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們做兒媳婦的時候,相信大多都在婆婆手裡吃過掛落遭過罪,想必當時心裡苦不迭吧?怎麼,你們有朝一日了婆婆,就要把自己過的磨難,轉頭加註到兒媳婦的上?人家多倒黴,明明讓你苦的是婆婆,你卻轉而欺負起兒媳婦來,真是年紀越大越不要臉了。」
「你沒有養過人家,人家在親爹媽手裡吃點苦頭,還說得過去,你憑什麼給兒媳婦氣?嫁到你家裡給你們傳宗接代生兒育的,還落不得一個好?沒這樣的道理。」
「多年的媳婦熬婆,看似是你出頭了,實則你還是個可憐人,因為你最終為了和你婆婆一樣的人,這種事哪裡值得高興,明明是一種悲哀。」
「人生在世,苦難隨時會接踵而至,明明能過得輕鬆些的,非要沒事找事。」
「兒媳孝順公婆,那是兒媳懂事,證明人家爹孃教養的好。可若是兒媳不孝敬你,你也沒脾氣。別以為給點彩禮,就等於把這個兒媳婦買回去了,那是因為人家爹孃好不容易把兒養大了,等著能夠分擔家務,甚至能夠刺繡賺錢,卻轉眼到了你們家裡,人家爹孃沒到兒的孝敬就送到你們家裡,彩禮是婆家給孃家的一份心意。」
「你們以為在家裡指使的兒媳婦跟牛馬似的,就是你們做婆婆的本事?不見得吧,這恰恰說明你就不是個心善的婆婆,一個個的心裡沒點數,還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貽笑大方。」
後麵一個中年婆子卻不認同了,憋著,話語裡帶著委屈「也有不孝順的兒媳婦。」
謝瑯回頭看著對方,那婆子滿臉皺紋,發間也染上白,初春的天兒裡,麵板皴裂,裳上也是布滿了布丁。
不過眉目之前卻沒有厲,隻是給人一種暮氣沉沉的覺。
「你兒媳可曾打罵過你?」謝瑯的聲音很溫和。
站在旁邊的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子嘆口氣,道「打倒是沒打過,可是經常破口大罵,有時候半個村子的人都能聽到。」
「是何原因?」謝瑯不贊同這種做法。
婆媳不睦,頂多就是冷臉,為兒媳婦罵自己的婆婆,以至於半個村子都聽到,這就不對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可以冷臉不和對方走來往,遠著些難道就做不到了?
「哎,老婆子我早年丈夫過世,獨自養大了兒子,給娶妻後這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在家裡什麼都幫不上,剛開始還好,後來就瞧不慣我了。」
「你兒子呢?」
「嗨,快別提他兒子了,就是個悶葫蘆,一天到晚除了下地幹活,說不出三句話。」旁邊的小媳婦是個口舌利索的,「有時候看不慣,說他媳婦兩句,那媳婦的,能把他兒子說的緩不過氣來。」
這時,人群後麵氣勢洶洶的進來一個人,對方是吊梢眼,臉頰乾瘦,瞧著就是個厲害角。
「誰在背地裡嚼舌子?」來到前麵,看到和自己婆婆站在一起的人,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大虎嫂子,咋地,自家那些破爛事都折騰好了,來管我們家的閑事。」
那年輕媳婦看到這子,眉眼閃過一抹厭惡,然後向旁邊挪了幾步,不願意和站在一起。
隨後那子沖著自己的婆婆吼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我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在背後埋汰我?」
周鈺見狀,在旁邊蹙起眉頭。
倒是謝瑯,似乎見怪不怪。
畢竟在歷史上,就連一些皇帝都能被後妃住命運的後頸皮,何況是民間尋常老百姓呢。
有強勢的婆婆,自然就有懦弱怕媳婦的婆婆,隻要你活的夠久,什麼樣的事兒都能見到。
第一眼看,似乎是這個媳婦的錯,可如何,不能隻看錶麵的強弱。
謝瑯從來不會輕易下結論。
當然也不排除有時候會玩。
「你對你婆婆哪裡不滿意?」謝瑯問道。
對方見到謝瑯的穿著打扮,就明白非富即貴,自然也不會輕易招惹。
在一群土裡土氣的老百姓中間,出現這樣兩個神仙似的人兒,哪怕不知道對方的份,也不能隨便開口招惹。
「我家的事兒幹啥告訴你。」嘟囔著撇開臉,不願意回答。
「你在這個村子裡名聲很不好,所有人都認為你是個不敬婆母的。」謝瑯道。
這媳婦向後看了一圈,然後不自在的收回視線,「我又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壞的名聲,咋咋地。」
「你不在意,可是你的子呢?日後他們可是要說親的,到時候難免會聽到村子裡的人對你的評價,若是你兒子日後娶妻,相中了一個姑娘,人家得知你在村子裡的口碑,是否還願意嫁進來?」謝瑯給說明後果的重要。
果然,這子的臉更加難看了,還著點點的後怕。
最終狼狽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願意整天扯著嗓子大呼小的?還不是讓給的。」
「我啥時候你了?」那婆子委屈的表就藏不住。
「當年我剛嫁到你們家裡,我對你好不好?」子拍著自己的臉,表惱怒,「裡裡外外哪裡不是我持著?你呢?整天就是說生孩子生孩子。好,孩子我生了,接連給你們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閨,你就說我對的起你們老陳家吧?五年生了四個,我是一天的月子都沒坐。」
子說到這點,委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這四個孩子,你也是一天都沒幫我帶,當初我水不夠,為了下,大冬天的讓栓子去河裡抓魚,回來熬湯給我下,你呢?」
最後這倆字,子幾乎是嘶吼著喊出聲來的。
「你做了什麼?魚抓回來了,你就躺在屋子裡哼哼呀呀的說子不好,得補子,結果那兩條魚全進了你的肚子,我水不夠,家裡也沒糧食吃,小丫現在三天兩頭的生病,就是因為小時候吃不飽飯,生生的糟蹋的。」
「你委屈,我還沒喊委屈呢,你委屈什麼?」說道這裡,這子嚎啕大哭。
「你和別人說我糟蹋你,你子骨不好,不好你跑出來看的啥熱鬧?」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著,「當初生後麵這倆小的,我差點沒崩了,栓子看不下去,去縣城裡給我抓藥,讓你照看著我些,你是怎麼做的?在自己屋裡又吃又喝的,讓你幫我拿床被子蓋著你都懶得搭把手,現在逢變天我這子骨就鑽心的疼,比那雷公電母都靈驗,我著臉鬧騰的讓全村人都知道了?」
「我就不願意孝順你,就算是你告到府裡,我寧願下大獄。」坐在地上潑賴的盯著婆婆,「以後你也別著我兒子閨,你沒照顧過他們一天。」
這時候,圍觀的村民似乎明白過來了。
難怪村子裡的人勸栓子休了這個潑婦,他隻是憨厚的笑笑,啥也不說。
難怪這媳婦對婆婆破口大罵,栓子很和媳婦頂。
這婆婆就不是個好的。
同村生活了幾十年,他們隻知道這個媳婦是潑辣的,誰想到裡麵還有這樣的。
謝瑯見狀,也不用勸了,村民心裡自有一桿秤。
即便他們依舊覺得做兒媳婦的不對,至以後在和婆婆鬧矛盾,那些人也沒辦法跟著瞎摻和。
「回家!」一個子很壯實的男人過來,一把將那子從地上拉起來,「天冷。」
謝瑯笑道「你丈夫對你很好對嗎?」
人噎著點點頭,「也虧得他對我好,不然我早就跳河去了。」
邊說邊乖乖的跟著男人離開了這裡,那婆子也自認丟盡了臉麵,抬起袖子遮住半張臉,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麵也離開了。
至於郭秀這邊,秀兒娘對王家人道「這門婚事我們不攀了。」
王家所有人的臉頓時變了,這是兩畝地拿不到,現在連婚事也散了?
「不是大妹子,這倆孩子都定親了,怎麼能說散就散呢?」王家婆娘肯定不願意,兒子可是很稀罕這個閨的。
「散了就散了,我閨可是個好的,散了你這邊,肯定能找個更好的。」秀兒娘對後的大兒子兩口子道「去吧秀兒的嫁妝拿出來,還給他們。」
「哎!」倆人點點頭轉進了屋,沒多會兒,就把彩禮拎了出來,隻有兩個籃子,裡麵有半籃子蛋,還有一個紅線吊著一百文的銅錢,另外還有兩隻活蹦跳的大公,「你之前給家裡送來的公,我們養了倆月,浪費的糧食就不用還了,拿走拿走。」
王家還想攀扯幾句,那王家小子現在都急的跟猴子似的,就差跳起來了。
郭家人似乎也懶得和他們在說別的。
「秀兒,跟娘回家。」
郭秀點點頭,上前兩步,然後回頭看著謝瑯,激的沖屈膝行禮,「多謝姑娘。」
謝瑯輕笑著點頭,「這次退親,對你的名聲是否有損?」
若是自己,肯定是不在意的,可郭秀是個土著姑娘,做不到同。
秀兒娘梗著脖子,「都退親了,肯定讓人說閑話。」
明明訂婚前後,王家的人說的天花爛墜的,這才答應的。
雖說比起兩個兒子,對這個閨的確不怎麼上心,可是再不上心,也是從自己肚子裡蹦出來的。
這能看著憋屈死?
「我可以為你做個。」謝瑯道。
「……」
莫說是郭家人,就連王家都傻眼了。
這是幹啥,他們王家人還在這裡沒走呢,當麵定親當麵做?
「不行,這是我王家的媳婦!」王家婆子一個箭步衝到謝瑯麵前,著腰氣勢洶洶的。
管穿的多,管是誰家的千金小姐,現在可是擋在他們麵前搶媳婦。
秀兒娘低頭啐了一口,「呸,彩禮都退了,你們趕走,別堵在我家門口礙眼。地,我們不給,閨我們也不嫁。」
「大妹子,你這麼做可是讓人脊梁骨的,秀兒已經是我王家的兒媳婦了。」
「結緣書拿來。」秀兒娘沖著出手,「現在沒有府的結緣書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你這話才害我閨讓人脊梁骨呢。」
「不是,大妹子,咱們有話好說,我家書文對秀兒那是打心眼裡歡喜的,你不能這麼做。」
「是你們先堵上門來要地的,不就是覺得快親了,我們沒那個底氣退婚嗎?虧得還沒有去府辦結緣書,不然我們纔要後悔死呢。」秀兒娘戰鬥力必然不低,不然王家早就得逞了,也不會惹來全村人的圍觀,還最終落得個飛蛋打。
而此時圍觀的百姓纔算是有點用。
「就是,這婚都退了,彩禮也還了,親事就不,你們也別再纏著人家了。」
「可不是嘛,之前還多了不起的樣子,現在這做派多難看,快走吧。」
「走吧!」
麵對著大半個村子裡的人,王家肯定討不到好,最終隻能拎著兩個籃子,灰溜溜的離開了。
至於離開後,王家自家人如何折騰,這個也沒人在意。
就那點寒磣的彩禮,方家裡都沒如何呢,王家倒是先來佔便宜,真是活久見。
王家一走,秀兒娘就熱的招呼謝瑯二人進屋,這可是關係著閨的婚事。
村民一看,人家進屋肯定沒熱鬧可看了,也都紛紛散了,還有好奇的,就走遠點,蹲在原地農民揣,三三兩兩的聚在樹下閑聊。
「姑娘,家裡,您別嫌棄。」秀兒娘現在可是大變臉,之前的態度也不算太壞,謝瑯並不在意。
躲過地上的屎,謝瑯二人跟著進了堂屋。
屋子牆是黃泥的,頂部則是黃泥稻草混合,最後又加蓋了幾層稻草,沒有天花板,抬頭一看,黑乎乎的,屋子裡也顯得比較暗。
這還算是條件不錯的,再差的房子也有。
「家裡就這樣,讓兩位見笑了。」秀兒娘倒是有心給兩位送上來熱水,謝瑯不在意,端起來輕抿著,至水杯很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