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猛然抬起了頭來：“娘不是要回天上嗎？怎麽又變去找六寶了？”

他攥葉瑜然蒼老的手，問道，“娘，你總不能告訴我，六寶也在天上吧？”

意識到自己說的葉瑜然有點尷尬：“不在天上，不過我在回天上之前，先去那兒周轉一下。一個孩子呆在那邊，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朱五的眼眶再次潤了：“所以，娘主死，除了想完我爹的願，其實也是想替我們去照顧六寶，對嗎？

娘，你到底是欠了我們朱家，還是欠了葉家？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你都還要為我們家犧牲？”

“傻孩子，娘隻是想給你們最好的。”

朱五：可是我不想要，我隻想要娘！

……

同夜，葉瑜然過世。

朱家人嚎啕大哭，朱家村收到消息的人也趕了過來，跪在靈堂外麵悲痛萬分。

“嗚嗚嗚……老夫人，你咋走了啊？你咋這麽快就走了啊？”

“朱老頭那個沒良心的就算了，你幹嘛要跟著一塊兒走啊？嗚嗚嗚嗚……老夫人，要是沒有你，哪裏會有我們今天啊？老夫人，你咋走了？”

“老夫人，你別走太快了，慢慢走，我也老了，坐不了幾年了。你等等我，我們一塊兒上路，到時候，我再跟你當鄰居，跟你投胎到一個村子裏。”

……

“爹、娘——”

朱老頭、葉瑜然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朱老頭沒了或許也會傷心，但葉瑜然要是沒了，那就是朱家的主心骨都沒了。

嗚嗚嗚……

現在，主心骨真的斷了，就好像天塌了一般，人如此難，如此無法接。

曾經和葉瑜然強過，鬧過矛盾的二房劉氏、五房林氏，更是哭得差點昏厥過去。

二房劉氏大罵自己年輕時不懂事，盡給婆婆找事，也就婆婆心寬廣，沒跟計較。

“嗚嗚嗚……娘，要不是您，要不是您不讓我吃藥，讓我好好養，我和老二也不會生下二兒一，全部都活蹦跳的。”

“這幾年我跟人說親，我早看得多了。多人家的媳婦，就是因為生不出兒子，被嫌棄的，被休的，比比皆是。”

“也就我命運好，上了您，嫁進朱家那麽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和老二都急了，病急投醫，你都不讓。”

“年輕時，老二腦子蠢，被人算計了，差點就納了一個壞秧子回來，也是您做的主，把事給解決了。後來還有了朱家男兒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嗚嗚嗚……”

“娘，你咋對我那麽好啊？我下輩子還要給你當兒媳婦！”

……

二房劉氏在這兒哭，五房林氏也在那裏哭，哭的是年輕時，才嫁進來沒多久，就沒了爹娘。

沒有兄弟，隻有姐妹，爹娘沒了，連一個撐腰的人都沒有了。

“可是娘沒有嫌棄我，娘給我做了主，給我娘討了清白。”

“還收著了我三妹、四妹，把們當親生兒疼，還給們嫁了一戶好人家，現在一個兩個都做了太太，嗚嗚嗚……”

“都是娘，都是娘給的。我還我大姐，那個不爭氣的，到了一個壞男人就算了，連生的丫頭也不要了。我怕娘不收，還哭著求娘……”

“結果被娘罵了一頓，娘不是不肯收，娘隻是心善，想讓我那妹子、侄在朱家直了腰板，自己養活自己，不讓人說閑話。”

“可沒了爹娘，哪有不被人說閑話的？誰要是說了，娘就上前跟人理論，說們不是吃白食的，在家裏幹活了。還讓三妹、四妹跟小姑子一塊兒讀書識字、學做生意……”

“你說就是因為是孩子，才更要多學點本事，不怕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才能直了腰板。”

……

那個時候，林氏有多不爭氣啊。

一邊著朱家，一邊又怕自己家這麽多拖累，婆婆哪天想不清楚了，就不要了。

還怕朱五嫌棄，休了娶別人。

誰家願意討這麽一個麻煩多多，全是拖累的兒媳婦？

可婆婆說，進了朱家的門，就是朱家的媳婦，隻要沒犯任何錯誤，就沒有任何人能把趕出去。

是婆婆一點點教會，給了在朱家直腰板的底氣。

四房李氏，那也是有話說的。說年輕時，才嫁進來沒幾年，饞，就好那一口吃的。

若是別人家，肯定會被罵。

“就那麽一個饞的，多糧食也不夠糟蹋，我一個賤皮子，也好意思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為了一個蛋還能跟娘鬧起來，害得娘跌了一床，在床上躺了好久。我當時怕極了，我以為娘醒了以後會怪我。”

“結果娘罵是罵我了，罰也罰我了，但事過了就是過了，娘再也沒提起來過。又說我懷著孩子，就該吃些好的。在山上稍微弄了點東西回來，也著我吃。”

“說家裏條件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苦了我和肚子裏的孩子。嗚嗚嗚嗚……外麵的人一直誇我，說我八麵玲瓏，又能說，慣會做人，可他們哪裏知道，我也犯過錯，也有不懂事的事，上壞病一大堆。”

“娘從來不怪我，還讓我自己攢錢，讓我自己糊自己的。我吃再多，再挑，我自己賺的自己買自己吃喝，誰也不能說我。”

“知道我爭強好勝，就把家裏的大事小事都給我，讓我管，又是出風頭，又是漲臉麵。在外麵，人家也喊我一聲朱四。”

“嗚嗚嗚……娘，你咋走了？你咋這麽就走了？你咋拋下我就走了？你咋不帶我一起走啊……”

……

朱家七個兒子，八門兒媳婦，二房、四房、五房三位與葉瑜然的是最深的。

葉瑜然走了，們也是最難過的，哭得哭天喊地。

後嫁進來的三房徐玉瑾，六房嶽瑜英、七房瑤月公主自持份，沒經曆過朱家最難過的日子，沒有那麽深的，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但眼眶還是紅了，一副難過的樣子。

們早些年就聽妯娌講過朱家的八卦，但不管哪一次，聽得都沒有這一次人心。

們一直以為，劉氏、李氏、林氏是一開始就這麽“講理”、“和氣”的，原來們年輕的時候，也曾犯過糊塗，教人頭疼。

朱大、朱二、朱三、朱四、朱五、朱六、朱七以及年紀大一些，還有兒時記的大寶、二寶也跟著嗚咽起來，心頭難過。

特別是朱五，作為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他簡直心如刀割，痛得沒辦法呼吸。

他想扯著嗓子告訴所有人：“我娘沒死！我娘是天上的神仙，現在隻是回到天上去了！我沒有變沒有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