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鴛不甚明白，秦纓嘆道：“罷了，出宮后去衙門一趟，看看謝星闌昨日查到了什麼。”

待到宮門外，便見今日早朝未畢，宣武門外還等著不車馬仆從，秦纓目一掃，一眼看到了謝詠，眉頭微揚，忙吩咐沈珞將人喚過來。

謝詠近前行禮，心知秦纓記掛定北侯府之事，便將昨日進展道來，秦纓驚訝道：“果真是袁氏在作怪？杜子勉一字未招？”

謝詠應是，“此人不好對付，還有那三個護軍，公子也還未審。”

秦纓心底陣陣發涼，“便是不審，也知道他們是真兇無疑了。”

看了眼巍峨的城門樓闕，低聲道：“我先去藥院，待會兒你家公子下了朝，我再去衙門看看。”

謝詠應好，又看向宮門道：“今日比往日下朝更晚，不知出了何事。”

……

同一時刻的早朝上，滿朝文武正一片嘩然。

座上的貞元帝也詫異地看著兵部職方司郎中，他滿是驚疑地問：“你說你彈劾定北侯縱長子與副將行兇？害死了平頭災民？”

職方司郎中名王欽，他拱手道：“不錯，下聽聞，這樁案子金吾衛已經調查了數日，昨日更是捉拿了定北侯世子杜子勉，與北府軍中威武將軍趙燮，這二人，一個是定北侯長子，一個是定北侯副將，下以為，此事絕不可息！”

貞元帝眉頭一皺，看向了人群中的謝星闌與杜巍二人。

謝星闌似乎沒想到王欽有此彈劾，而杜巍面雖暗了暗，倒是沉得住氣。

貞元帝凝眸問謝星闌：“謝卿，當真有此事？”

變故突生，謝星闌在腦海中搜尋王欽的履歷，忽然便想明白了他為何如此。

事已至此，他干脆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確有此事，此命案發生數日，因頗為詭奇，下并未上稟，本打算今日下朝后覲見陛下，卻不想王大人先一步諫言彈劾。”

定北侯縱子行兇也就罷了，謝星闌更道“詭奇”二字，如此，不僅其他朝臣滿眸疑問，便是貞元帝都問道：“哦？有何？”

謝星闌沉聲道：“此死者名侯波，睦州渠縣人，今歲三十又六，此前在睦州以經營飯館為生，但下后來查到，此人曾是跑船的船工，還在市舶司行過文，而他最后一次跑船，乃是在貞元七年十月初一，跑一艘由京城去往江州的商船。”

謝星闌說完此言，殿中一片寂靜，貞元帝也不解道：“這有何詭奇之？”

謝星闌抬眸看向貞元帝，字字沉若千鈞，“不知陛下是否記得，下的父親、母親及闔府上下，在貞元七年歸鄉之時死于一場船難，那艘船上數十人，除下之外無一活命，而這個侯波，便是本該上那艘船的船工，但不知為何，他被旁人頂替，因此下懷疑，當初那場船難，并非意外，而是人為——”

如平地驚雷一般，謝星闌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駭萬分。

“是當年那位謝翰林……”

“謝指揮使一家子都死在那船難里了。”

“是呀，我也記得，十三年前的事了。”

“不是說所有人都死了，怎還有船工好端端活著？”

朝臣們議論紛紛，與謝星闌相的文臣武將，更是神各異地看著他。

貞元帝愣了一瞬后，眉頭高高一揚，“你父母的事朕自然記得，你是說此船工被頂替？何以證明？”

謝星闌沉定道：“當年事發之時，下并未見過此人，而下記得，彼時船工水手俱全，并無他人缺席，因此下篤定，是有人拿著他的文，混上了我們歸鄉的商船。”

重臣驚詫更甚，貞元帝的表也凝重起來。

他默了默，問：“你又如何確定，他便是當年那個侯波？”

謝星闌定聲道：“發現他的尸之時，他上帶著一個睦州的護符，下立刻派人帶著他的畫像趕往睦州，沒幾日便找到了他的親族，他的親人們十分肯定地記得他當年在京城跑船之時所在的船號，并且還說，貞元七年十月，他該去跑船的，卻在十月上旬拿著一筆巨款回到了老家，由此，才開始開起飯館，家人問他錢財來，他卻避而不談，只道自己發了財，由此，下肯定，他必定是拿了文換銀錢——”

謝氏暗衛前去睦州之時，本也多方考證，如今謝星闌換個說法，正可將他先起疑之事糊弄過去，他切切著貞元帝，便見貞元帝幽幽道：“竟有此事？當年你父親辭，朕還萬分惋惜，后來聽聞出事，朕還為他神傷過——”

貞元帝緩了緩神道：“此事時隔多年，如今這死者份雖是古怪，但事關你父親母親，還是要謹慎周全為好，杜子勉幾人之罪可是板上釘釘？”

謝星闌略一遲疑，“證據足可指證，但他們尚未認罪。”

貞元帝又看向杜巍，“定北侯，你如何說？”

杜巍上前抱拳道：“若犬子與趙燮幾個真有罪責，他們自當任憑律法置，微臣亦領教誨與管束不力之過——”

貞元帝頷首，“好，朕要的便是你這句話！”

他又看向謝星闌，“謝卿，此案你盡可深查，若你父母真是為人所害，朕也絕不姑息，但眼下，你手上的差事比這件舊事更為迫，朕要你分清輕重緩急，莫要耽誤國事。”

當著百之面，貞元帝之反應，似乎并無異常，但他也并未繼續問，為何當年的船工，會被定北侯府上之人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