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沒靜，也沒見人下來。

小太監奇怪，卻又不敢催著主子，杵在雪地里犯難。

付喜瑞和玲瓏走了過來，那趕車的小太監見他們來了，見到救星般迎上前去，“付公公，玲瓏姐姐。”

付喜瑞看了眼依舊閉的馬車門，低聲音問小太監，“殿下和太子妃怎的還沒下車？”

小太監搖頭，“小的已經通報過一聲了。呃，或許太子還在安太子妃，太子妃醉得厲害，都哭了一路了。”

哭了一路？

玲瓏眉心一跳，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付喜瑞看玲瓏的反應，也猜了出來，心里嘀咕著：殿下平日里瞧著冷靜自持，不曾想也是個重的。

三人站在馬車外靜候著。

倒也沒等多久，馬車門開了。

也不待他們上前去扶，太子抱著太子妃就從馬車走了出來。

太子妃被大氅裹得嚴嚴實實的，連頭發都沒出來。太子穩穩抱著，一言不發的往瑤殿里去。

玲瓏與付喜瑞面面相覷，看了看太子的背影，又看向一片狼藉的車廂——

香爐和桌幾都倒了，座位上還落著一枚珠花，地上散著個的靠枕，還有只淺白的繡花羅。

這一切，足見一路上的戰況有多激烈。

深夜，天上又飄起雪花來。

香氣彌漫的幔帳里，裴延眉眼間是慵懶的饜足。

倏然，他抬手，上陶緹又平坦的腹，嗓音沉啞，淡淡道，“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

肚子依舊平平的。

陶緹累極了，聽他這話，以為他還要來第三回 ，修長的微微蜷。

裴延吻著的臉頰，溫聲安，“乖，今日不再弄了。”

不著急，反正他們來日方長。

………

上元節過去了，意味著春節也結束了。

上元節后的第二個早朝，久病的昭康帝總算上朝了。

不過，他上朝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文武百宣布一個重磅消息——

“朕決計將皇位傳給太子裴延，自今以后軍國事務，無論大小悉數由新君決。朕退位稱太上皇，將于興慶宮頤養天年，不再過問政務。”

此消息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嘩然。

就連裴延本人，看著龍椅上坐著的昭康帝，眸也變得復雜起來。

第131章

昭康帝傳位于太子的消息，沒多久就長似的傳遍六宮。

陶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許聞蟬、青禾、五皇子六公主圍著一張圓桌吃火鍋。

傳信的小太監喜氣洋洋的報著喜，陶緹卻是驚得筷子一抖，剛燙好的牛卷又掉回了紅亮亮的辣鍋里，讓眼疾手快的五皇子撿了個。

“你確定你沒聽錯？陛下真的傳位給太子了？”

“回太子妃，宮里各都傳遍了，奴才有個在金龍殿當差的同鄉，他可是親耳聽到的，這樣大的事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的。”小太監恭敬道。

陶緹還是滿滿的驚訝，一時無法平靜。

倒是許聞蟬先反應過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寶貝似的盯著陶緹，“太子登基當皇帝了，那阿緹你不就是皇后了？哇！皇后是我閨中友，這也太有面了吧！”

青禾抿輕笑，“表嫂是太子妃，本來就是皇后后備役嘛。”

許聞蟬不好意思了鼻子，道，“這不是陛下還年富力強的嘛，我原先以為太子起碼也得十年后再登基，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陶緹抿著，表嚴肅，心里也納悶著：昭康帝還不到五十歲，也康健，這個狀態再當個十幾二十年的皇帝也沒問題。可他怎麼就退位了呢？

這事發生的太突然，心頭的震驚遠大于喜悅，約約還有些不安。

圓桌上的麻辣火鍋還在沸騰翻滾著，紅艷艷的花椒和海椒在濃郁鮮香的湯中起起伏伏。

桌上幾人與陶緹道了喜，又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有夾小的、夾牛丸的、夾金針菇和腐竹的，還有鴨腸、牛、羊片……

太子馬上要即位了，他們心里由衷的高興。但高興歸高興，火鍋還是得趕吃，不然肚燙久了，老了就不好吃了。

——

勤政殿，格外的安靜，連倒茶水的聲響都顯得過分響亮。

等茶水沏好后，昭康帝將一干宮人都屏退，宮人們都暗自松了口氣，趕忙退下。

鎏金異紋銅爐里燃著上好的安神香，青煙裊裊，散發出令人心靜的淡香。

昭康帝神懨懨的靠在彈墨大迎枕上，不過半月的時間，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鬢角原先只有依稀幾白發，如今卻是白了一片。還有他端正眉宇間的那凌厲的銳氣，也消散了大半，眉心皺一個川字，像是被去氣神般，渾散發著頹廢的暮氣。

裴延糲的指腹輕輕挲著杯壁，斟酌片刻，開口問道，“父皇，您為何突然下退位詔書？”

昭康帝手了眉心，須臾，抬起深邃的黑眸，幽幽的盯著面前的裴延，嘆了一聲，“朕老了。”

“父皇正值壯年，并不……”

“人老了，心累了，皇帝這位置也坐煩了。”昭康帝直接打斷他。

裴延眉頭擰起，抿了抿薄。

昭康帝往迎枕上靠了靠，半闔著眼睛，語調懶散，慢吞吞道，“人人都覺得當皇帝好，為了這個皇位爭得頭破流，無所不用其極。朕年輕時，也慕權勢，覺得只要坐在那把龍椅上，掌握了天底下的一切，無所不能，無所不可……呵，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