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怎麼是取笑,分明是句句發自肺腑。”
說罷又看向桓煊:“前陣子阿耶還同我提起要給你納王妃的事,我替你留意,還問阿阮家中可有合適的姊妹。阿阮三叔父有個兒,年齡倒是與你相當,品貌也沒得說。”
阮月微心中又酸又苦,但自然不能說自家姊妹的不是,便道:“六娘的品貌才都遠在我之上,又是出塵絕俗之人,家中長輩只怕夫婿配不上,是以直到現在也未說親,與三弟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桓煊道:“上回去溫泉宮,阿耶提過此事。”
阮月微張道:“三弟以為如何?”
桓煊淡淡道:“我暫時無意娶妻,還是不耽誤令妹了。”
阮月微怔了怔,堂姊妹幾個,就屬六娘同最像,像的不是眉眼,而是氣質神韻。
他這樣斬釘截鐵地回絕,一邊暗暗高興自己未被取代,一邊又仿佛自己被拒絕了。
眼覷瞧桓煊神,卻見他手執酒杯,往闌干下,看似在賞舞,順著他的目過去,看到的卻是高臺邊的一張大食案——正是齊王府侍衛們所坐之。
他在看誰不言而喻。
阮月微的臉霎時一白。
太子用眼角余瞟了眼妻子,將的神都看在眼里,角勾了勾。
他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對桓煊道:“我去更,三弟寬坐。”
又對阮月微道:“阿阮好好招呼三弟,我片刻就來。”
這實在是意外之喜,阮月微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有獨的機會,以前日日相對不覺稀罕,如今心心念念,又總是緣慳一面。
太子的腳步聲順著樓梯遠去,漸漸聽不見了。
阮月微垂著頭遲疑半晌,終于還是下定決心,抬起頭道:“方才那個侍衛……”
桓煊將目從闌干外收回,詫異地看向阮月微:“阿嫂何意?”
阮月微漲紅了臉,咬了咬道:“我知道這番話我沒資格說,你的事我也沒資格管,我只是……我只是……”
眼中很快盈滿了淚:“你與那樣一個子廝混,即便全長安因此取笑我,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是不忍見你沉淪自污至此,你可知我有多愧疚多難……”
“此事與你不相干,阿嫂不必疚,”桓煊打斷道:“阿嫂量淺,還是喝些酒為好。”
他站起道:“房中有些悶,愚弟出去走一下,失陪。”
說罷便走出房間,靠在闌干上往樓下。
阮月微難以置信地著他的背影,愣怔許久,兩行清淚終于順著臉頰落。
知道自己失態了,也知道這樣無異于玩火,可控制不住自己。
看到那艷的外宅婦時,的心頭像是被毒蜂蜇了一下。
最令心如刀絞的是,兩人走進酒樓時竟是肩并著肩。
即便是,當朝太子妃,與夫君微服出行都要落在他后一步,一個卑賤的外宅婦憑什麼與桓煊并肩?就憑這張與略有幾分相似的臉麼?
自然是因為這張臉了,這子既然作下人打扮,必定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兒,這樣卑賤的出,別說才見識,說不定連識文斷字都不能,只因生了一張與相似的臉,便可以與桓煊并肩相攜出游。
而這一切本該是的,若是當初……如今與桓煊肩并肩的便該是。
懊悔、憾、哀傷,像水一樣鋪天蓋地地襲來。
……
樓下高臺邊,隨隨和侍衛們在圍著大方食案而坐,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太子的幾個親隨。
東宮的宮人侍婢們坐在高臺對面另一邊。
隨隨這張臉一出現,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阮月微的婢疏竹和映蘭坐在不遠,頻頻轉頭看,然后頭接耳一陣。
這一切隨隨都只當沒看見,酒菜上來,便和其他侍衛一樣喝酒吃菜,臉上沒有半分不自在。
桓煊的親隨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因是齊王的人,又是個大人,侍衛們一開始難免有些拘謹,不過幾杯酒下肚,他們發現鹿娘子子好,又會聊天,連胃口都幾乎和他們不相上下,不一會兒便稔了。
疏竹和映月時不時朝隨隨這邊瞟一眼,白眼翻得都快上天了。
“不知哪里來的下流子,”疏竹撇撇,低聲音道,“看與男子調笑的模樣,說不定是……那個呢……”
映月卻附和:“有娘子珠玉在前,那位竟會沾上這種貨。”
疏竹道:“世上的男子都是這樣,這類子臉皮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閨秀和正經人家的兒哪比得上。還以為那位不一樣,誰知道……”
映月道:“這些話你可別當著娘子的面說,娘子最厭惡這些腌臜事,別污了的耳朵。”
“我省得,”疏竹道,“我就是為娘子不平。”
兩人都嘆了口氣。
映月道:“你腳上凍瘡怎麼樣了?今晚走這麼多路行嗎?”
疏竹道:“怎麼不疼,走路像刀割一樣,可是有什麼辦法,娘子每次去前院送湯都要在書房里磨一個多時辰,我只能站在庭中等,下雪還好,化雪才冷,鞋子里全是水,皮都快泡爛了……”
“回頭去和娘子說說,把傷給看看。”
“不,娘子見不得這個,要嫌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