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魚和謝珩暫時未回,薑範便拉著周興文一起在廊簷下喝茶聊天。
薑範狀似不經意道:“近來太醫院似乎很忙啊。”
周興文著茶杯的手指略微收兩分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放下,“薑大人何出此言呢?”
薑範笑笑,“無甚,就是見太醫院近來夜間留下當值的太醫似乎比以前多些。”
周興文也笑笑,“將要秋了,宮中和朝中夫人們需要的養生丸藥多了起來,院正不得已隻能暫時調配太醫院人手分配,等忙完這一陣便好了。”
“原來如此。”薑範沒再繼續追問。
周興文幾不可見的鬆了口氣,薑範看在眼中隻當沒看見。
傅青魚和謝珩走進寺卿院,周興文看見他們便起了,薑範也將手中的茶杯放回了竹篾編織的小桌上。
“謝大人,小傅大人。”周興文提了藥箱上前,不著痕跡的先看了傅青魚一眼。
“周太醫。”傅青魚疊手行禮,周興文微微側開一步,沒有這個禮。
謝珩開口:“周太醫可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協助我們查案?”
“正是。”周太醫點頭。
薑範也上前來,“你們驗的結果如何?”
“有些線索,但不多。”謝珩向薑範行禮。
薑範也清楚,皇上都讓多人驗過太子的了,傅青魚就算驗的本領再高,也不可能驗出更多的線索。
薑範道:“走吧,去屋中看看你們帶回來的線索。”
幾人進了謝珩辦差事的西廂屋中,晨夕在門外侯著。
傅青魚打開勘察箱,將帶回來的東西擺到桌上,“周太醫,此乃我從太子口腔提取之,應當是太子前所服用的湯藥,你可能分辨出其中有那些藥材?”
小蠱之中裝著的黃褐質此時已經完全融化了水,還混雜著一難以言喻的氣味。
周興文拿起小蠱看了看,“我盡力而為。”
傅青魚點頭,“有勞。”
學醫之人可據湯藥的氣味分辨一些藥材,但一碗湯藥之中使用的藥材數量繁雜,加之過了這麽長時間,能分辨出一二已經算本事。
謝珩取了一張藥方過來,“此乃太子當時服用的藥方,周太醫可進行對照。”
周興文點頭,轉打開自己的藥箱取了一個如挖耳勺一般大小的銀勺輕輕舀了一點小蠱中的湯藥放到鼻下仔細嗅聞分辨。
“太子患的是腎衰之癥,藥方之中有丹參,黃芪,大黃,白芍,茯苓……”
周興文據湯藥之中的氣味一點一點的分辨出裏麵所包含的藥材。
“謝大人,我可否將此湯藥加熱?”
熱力之下,湯藥的氣味會更加的濃烈明顯。
“可。”謝珩點頭。
湯藥不多,周興文從他的藥箱之中翻出一截蠟燭和一個銀製的人拇指般大小迷你小鍋。
小鍋之上還拴了鏈子,周興文點燃蠟燭,小心翼翼的將小蠱中的湯藥倒鍋中,然後放到蠟燭的火焰之上加熱。
薑範看的嘖嘖稱奇,“周太醫,你這鍋可真致啊。”
“配置丸藥時難免會用上,因此我們太醫院的每一人都有這麽一套小工。”小鍋裏的湯藥漸漸熱起來,周興文又提著小鍋放到鼻下繼續嗅,“苦參,車前草,白……”
周興文每說一味中藥,傅青魚和謝珩便依照藥方對應一個。
藥方之上一共寫了十六味中藥,周興文用各種辦法費了一個多時辰才將從太子口腔之取來的湯藥分辨完,完全能與藥方之上的中藥對上。
傅青魚詢問,“周太醫,其中便沒有其他異常的氣味了嗎?”
周興文仔細謹慎的回想了一下才搖頭,“並無。”
傅青魚回頭指桌上放著的另外一個包,“這裏麵是我從之中收集而來的太子死前所吃的食殘渣。”
周興文明白了傅青魚話中的意思,“太子出事當天我們也曾詢問過太子當日食用之,都是避著湯藥的,並無相克之,更不可能引起中毒。”
“我檢查了這些食殘渣,其中有蔬一類,都是常食之,並無特別。不過有一種殘渣讓我有些在意。”
傅青魚用竹鑷子夾出明顯比正餐食還多些的殘渣,“這應當是糕點,其中有這麽個東西,周太醫看看呢。”
“糕點?”周興文瞬間皺眉,“當天伺候太子的宮人並未提及太子曾食用過糕點。”
“糕點被消化的不多,應當是服藥前不久才吃的。”傅青魚讓開一點,以方便周興文分辨糕點之中的質。
周興文湊近分辨糕點,薑範和謝珩也有些好奇的一並湊近了看。
隻一眼,薑範便迅速轉開了頭,謝珩也明顯的往後退開了一步。
這樣從胃中取出的東西,看著自然惡心。
不過周興文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仔細分辨了後拿過傅青魚手中的竹鑷子夾住其中的一小塊紅舉到眼前仔細分辨。
但紅之上沾的東西太多,瞧不分明,周興文連忙倒幹淨茶杯之中的茶水,將紅放茶杯之中再取了清水倒清洗。
“如何?”三人好奇的詢問。
“歹毒!好歹毒的計謀啊!”周興文用竹鑷子夾出紅的,上方的雜質清洗幹淨之後已經能看出這似乎是某種花的花瓣。
“怎麽說?”薑範第一個開口。
周興文為三人解,“此乃百草泣,傳聞生長有此花之地周圍的草木皆會被其搶走所有的養分,最後全部枯死,因此得名百草泣。”
“此花本無毒,且花香迷醉,可食曾香,不過大多數人都是用其做香囊,這本沒有什麽。但此花與丹參卻是相克,若同時服用便會中毒,並且迅速毒發,神仙也難救。”
“沒想到,沒想到啊!太子竟是這般中的毒。”周興文歎,“小傅大人,你是如何取得這些食殘渣的?”
“額……”傅青魚語塞,這可不興說啊。
“齒之中。”謝珩替傅青魚回答。
周興文也不傻,這般多的殘渣,太子的齒得多大才能留這麽多,不過他也沒再多問,“兩位大人查案,證留此花瓣便可。其餘之無用。”
“多謝周太醫提醒。”傅青魚謝。
這麽多的食殘渣不可能全都說是從齒裏扣出來的,但隻有這麽一片花瓣便不會有人懷疑傅青魚剖了。
晨夕悄聲進來將屋中的蠟燭和燈籠點亮,薑範往屋外看了一眼,又轉頭看更,“不知不覺竟已到戌時了,今日便先這樣吧。”
“今日有勞周太醫了。”謝珩道。
“哪裏,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周興文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那我先告辭了。”
“周太醫,我們一起走。”薑範道:“你們倆也別忙的太晚,不要把自己的太了。”
薑範和周興文一起出去,傅青魚將百草泣的花瓣單獨收起來,其餘的東西則統一包起來。
謝珩轉頭,“晨夕,將這些扔出去。”
“是,大人。”晨夕進來把沒用的東西提出去。
傅青魚把藥方和百草泣的花瓣一並給謝珩,“大人,這些給你保管。”
謝珩這將兩樣證收起,“我翻看了之前刑部與大理寺協同查案時的卷案,確實如周太醫方才所言,太子當日的起居都有專門的宮人伺候並記錄在案,其中確實並無這用百草泣食而做的糕點。”
“若是宮人沒有撒謊,那會是誰給太子吃的這個糕點呢?而且還能太子毫無警惕的吃這麽多?”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太子邊十分親近的人。
傅青魚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猛的抬頭看謝珩,“大人,若是我給你吃某樣東西,還你可以多吃些,你會吃嗎?”
“你願意給我吃的東西必然是你覺得十分味的,此乃你願與我分的心意,我自不會拒絕。”謝珩明白傅青魚問這話的意思,接著說:“太子與太子妃的篤定。這些年東宮之中雖也進了三位良娣,太子該恩賞便恩賞,從未冷落一人,但卻從沒有在這三位良娣的屋中過夜,隻與太子妃同吃同住。”
傅青魚道:“太子患有腎衰之癥,不與其他三位良娣同房也有可能是不想子嗣艱難一事被他人知曉。畢竟太子妃一直未有孕還可說是太子忌憚雲家,不想讓太子妃懷孕,誰也不會做其他想。可若是連三位良娣寵幸之後也一直未有孕,那就有遮掩不過去了。”
“確有這種可能,不過太子與太子妃好也是真。”
晨夕回來,手中還端著一盆水。
謝珩和傅青魚洗手,謝珩接著說:“你與太子和太子妃不悉,並不了解,太子與太子妃其實也算青梅竹馬。”
“太子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馬?”傅青魚意外。
“嗯。”謝珩點頭,“太子與太子妃相識於一場宮宴,太子年慧聰行事沉穩,唯二的兩次當眾失態全都是因為太子妃。不然你認為以太子妃在雲家的地位,如何能住東宮?”
“太後便是瞧出了太子對太子妃的意,才故意讓太子妃嫁東宮。”
一個得了太子真的雲家嫁東宮之後,隻要他們雲家利用得當,就可以達到很多目的。
譬如毒殺太子。
謝珩見傅青魚還咋沉思,屈指輕輕在的額頭彈了一下。
“做甚?”傅青魚下意識抬手捂住額頭,疑的抬頭。
“時辰不早了,有什麽問題明日再想,走吧。”謝珩替傅青魚收好勘察箱。
傅青魚倒是不怎麽急著回去,“大人,我想去東宮走一趟。”
“明日再去。”謝珩將傅青魚的勘察箱給晨夕,邁步往外走。
這個時間,除了今夜當值的衙役外,其他人都已經散衙了。
傅青魚追上謝珩,“大人,你說太子妃知道百草泣跟丹參一同服用會中毒嗎?”
謝珩不接話,徑自出了大理寺上了門口的馬車,傅青魚在馬車邊停下腳步撇撇。
“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休息什麽休息,就該通宵查案才對。”
謝珩起馬車的車窗簾子。“你在嘀咕什麽?”
傅青魚道:“我想連夜查案。”
“……”謝珩無奈,“上來。”
“大人若是去東宮我便上車,若是回家,那便算了。”傅青魚拿過晨夕手中的勘察箱,轉便要走。
“上來!”謝珩又喊了一句。
傅青魚回頭,衝謝珩挑眉,謝珩無奈的放下簾子。
傅青魚笑了,提著勘察箱快速上了馬車,順便道:“晨夕,去東宮!”
“回府。”謝珩糾正。
“作甚?”傅青魚皺眉,“大人若是急著回府有事,我自己去東宮便行。”
“卯時宮門便落鑰了,你此時如何去東宮?”謝珩瞥傅青魚,“莫非傅小將軍還想翻宮牆而不?”
傅青魚還真忘了宮門落鎖的規矩,而且一旦宮門落鎖,非急況絕不開門。
想去東宮問話,今日問明日問都是問,手上又無特殊聖旨,宮門自然不可能為打開。
“規矩當真多。”傅青魚嘀咕一句,將勘察箱放去旁邊。
“我知你著急什麽,但也不急於一時。”謝珩寬,但傅青魚還是蹙著眉,謝珩隻得轉開話題用以轉移傅青魚的注意力。
“今日在祖父的馬車上,我若沒有捂住你,你原本是打算說什麽的?”
“阿?”傅青魚在想案子的事,突然聽到謝珩說這話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忽然便笑了,“你不是捂我不讓我說嗎?怎的?現在又想知道了?”
“祖父在場,自不敢說。”
“我也並沒想過說阿。”傅青魚一臉無辜,“我原本隻是想說大人私下與我在一起時候,不管做任何事都十分的恤。這話當著謝老大人如何不能說?”
“你當時是要說這些?”謝珩顯然不信。
“不然呢?”傅青魚瞅謝珩,“大人以為我要說什麽?又或者大人想聽我當著謝老大人的麵說你什麽?”
“莫非大人以為我要當著謝老大人說大人私底下非常棒……”
謝珩立刻移過來捂住傅青魚的,“晨夕年紀尚小。”
傅青魚拉下謝珩的手,神依舊無辜,“這又與晨夕年紀尚小有何關係?難道大人查案悉一切非常棒是不能說的嗎?”
“……”謝珩。
傅青魚勾起角出壞笑,抬手了謝珩的耳朵,“大人,老實代,非常棒讓你聯想到了什麽,為何耳紅如泣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