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時,管事的又在后照院里點了一遍名, 拎著耳朵教訓了一番。
府上每個小廝和丫鬟的心都提了起來, 生怕自己會在今日的宴上出了差錯惹了老太太不快,半點也不敢馬虎。
青梨今日也特意起了個大早,一路從沉香苑先回到了椿蘭苑。
天還沒亮, 窗邊泛著一層朦朧的淺青。
屋的線昏暗,為了方便, 小魚還特意燃起了燭火, 暖黃的線映照在那張檀木雕花的舊妝臺上。
小魚手上拿著青翠的石黛筆, 稠濃的在修得齊整的眉上洇打開, 細細在那妍麗的面龐上暈出了兩道勻稱的遠山眉。
“姑娘,好了。”
聽了這聲,半闔著的眸子這才徐徐睜開,眼底眸流轉,爍爍生輝,襯得那兩道遠山眉好似也活了過來一般,添了幾神韻,瞧來多嫵。
青梨輕掃了一眼立在臺上的那一方菱花銅鏡,里頭照出一張傾城的臉來。
云鬢烏黑,眸子瀲滟,上一點輕紅。
瞧著卻好似還了一點什麼。
目微凝。
青梨思索了一瞬。
揭開臺面上的那一盒紅妍的胭脂,白膩的指尖到里頭,輕點了點。
頃,便用胭脂在額間繪出了一朵半開的、純潔的薔薇花。
青梨本就生得極。
平日很妝扮,上是自帶的清水出芙蓉的本真。
今日特特妝扮了一番,便將的與艷全都釋放了出來。
純與織,最為人。
即便什麼也不做,是站在那兒,也自一道惹眼的秾麗風景。
頭上的那青玉雕花簪子在昏沉的線里泛著瑩潤的澤,一眼過去,晃得人眼睛直發酸。
待青梨收拾好了,天上卻又開始飄起了細雨。
著窗外朦朧的雨,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瞬。
不喜歡下雨天。
但今日也不得不出去。
冬雨凍人,上裹上了披風,青梨手上又再多揣了一個取暖的手爐。
臨出門時,小魚問了一句:“姑娘,咱們還要再回到沉香苑去等世子爺嗎?”
青梨點頭:“自然要等兄長。”
今日這場宴,俞安行才是主角。
不跟在他后,哪里能見到京都各府的好兒郎呢?
小魚應了,撐著傘護著青梨出了院子。
不想才過了月門,迎面卻見到了男人高大的形立在不遠。
他負手站立著,朦朧的天下,可窺見他線條分明的側臉。
即便被寒風凜冽地吹著,拔的姿也巋然不,風度似是刻進了骨子里。
他似乎已等了有一會兒了,元闌雖在一旁替他撐著傘,但他的肩頭仍被斜飄進去的雨打了一片。
聽見了后傳來的腳步聲,俞安行回。
目直直落到青梨面上。
上是一襲赤的裳,半掩在珍珠的披風之后。
濃郁的,愈發顯出艷麗奪目的姿容。
俞安行第一次見到這般明艷的裝扮。
飽滿的上被殷紅的口脂潤,艷滴。
就像是話本上能勾人魄的妖。
青梨才剛想要抬腳走過去,就見俞安行接過元闌手中的傘,拔的形穿過雨幕,一步一步,緩緩朝自己走來。
停在青梨面前,俞安行抬手,手中的傘將青梨遮蓋了個嚴實。
朦朧的水霧中,傘下的兩人相互對視著。
遠遠過去,恍若一幅好的山水畫卷。
“妹妹,走吧。”
俞安行溫聲開口,長指抬起,指腹順勢去了青梨鬢發上沾著的幾點雨珠。
青梨點頭,跟上他的腳步,又抬眼去看他。
“……我是第一次參加國公府的宴會……有些害怕,待會兒在宴上,我能一直跟著兄長嗎?”
“但我在宴上要去見的都是男……”
話說到一半,目落在今日格外妍麗的面龐上,俞安行突然意識到一些什麼。
他低眸去看傘下的子,對上格外善解人意的笑。
“……我沒事的,只要能夠跟在兄長后就行了。 ”
青梨笑著,眉眼上揚的弧度燦爛。
俞安行見了,眼底的眸卻是一寸一寸冷凝了下來。
他盯著上嫣紅的口脂,只覺分外礙眼。
“我看妹妹今日的妝扮,似是格外看重這一場宴席?”
“這可是祖母特意為兄長辦的家宴,自然重要。”
著傘柄的手用力,俞安行于齒間送出一聲極輕極的淺笑。
“這麼說來,妹妹是為了我,今日才這般大張旗鼓……倒還真是令我、有些意想不到。”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調緩慢。
目沉沉地落在額間的那朵薔薇花上。
正廳里。
游廊上,手上捧著茶壺和糕點的小丫鬟們魚貫而,陣仗頗大。
時候還早著,但已有三五賓客過來了。
老太太起不得這般早,扈氏正帶著俞青姣在一旁招待著。
而俞懷翎在十日前接了圣令,已隨著押送李歸樓的隊伍一道北上幽州去了。
說起來,這小王爺本是因著生辰慶典上圣上被刺殺一事而被在了京都,眼下卻又是因著貪墨之名而被押送回幽州,倒是讓京都城的百姓議論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