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鐘延難得吃了頓安靜的晚膳。

蘇綠檀老老實實進食，一句話都沒說。

飯罷，蘇綠檀漱口，問道：“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鐘延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書房理公務。”

蘇綠檀“哦”了一聲，便起回室，準備換雙好走的鞋。

鐘延盯著嫋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出了榮安堂，到隔壁的侯府書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蘇綠檀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暈染上微濃的墨，丫鬟們跟出去的時候，手裡都提著燈。

主僕三個人，去園子裡走了一圈，路上說了些私話，蘇綠檀吩咐們，這些天鐘延表現出來的異常，絕對不許傳出去。

兩個陪嫁丫鬟當然是護著自家主子的。

但夏蟬還是疑道：“夫人，侯爺到底怎麼了？奴婢瞧著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話，沒敢說，怕說了傷主子的心。

蘇綠檀歎息一聲，信口胡謅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裡有我，可現在的他明明我的要死，自己卻不知道了。”

主僕幾人正要出園門的時候，聽到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蘇綠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樹那邊瞧了一眼，高聲道：“誰在那裡？”

喵嗚一聲，一隻貓躥了出去。

冬雪道：“園子裡進了野貓，明兒奴婢讓人趕走。”

蘇綠檀忙道：“天冷貓兒不好找食，趕出去之前喂些東西給它們吃，記得離遠些，省得抓著撓著了。”

冬雪連忙應了一聲。

漸漸的，靜謐的園子裡，只剩下風聲。

假山後面，一個高大的黑影從裡邊走出來，月下的鐘延臉黑黑的——他的要死？！

一刻鐘後，鐘延也悄聲回了書房，面對著堆積在眼前的摺子，卻沒有心思看進去，風聲陣陣，耳邊卻仿佛出現了貓，他又記起蘇綠檀在園子對丫鬟的囑咐，目頓時變得溫和了幾分。

隔壁榮安堂裡，夏蟬還在揣蘇綠檀的那句話，末了忍不住問道：“……夫人，你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綠檀扯著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夏蟬慌忙擺手搖頭，道：“奴婢不問了！”

蘇綠檀哼笑道：“瞧你嚇得。”

夏蟬給蘇綠檀在熱水裡絞了帕子，冬雪給除簪披髮。

洗漱完了，蘇綠檀穿著裡，躺床上的時候問了一聲什麼時辰了。

夏蟬道：“亥時了。”

蘇綠檀立馬從床上坐起來，道：“都亥時了？”鐘延還在書房呢。

裹了件披風，蘇綠檀趿拉著鞋子就準備起來催促鐘延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慣了，有些東西都習以為常，一時間竟也改不過來了。

蘇綠檀正準備挑簾出去，纖細的手撥上珠簾，涼意沁如皮，登時明白過來，鐘延已經痊癒了，這會子怕是不肯同眠共枕了。

角瞬間下沉，蘇綠檀轉進屋，這天涼地凍的，再康健的子也經不住夜裡睡覺沒被子呀，鐘延若是因此凍病了，二人天同進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連累了？

一想起染風寒的難時候，蘇綠檀抱了床被子起來，親自去了隔壁的書房。

書房大門還敞開著，蘇綠檀直直走進去，書房的門卻是關的，裡邊兒點著幾盞燈，整室通明。

院子裡風聲呼嘯，蘇綠檀裹了披風，敲了敲門，側站在書房門外，道：“夫君，你還在看公文嗎？”

正提筆批註的鐘延手腕一，不小心寫錯了字，他抬頭朝門外去。室燭火的橘照在隔扇上，蘇綠檀雖然抱著被子，剪影依舊婀娜多姿，長睫鼻，尖瘦的下如一個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長項，平的背部直線下，是圓潤翹的和筆直修長的雙。

愣然片刻，鐘延又聽見蘇綠檀帶著點兒擔憂道：“是睡了嗎？”

鐘延恍然回神，低頭一看，珍貴的書籍上已經暈開了一個大大的墨點，他擱下筆，合上書，道：“來了。”

打開門，鐘延看見纖瘦的蘇綠檀站在冷風中，沒急著問別的，淡聲道：“進來吧。”

蘇綠檀抱著被子進去，下擱在被子上，氣鼓鼓地看著他，道：“難道在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喊了半天你才答應。”

鐘延盯著桌面的書，面泛紅道：“哪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蘇綠檀駕輕就地走到書房裡邊，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今夜會忙到很晚，我給你把被子送來了，免得你夜裡著涼了，到時候害……”

“害了我”三個字沒說出口，蘇綠檀及時打住了，鐘延問道：“還什麼？”

蘇綠檀抬抬眉，笑道：“還要我沒日沒夜、沒沒臊地照顧你呀。”

鐘延又皺起眉頭，嚴肅道：“又胡說什麼？”

蘇綠檀笑瞇瞇道：“染了風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顧你，必又是寸步不離，你說是不是沒沒臊的呀。嗯？”

鐘延抿著不語。

蘇綠檀拉了披風走到門口，瞟了一眼鐘延的書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鐘延跟過去兩步，道：“知道了，多謝。”

蘇綠檀直視他的雙眼，道：“夫妻之間言謝未免太見外了，我說過了，不止你關心我，我也關心你的。”

鐘延挪開視線，道：“早點回去吧。”

蘇綠檀一點頭，便拉著披風走了，鐘延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不見人了，才關上門，滅了蠟燭回小床去睡了。

許是換了床不習慣，鐘延睡的並不大安穩。

次日，鐘延清早便醒了，回了榮安堂洗漱，正好遇見蘇綠檀也洗漱完了，在室梳妝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蘇綠檀道：“正好一塊兒出院子，我還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鐘延問：“你起這麼早做什麼？”

蘇綠檀道：“你既已經好了，我再不需照顧你了，今日已經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給太夫人和老夫人請安呀。”

剛嫁到鐘家來的時候，趙氏是要求蘇綠檀天天請安，好給新媳婦立規矩。太夫人看得出來趙氏有意為難人，便也為難趙氏，這才免了蘇綠檀日日請安，但侯府畢竟是侯府，初一十五這兩天仍舊免不了。

鐘延道：“時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蘇綠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裡，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裡。”

鐘延也是這個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趙氏管家，平日裡事多，覺淺，起的也早，這時候正好剛用完早膳，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間裡等蘇綠檀過來，但是沒想到，鐘延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趙氏見了兒子自然高興，拉著鐘延問東問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關心到。

蘇綠檀行過禮，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樣，兀自喝茶。對來說，趙氏的冷落，簡直是一種恩賜。

不過這種恩賜，趙氏今天是不打算給了。

趙氏沖心腹丫鬟招招手，命把方家從蘇州寄過來的信拿出來。

趙氏著信，遞給鐘延道：“這是從你姨母家寄過來的。寶聽說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裡哭瞎了，奈何有孝在，不得出門，這封信你好好看看，別糟蹋了你親姨一家的好心。”

鐘延收下信，道：“知道了，兒子回去就看。”

趙氏哀歎道：“娘這一生就憾只得了你這一個寶貝兒子，人都說娶了好媳婦，就跟得了一個兒一樣，可惜我是沒那個福氣了。”

鐘延聽了這話，余往蘇綠檀那邊瞥了一眼，卻見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裡去。他答話道：“蘇……鐘家媳婦已是很好。”意指蘇綠檀。

趙氏不以為然，繼續道：“好在還有寶這個乖丫頭。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苦頭。娘做夢都想有這樣一個兒。不像有的人，一丁點苦頭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們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兒！”

這擺明瞭在指責蘇綠檀，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來就是富貴命，用不著吃苦！”

趙氏立刻告狀道：“兒子你瞧瞧，娘就說是個不能吃苦的吧，我這還沒說什麼，就開始頂了，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媳婦！”

蘇綠檀猛然起，甩著冷臉就要告辭。

趙氏指著蘇綠檀道：“看看，看看，當初太夫人說娶回來鐘家會兒孫滿堂，結果呢？半年過去了肚子也沒聽到一點兒好消息，要我說啊——”

“母親！”鐘延打斷了趙氏的話，道：“別說了，不是的錯。”是他不肯，不是蘇綠檀的錯。

趙氏震驚又心痛地看著鐘延道：“兒啊，我才說了兩句你還護著？”

鐘延皺眉道：“沒有做錯什麼，您就別總是責備。”

蘇綠檀朝趙氏抿了得意的笑，趙氏氣的上氣不接下氣。

蘇綠檀瞇著眼笑道：“婆母，媳婦還要去給太夫人‘好好’請安呢，就不久留了。”

趙氏頓時有些心慌了，拉著鐘延的手，無措道：“兒子你快跟去看看，別讓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啊。”

鐘延眼裡閃過一不耐煩，敷衍地應了一聲，便跟上了蘇綠檀的腳步。

蘇綠檀邊走邊絞著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讓你看看誰比較能吃苦！”

鐘延約聽見幾個字，頭皮又開始發。

作者有話要說：

婆媳之間大家放心，wuli蠻蠻就不帶輸的~維護，太夫人也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