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永宮的路上,沈茴見許多宮人往樹端懸掛紅燈籠,才恍惚意識到真的要過年了。
輕搖的紅燈籠醞出幾許年味。
沈茴慢慢彎了彎眼睛,展出笑。
至於以這樣的方式失了所帶來的憾與酸……
沈茴輕輕搖了搖頭,把萬種緒都了下去,不準自己再想。
·
如今之時,家家都開始準備過年。
沈家亦是。
這些年家中變故接二連三,人口越來越凋零,到底是沒什麼心,不過是走走形式,湊合過。
沈鳴玉一邊剪著吉慶的窗紙,一邊講著趣事,企圖逗爺和阿娘笑一笑。
小廝急急忙忙都跑進堂廳,連敲門問安都給忘了。
“撞了鬼了?半分規矩也無!”沈元宏斥責。
小廝竟真是把規矩全然忘記,連告罪行禮都沒有,呆呆站在門口,結結:“大、大爺回來了。對,大爺!就就就……就在門口!”
“誰?”沈元宏以為自己聽錯了。
駱氏膝上的針線簍子跌了,七彩的線團散落滿地。分明不信小廝的話,卻還是雙腳不聽使喚,先一步往外跑去。
“父、父親?”沈鳴玉手一抖,窗花剪壞了。
第22章
吳往挨著半日的風雪, 站在陌生的府邸大門前。他冷毅的面容難得地浮現幾許猶豫,還有茫然。
吳往,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
吳往, 吳往,
沒有過往。
七年前, 他一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 為了一個沒有過往的人。
他挨過了那些傷病,又機緣巧合得人相助。慢慢地,走到了今日。他親眼目睹著百姓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帝王暴行不仁, 除暴安良匹夫有責。他一無所有, 一人一刀,憑著一腔熱,和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武藝和布兵才智, 慢慢聚集力量,終形了自己的軍隊。
七年之後,他已威名在外。了令朝廷也忌憚的“西簫起、東吳往”中的吳往。
此番進京, 自然是為了大事。
可是前幾日忽然有人告訴他——
他沈霆。
父母健在, 亦有妻兒。
沈霆?他知道這個名字。整個大齊誰人不知驍勇善戰用兵如神的沈霆?沈霆,也是為他最痛恨的朝廷效命的將臣。
沈霆死在七年前。
七年嗎?吳往心下算量。沈霆戰亡時, 似乎也是他醒來的時候。
他再追問, 報信的人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
心腹勸阻:“如今大事近在眼前, 恐有人設下圈套。怕是謀啊!將軍當萬分謹慎才是!”
他也有所顧慮。
可是他還記得七年前他醒來時, 衫盡數被鮮染, 連原本的澤也分辨不出來。可他看見破爛的裡襟, 繡著“平安”二字。
當是, 子所刺。
他自問自己當是娶過妻吧?即使不曾婚,也當兩相悅,才會有子會為他繡了那二字,他應當也是極護那子,才會穿上那件衫。
近幾年,他手中的兵越來越多,權勢也越來越大。也不是沒有遇見意結親的人家,也有主投懷送抱的人。
甚至有那山頭強匪以結親為盟,邀他為婿才放心送兵相助。
每每搖時,吳往總是會想起襟上的“平安”二字。幾年過去,沙場征伐,那件破爛不堪的衫早就了,可他永遠記得那“平安”二字。
字形雋秀,針腳細。
繡下這二字的子當是溫又明麗的吧?
失了過去的記憶,他斷然不敢貿然再旁的子。他怕有人在遠等他歸家。即使是無意,也不能懷著僥幸心理去做負心人。
更何況,雖不記得了,他約知道那個沒有姓名不記模樣不知是否還活著的子,一直在他心裡。
他當真是沈霆嗎?
父母尚在?亦有妻兒?
他不是逃避的人。
他冒著嚴寒頂著風雪而來,在這新歲即將來到之時,扣響閉的院門。
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開門的小廝打著哈欠嘀咕:“誰啊這麼晚來叩門。”
他還沒說話。那小廝看清他的臉,忽然嚇得跌倒。
吳往一怔,邁前一步想要扶人,那小廝見了鬼似的,自己爬起來轉往回跑。
吳往皺眉,對那送信人所言已信了大半。
他低著頭抱著胳膊靠在門邊,沉思著。即使是久經沙場對面生死也無忌憚的將軍,此時心裡也免不了忐忑。
沒過多久,他又聽見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匆忙又淺弱,像是子。
他抬頭,皚雪照清皎月下他的五。
幾步之遙,駱氏的腳步卻僵在那裡,半步也邁不得。怕啊,怕這又是一場反反覆複做過的夢境,怕如夢中一般再往前走靠近了他,那夢就醒了。
即使已經做了千百回重逢的夢,著他的五,駱氏的眼睛還是迅速蓄滿了淚。
吳往向駱氏,看清眼裡的淚時,他心裡莫名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下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念出的名字:“菀菀?”
話一出口,吳往自己都驚了一下。
駱氏用發的雙手捂住自己的,眼淚已不控地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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