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小甜妞[七零]最新章節
這個時節春節剛過去兩個月,火車上人了些,但也隻是從走道水泄不通變走道勉強可以過人。
現在出門還是要開介紹信、換通用糧票,而且長途的車票價格不便宜,也不是那麼好買,反正怪麻煩的,一般不是必須,大家很出遠門。
火車到山嵐的時候已經五點過,唐棠他們三個出發不久,就到了晚飯的點兒。
唐棠剛說了一聲有點,唐兵就興緻地從包裡拿出孟麗雲買的速食麵。
刺啦一聲撕開塑料袋的口子,唐兵鼻子湊近聞了聞油炸麵餅的香氣兒,這就開始吧嗒口水了。
不過,唐兵都把麵餅放到鋁皮飯盒裡、準備去接開水了,又重新撿起來放回包裝袋裡,然後把鋁皮飯盒蓋上蓋子,放回了包裡。
「你怎麼不吃啦?」唐棠好奇地問,可記得,唐兵很喜歡吃速食麵。
這小子小時候傻乎乎的,但也犯過渾,比如四歲多的時候,頭一次見到院子裡的小朋友吃速食麵,當即就被那味兒給饞住啦。雖然當場隻是暗暗地吧嗒吧嗒口水,但是一回到家啊,唐兵抱著孟麗雲的大就喊:「要吃麪,小兵兵要吃麪!」
孟麗雲以為老三了,當即丟了手裡的活兒,生爐子下了一碗當時還金貴的掛麪。結果呢,這臭小子流著口水,踩著小板凳往鍋裡一看,當場就不幹了,嗚哇一聲哭出來,扯著嗓子乾嚎:「兵兵不吃這個麵,兵兵要吃燙過頭的麵!」
孟麗雲聽得糊裡糊塗,唐兵隻管一個勁兒地蹬哇哇哭,還是唐棠給翻譯,才免了唐兵一頓竹筍炒。
十多年過去了,家裡人三不時地提起來,總免不了笑一回。
「這……味兒太大,我不好意思。」唐兵撓撓頭,往周圍看了幾眼。
唐棠也跟著看周圍,頓時就明白啦——
現在來說,吃速食麵有一點小小的奢侈,因為五錢就可以買一個大包子或者兩個白麪饅頭,一袋速食麵也差不多這個價,但是那玩意兒幾口就嗦沒了,用大彪爺爺的話說,不頂!
大家掏得起五錢,但就是覺得不值呀,就是孟麗雲有錢,那也是看在唐兵喜歡吃速食麵,而且要出遠門的份兒上,才給買了幾包。
大家出遠門的時候,自帶乾糧纔是主流,像周圍的乘客們這會兒從包裡掏出來的,有饅頭、烙餅,還有水果、蛋,甚至還有用鋁皮飯盒帶的自己家裡做的飯。
至於吃速食麵的,那還真沒有。
唐兵是吃速食麵的小專家了,他很清楚,這玩意兒用油炸的,再加上裡頭的調料包,用開水一泡,吃起來不一定好吃,但聞起來肯定特香,尤其孟麗雲買的是三鮮伊麪,雖然隻有包沒有油包,但是味兒特別鮮。
到時候前後左右的人都打量過來,哎呀,那怎麼好意思?
兄妹兩個看向爺爺,唐大彪皺著眉頭,為難地說:「那怎麼辦,車上的盒飯死貴。」
大彪爺爺這個「死貴」形容得非常準,這車上的普通盒飯兩塊錢一份,趕得上一個工人大半天的工資,要是加個蛋得三塊五,再加個啊八塊錢都沒了!
唐棠和唐兵也跟著皺了眉頭,「要不,吃點兒水果頂一頂?」
老爺子賣夠了關子,得意地嘿嘿笑兩聲,從自個兒的包裡掏出了幾個煎餅,「還是得靠咱老革命,嘿嘿。」完了起說:「爺爺去一趟餐車。」
現在天氣冷,有些人的饅頭餅子就著開水就啃了,也有人會拿去餐車讓工作人員幫忙加熱,兩錢加熱一次,附送一點兒辣子。
唐棠一看就知道,大彪爺爺是要去加熱,趕忙站起來,說:「爺爺你歇著,我去。」
唐兵還在呢,能讓妹妹去嗎,他就坐在靠走道,直接站起來從大彪爺爺手裡拿過飯盒,泥鰍一樣在人流力鑽著往餐車去了。
這個時候的火車很配備電視,坐火車頂頂無聊,車廂裡的乘客們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有人湊齊三個拿出撲克鬥地主,有人掏出口琴吹《媽媽的吻》,有人著不同地兒的口音連比帶劃地嘮嗑兒,反正各有各的打發時間的妙法兒。
最誇張的是鄰座幾個人,聽說話好像是重慶的,竟然從旅行袋裡掏出了一副麻將,嘩嘩地起來了……
唐棠爺孫仨人也無聊,準確地說是和唐兵,大彪爺爺麼,發揮穩定,在匡次匡次的火車聲中睡得倍兒香,吹口琴的吵不醒他,賣瓜子花生的吵不醒他,打麻將的也吵不醒他。
唐兵臨時抱佛腳,看起了市圖書館借來的表演書籍,唐棠呢也算有備而來,帶了本小說。
一邊看小說,一邊思考打麻將的重慶人說的「服了」是不是「胡了」,很快就到了火車上的熄燈時間。
因為總共也就十幾個小時,再加上大彪爺爺一向是樸素勤儉的作風,所以唐棠爺孫三個買的是坐票。
唐棠坐在窗邊,靠走道坐著唐兵,大彪爺爺坐在兄妹倆的對麵兒。
這年頭大家都習慣早睡,熄了燈,唐棠抱著橡膠皮熱水袋,也很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火車上睡不安實,唐棠一直在做夢。
一會兒夢到小時候在國營商店買糖果,一會兒夢到大點兒了和哥哥們下河捉魚,最後竟然夢到沈星河結婚了。
還沒來得看清新娘是誰呢,就給人喊醒了。
「唐棠?你醒醒。」
一道清朗的聲音,夏日的時候聽著有點清涼,到了寒冬了,竟然又有點暖意,聽的人心裡莫名熨帖。
唐棠睜眼,看到了沈星河。
畢竟也是個大姑娘了,過年那點兒不愉快早沒生氣了,況且,唐棠迷瞪著呢,開口就問:「你的新娘呢?」
沈星河給問愣住了,愣了兩秒,手就往唐棠腦門兒上敲,「你睡迷——」
堪堪著唐棠的額頭,沈星河驀地收回了手指,他不太自然地扭頭,對旁邊的乘務員說:「您看,我的確認識他們,看到這人他們東西,才迫不得已才上這輛車的。」
旁邊站著的乘務員將手裡拿著的證件仔細看了兩眼,又舉著給乘警看,然後還給沈星河,問唐棠:「小姑娘,你看看了什麼東西沒有?」
說著,乘務員又醒唐兵和唐大彪,三言兩語講清楚了來由。
原來啊,火車這會兒停靠在中間站點,車廂裡有人開了窗買東西,也有人下車煙、開啟水,手們覷著這種時機,總等在站點混上火車,半夜大家睡的時候尤其多。
反正綠皮火車嘛,窗戶可以開啟,被發現了或者得手了,麻溜從窗戶翻下火車就是。
而乘警押著的那個小平頭呢,剛剛就盯上了唐棠和唐兵。可惜他的手剛搭在唐兵的包上,就給下車接開水的沈星河看到了,沈星河喊了兩聲,唐棠和唐兵都沒聽到,他乾脆就上了這趟車,直接拿住了手。
唐棠他們檢查完,什麼也沒。
乘務員大媽狠狠地表揚了沈星河一通,跟著乘警押著手走了。
沈星河和大彪爺爺打完招呼,轉頭問唐棠:「你們這是去哪兒呢?」
車皮上寫著是去上海的車,但是中間有站點麼不是。
唐兵見到沈星河高興,打著哈欠說:「我們去上海。」
沈星河幾不可查地皺眉,「去幾——」
其實這個表很細微,但或許是唐棠太過瞭解沈星河,所以立馬就察覺出沈星河的緒低了一點點。
聯想到過年那會兒,沈星河批評應該專心學習,唐棠不知怎的有點心虛,解釋道:「我們就去兩天,週一早上就回來了,隻耽誤週一上午半天課。」
「兩天……」沈星河低聲重複了一遍。
唐棠覺得,沈星河的緒更低了。
「小子,你這是去哪兒呢?」大彪爺爺話了。
「我回山嵐。」沈星河跟唐大彪說話,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清潤表,因為是親近的長輩,所以比尋常多了點笑意。
方纔重複唐棠的話時,他臉上的那莫名的失落,就好像是唐棠的錯覺,不知因何起,也不知在哪裡失了蹤跡。
唐棠覺得,大概是睡迷糊了。
「嗶嗶——」乘務員吹起口哨的聲音,喇叭裡傳來催促聲,「列車即將重新出發——」
「唐爺爺,甜妞,小兵,我先下車了。」沈星河告個別,匆匆轉下了火車。
玻璃窗上蒙著一層霧一樣的水汽,唐棠團手乾一小塊兒,過那片小小的視野看出去——
沈星河逆著人流走向對麵的車,那一道背影頎長如風中勁竹,拔似寒雪青鬆。
人洶湧裡,沈星河似乎若有所覺,忽然站定,回頭朝唐棠看過來。
他的目穿過曖昧的燈,直直地迎上唐棠的目。
那一雙總是清明的理的眼,不知怎麼的染上了一點兒淡淡的清寂。
沈星河舉起手,朝唐棠揮手,他張開,結在夜中滾,想必是在說話。
唐棠聽不清沈星河在說什麼,但是看的明白他的口型。
沈星河說,唐棠,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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