲安道，“那歡歡說說……如何就不值得了？”像是安一個沒吃到糖的胡鬧的孩子。

時歡卻是真的難過。

喝了酒的姑娘，帶了醉意，平日里的戒備盡數散盡，那些被自己鎖進了匣子里又丟在了角落里的，突然地……抖落了塵土，裂開了鎖扣，出了一些重見天日的端倪。

沉浸于其中，有些難過。

平日里，這些難過會藏進心里亦或眼底，不會泄了半分，偏偏的有酒，大腦慢了幾分，便……藏不住了。

也有些,不想藏。

藏地太久,連自己都覺得累了,只想找個人，好好訴訴那些無人可訴又無人敢訴的東西。

手，勾著顧辭的脖子，學著顧辭的樣子蹭了蹭脖子，哽著聲音呢喃，“不值得的……只有自己記得……只有自己留在原地抱著那些誰都不知道的回憶細數著四載有余的日升月沉……甚至本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怎麼會值得？那麼多心頭……怎麼會值得……青冥的眼睛……怎麼會值得……”

像是哭了。

顧辭渾一震，……

某些緒像是洪澇傾瀉而過，那道口子既然被沖破了，剩下的便是在無可阻攔。埋在他脖子里，有一句沒一句地，甚至有些語焉不詳地，“疼嗎？……怎麼可能不疼呢……師兄……怎麼那麼傻……”

心臟宛若擂鼓，震地膛都痛。

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樣的心。顧辭從未有過將這件事告訴時歡的打算，那些過往于他而言，是他自己的選擇，不管多麼辛苦多麼難捱，他從未有過讓知曉的打算。

并非刻意瞞，只是覺得不值一提。

不管是一刀又一刀的心頭、還是顛倒的所帶來的代價，甚至是對青冥的虧欠，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該承擔的他自己承擔，該償還的也是自己償還，而這丫頭好好活在這世上，就是上天對他的償還，他覺得值得。

就是這麼簡單，和時歡沒有關系。

可如今，知道了……才突然覺得，這幾年的確也是蠻辛苦的，若能知曉，倒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一般，像是廣漠無垠的大陸上，終于出現了一個同伴，同甘苦、共進退的同伴。

他因此有些開心。

顧辭微微抬了子拉開了些距離看時歡，淡白的線打在臉上，往日濃黑的瞳孔像是最瑰麗清澈的琥珀，染了層水汽，像淬了。都帶了，地有些不真實，也有些……遙遠。

他將人攬進懷里，“歡歡何時知道的？”

安安靜靜由他抱著，下枕著他的肩膀。

這一哭鬧，緒發泄了些，酒……有些醒了。

半醒之后，便有些手足無措……一直以來，都假裝自己本不知道這件事，只因為有些不知道如何來面對顧辭。了這樣的，總不是一句“謝謝”就能輕描淡寫地揭過的，縱然心儀顧辭。

卻也因為這份心儀，便更加不愿意虧欠了去。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便一直渾渾噩噩地，假裝自己不知，像個頭烏。這會兒被自己一時迷糊，底朝天地抖了個干干凈凈，便也遮掩不過去了，半晌，喃喃，“很久了……”

有點兒自我厭棄的覺。

“我……我總是做夢，夢見許許多多的事，像夢、又不像夢，夢里的你，總背對著我，看不到臉……后來，我去問青冥……”斷斷續續地將那些事悉數告知，那些似是而非的夢境、那些突然涌進來的回憶，于這樣的午后，帶著酒意，輕聲細語地告訴他。

微風拂過，像是拂過那些鎖了過往的箱子，拂過箱子上經年累月落下的塵。

溫香玉在懷，還帶著幾分酒香，最是旖旎人的境。他偏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睡地有些蓬松凌的發，“都過去了……你還好好的，便是如何都值得的。”

“而你還能在我懷里，便已是上蒼莫大的恩賜。”

見不到的那些年，在太和郡、而他連湖心小筑都出不去的那些歲月里，也有消息斷斷續續傳過來，言辭之間看得出來是真的將自己擱在皇室兒媳的位置在要求自己，便覺得些許不甘與低落。

也曾寬過自己，還能活著，便已經很好，若真的嫁進皇室，那也算是時常能得見的，就更好了……只是，這樣的寬，最終也沒能說服得了自己。

他要。

不惜任何代價。

之前是，如今是，之后也是。這一點，誰都阻攔不了，皇帝不行、神明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