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往皇城去。
林惇得了林云嫣的吩咐,目送車駕駛離后,便合上了小門。
門閂喀嚓,輕輕一聲。
郡主說得沒錯。
誠意伯府是面人家,便是心中氣憤,姿態上也不能失了規矩。
跟許國公府那種沒臉沒皮的,不是一條道。
門外,遠近看戲的人都沒有散。
許國公夫人盯著被合上的門,眼底全是幽怨。
如此輕拿輕放,比門板重重甩在鼻尖上還讓人難堪。
走到丈夫邊,輕聲問:“怎麼辦?”
許國公道:“先回去吧。”
一聽這話,蘇軻忙不迭就要起。
許國公見狀,氣不打一來,厲聲道:“你給我跪在這兒!伯府什麼時候愿意原諒你,你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蘇軻嚇得一哆嗦。
原諒?
伯府里就沒有一個能話事的在,談什麼原諒。
眼看著父母登上馬車離開,他攔不了,也跟不上,見周圍還有不人在盯著他看,他只能著頭皮、著子。
剛才林云嫣那個眼神,跟刀子一樣,激得他現在還汗直立。
說的是賠罪,卻讓他一人留著,父母親離得遠遠的,只他被人看熱鬧……
他的臉難道不是臉?
他昨兒丟臉都丟大了!
馬車上,許國公夫人到底還是牽掛兒子:“讓他一人跪著,不會出事吧?”
“他出的事已經夠大了!”許國公罵著。
不愿聽他繼續罵蘇軻,許國公夫人打斷了丈夫的話:“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會不在家。”
來誠意伯府之前,他們就商量了幾套辦法。
小段氏面薄,若能靠著他們低頭就讓步,自然最好,若不肯讓,讓軻兒跪在大門外,跪上幾天,擺足了浪子回頭的模樣,外頭再攪渾水,總能扳回來。
可偏偏都去避暑了,闔府上下就只有寧安郡主在。
“老的的,都不是省油的!”許國公咬牙道,“都牽著鼻子走了。”
許國公夫人贊同頷首。
那小丫頭真不簡單,罵了人還裝委屈,眼淚閃閃的,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
天地良心,他們許國公府才是想哭又哭不出來的那個!
“國公爺,”許國公夫人攥了手中帕子,“真的就會這麼趕巧?那老夫人帶著一家人去避暑了,我們軻兒就出事……”
“巧什麼?”許國公重重拍了拍下坐墊,“我就不信會這般湊巧!你不是說軻兒是人算計了嗎?那就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后搗鬼!”
許國公夫人聞言,眼神當即銳利起來。
讓知道是什麼人害得軻兒在西大街出丑……
“我再打聽打聽老夫人的行蹤。”又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避暑的莊子又不長腳!
另一廂,林云嫣進了慈寧宮。
皇太后見眼眶泛紅,心下一驚:“這是怎麼了?”
挨著皇太后坐下,林云嫣道:“他們許國公府真真欺人太甚!”
“許國公府?”皇太后想了想,“是了,你姐姐定了他們家,他們怎麼了?”
林云嫣看著皇太后,憋著搖了搖頭:“那蘇三公子自己行事不端,他家不止不反思,還……”
多余的話,自然不說了。
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也不該由這樣的小姑娘來說。
林云嫣不說,皇太后也能弄清楚。
小于公公去打聽了一番,回到娘娘跟前:“小的都怕臟了您的耳朵!”
皇太后自認見多識廣,從潛府到中宮、再到如今份,什麼腌臜事兒都見過,還是被蘇軻的出格行徑氣得眼冒金星。
什麼小倌兒全上下連線頭兒都沒有,什麼蘇軻為遮丑胡套了條子,什麼五個人被一路圍觀著帶去了順天府……
這還是小于公公化再化、飾再飾的用詞了,架不住事太難堪,刷幾層都見不得人。
鬧出那等丑事,不閉門思過,還去別人家外頭?
請罪?
賠禮?
沈皇太后一輩子收拾過的魑魅魍魎多得去了,能看不穿許國公府的心思?
“是他家不要臉,”皇太后安林云嫣道,“你莫要理會他們。”
“不理會不行,”林云嫣幽幽道,“他還要娶我大姐……”
皇太后擰眉。
兩家已然允諾的婚事,即便鬧出狀況來,只要沒求到慈寧宮來,不好隨意置喙。
云嫣說的不算數,得小段氏來。
“他跪在那兒,要浪子回頭金不換,要裝可憐兮兮的樣子,”林云嫣指了指窗外,“您看看這天,太毒辣,真跪得中暑了厥過去,反倒要了我們林家的錯了。
他病得慘兮兮的,祖母與大姐依舊不原諒他,那我們就錯上加錯。
您知道我祖母那人,哪里能挨得住這種架勢。”
皇太后嘆息一聲。
小段氏的子,可太清楚了。
讓小段氏不聽外頭的風言風語,跟讓這老太太來慈寧宮里求出面一樣,都是頂頂難事。
面子薄的人,真就罪。
王嬤嬤開解林云嫣道:“未必真會如此……”
林云嫣垂著眼。
許多人心善,一如王嬤嬤,哪怕能料想到最壞的結果,但心里還會存著一善念,不愿以最大的惡意去猜度。
若不是林云嫣經歷過一次,也想不到尊貴如許國公府,真能使出下三濫的招數。
沒有與王嬤嬤爭辯蘇家會不會破罐子破摔,林云嫣只與皇太后哭慘:“我聽到那些時人都傻了,怎麼、怎麼能這麼惡心人!不瞞您說,我以后都不敢嫁人了。”
“不至于,”皇太后忙安道,“是那蘇軻可惡,并非所有男子都像他那般……”
林云嫣搖了搖頭,挽著皇太后的胳膊,唉唉嘆息:“可我大姐卻要嫁給那樣的人,我們姐妹好,我豈能自己平順,看吃苦?”
皇太后心疼地拍了拍林云嫣的背,代小于公公道:“圣上曉得這事嗎?”
小于公公道:“早朝上就知道了,幾位史上了折子,許國公今兒沒有到朝。”
皇太后哼了聲。
可不就是沒來嘛,直接往誠意伯府去了。
“云嫣,”皇太后語氣溫和,“畢竟是你大姐的親事,再不了那許國公府的做法,也得由你祖母、父親他們來決定。
他們若下定決心悔親,許國公府不依不饒、來倒打一耙,哀家自會做主。”
道理擺在這兒,林云嫣自然點頭:“我聽您的。”
要的,也就是皇太后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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