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盛夏(七)
夜漸深,但暑熱未褪,銀橋坊間,隨著一場對峙的進行,夏日的熱烈氣氛幾乎要燃燒起來,而名爲岳雲的年輕人,心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燒。
“無恥賊!你有種出來,與我單挑——”
“這不是正在單挑嗎——”
岳雲的咆哮未息,前方衝上來的年便與他撞在了一起,雙方拳鋒往來,或化爪、掌變化,相互對攻間,勢大力沉的岳雲卻總是難以破開對方阻擋的那道防線。
他的材雖然高些、力量也大,但對方拳法剛中帶,縱然大開大合總能佔據上風,但年的功夫底層卻往往帶有一莫名的韌勁,猶如漩渦、大海,給人深不見底的覺,偶爾佔得優勢,對方便總能衝撞回來,又或是直攻下盤,將他拖得滾倒在地。
“龍傲天——”
岳雲只能憤懣怒吼。
“打架都不專心,我們一起上你還有命?”
“翻子拳也不過爾爾哈哈哈……”
“來嚐嚐爺爺我這招天下無敵殺人拳啊——”
名孫悟空的猴子嘰嘰喳喳,口中說些聽不懂的話,在街頭便將他攔截了幾。岳雲自得父親傳授鉢,此時縱然怒意上涌,這一番比鬥之間,也漸漸地出來一些東西來:
對方的年紀雖然可能比自己小兩歲,但一武藝的路數極有章法,形靈、下盤功夫沉穩,捱打的功夫也極爲到位,約有正統十三太保功自修習的痕跡,並且打鬥中的躲避意識不遜老兵。雙方以拳法互拼,打得固然是會痛,但想要分出勝負卻極不容易,自己也是因此,屢屢突不破這牛皮糖的防線……
有這等手的,多半是出自某些家學淵源的武林世家背景……
只是對面這猴子的實在聒噪,他腦子裡這些東西尚未想得清楚,某一次倒地起間,只見那邊的壞人“龍傲天”朝這邊走了幾步,朗聲道:“等一下。”
對面“孫悟空”揮舞了手臂和拳頭,岳雲張開,出脣齒間的鮮,隨後舒展開雙臂:“肯來了?”
“龍某想要問一問,是背嵬軍岳家的嶽公子,是吧?”
“你爺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那倒是好。”對面的龍傲天點了點頭,目和話語,都頗爲平靜,“我再來問問嶽公子,這福州,可還是個有王法的地方嗎?”
“自然有王法,因此才容不下你們這樣的邪橫行——”
“我怕搞錯了。”龍傲天一字一頓,緩緩地點頭,他的目著岳雲,停頓了片刻方纔道,“所以我想先問問,嶽公子,你說我與……我家兄弟是邪,可有證據嗎?”
“你想巧言令……”
“你說我們是賊,可有苦主嗎?”
“……小爺可不管你們的狡辯!”
“我覺得,嶽公子應當管。”
岳雲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對面,擺手腕和拳頭的年已將他擋住,而在更遠一點,那名龍傲天的年目清冽,冷冷地盯著他,由於那話語的斬釘截鐵,岳雲一時間竟沒能回答。
他也是不願意多扯,只想直接衝上去,將對方都打殺了。
猶豫了一瞬。
那“龍傲天”道:“自景翰朝以來,十餘年來,天下板,許多地方,已經沒有了毫的王法、秩序,綠林人士可以以武、叱吒縱橫,普通人卻只能顛沛四方、流離失所。嶽公子,我們兄弟來到福州,趕一輛馬車,擺一個小攤,這鋪位,是真金白銀與坊間租的,賣的東西,也都是衆人覺得有趣之,你我願,絕不強買強賣。嶽公子,你知道爲什麼我們願意奉公守法?是因爲你們說了,這裡是天子所在,是有王法、有秩序的地方!”
岳雲冷笑:“你們這等人,不過一時僞裝……”
“龍傲天”搖頭:“不論你覺得我們是否僞裝,既然有王法,說我們做了壞事,你當有證人、證據。可如今呢?嶽公子,你仗著自己武藝高強,在這街頭隨隨便便的就要打人殺人,今日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打壞了胖嬸家的東西,你作何解釋。”
“我自會賠償。”
“哼,打壞東西,說句賠償,就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了?紈絝習氣、衙格。”曲龍珺搖了搖頭。
寧忌在這邊跳了起來:“沒錯沒錯!玩吸氣、衙格!”覺得這兩句話真是押韻,大大的漲了面子。
站在那邊的岳雲臉已經紅了起來,不過,他知道自己是對的,眼下倒是沒有陣腳,口中道:“哼,在江寧,時人皆知五尺魔龍傲天、四尺魔孫悟空的可惡!那‘平等王’時寶對你們的懸賞,如今可都還白紙黑字地掛著你,你別以爲隔得遠了,巧言令便能逃過去!”
那“龍傲天”卻只是笑了笑:“請問所謂‘平等王’時寶,是你家哪位親戚嗎?又或者,他是當今陛下金口玉言,封的王不?”
“……”
“‘平等王’時寶,是個十惡不赦的土匪!”這一刻,“龍傲天”朗聲開口,眉宇凜冽,“去年,所謂公平黨在江寧開會,五位大王訌,攪得江南大,民不聊生!嶽公子,今日的福州,就有許多人是從江南逃難過來的!這裡不百姓的親人,如今都在江南骨未寒呢!”
曲龍珺沒有力,這話語固然不能響徹整條長街,但這一刻語調清朗,街邊不人都在同時出聲呼應起來。說的當然是事實,眼下抵達福州的衆多災民,誰不是這場江南大的波及?
“嶽公子,還是那個道理。”曲龍珺道,“我們來到福州,願意遵守這裡的王法、秩序,是因爲你們說這裡有王法、有秩序。但若是在江南那種地方,沒有王法、沒有秩序,我們兄弟,也有自己的活法,我們與時寶一家結下的樑子,將來自有清算的一天。但今日在這裡,你若覺得我們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便將證據拿出來,將證人找出來,不要再無理取鬧,丟了背嵬軍與嶽將軍的臉!”
說到這裡,邏輯清晰,擲地有聲,尤其是“與時寶一家結下的樑子,將來自有清算的一天”這句,周圍的一衆聽得都要暈厥過去,們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位“龍公子”,在綠林間可能有著怎樣的手與地位。
寧忌聽到這裡,心中也是一陣激翻涌,想不到還能這樣解釋自己與時寶的關係:沒錯沒錯,我與那平等王結下樑子,你們算是什麼東西……他一時間倒是沒有多想,自己的家世若是亮出來,時寶恐怕都沒有資格結這番仇怨……
周圍的人因爲對公平黨的指控變得議論紛紛,岳雲一時間咬牙切齒,想了片刻,又想提起嚴雲芝的事,卻見對方的目掃了過來。
“……至於你說的我與那嚴雲芝嚴姑娘的事,恐怕我與嚴姑娘的關係,比之你跟,還要更一些……”的目在寧忌後背上微微停了停,“……對吧?”
岳雲臉上的神便是一愣,一陣紅一陣白的說不出來話。
周圍的子見此形,腦中幾乎已多寫了一部“嚴九娘傳奇”,當下便是一陣喧囂。
“對啊對啊,嚴姑娘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讓嚴姑娘自己來——”
“你這個醜八怪,人家郎才貌天生一對……”
“嗚嗚嗚……”
寧忌揮拳擋在了似乎隨時要炸的岳雲前,偶爾嘰歪兩句:“對啊對啊,嚴小芝那個蠢貨跟你有什麼關係,哈哈哈哈……”
覺得哪裡稍稍有些不對,但這一刻倒也不好細想。
岳雲擡起一手指來,雙目通紅,要不是年紀不大,此時就要炸開了……
……
銀橋坊上岳雲的到來,是來到福州之後頗爲有趣的小小曲。
雖然對方紅著眼睛最後彷彿踏著滿地泥沼般離去的背影看來有些悽慘,但年人想長總要到諸多考驗的。
一度因爲死賤人於瀟兒而到污衊幾乎死去的寧忌,對岳雲的這番遭遇有一點不忍,但算不得多。作爲同樣的年人,他在領教了翻子拳後,對對方的武藝倒是更有期許了。年輕人,經了各種心理摧殘後,會變得更加強大——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很有發言權。
過去在西南之時,父輩偶爾說起背嵬軍、說起岳飛,評價極高,寧忌對於岳家的這對姐弟,向來也有著“雖未蒙面、心嚮往之”的神之,今日如此有趣的一番切磋,將來若能重逢,揭開份後再做一比試,想來雙方都會到分外有趣。
他想到這一幕,心中甚至都開始期待起來了……
雖然岳雲憋屈離開的時候,真像是一條狗……
銀橋坊間,由於方纔的這番打鬥,不人都明白了寧忌與曲龍珺“綠林高手”的份,一幫對於曲龍珺的追捧更爲狂熱起來,曲龍珺擔心寧忌比武過後的,過來詢問了一下,但寧忌軍醫出,跟岳雲互毆的一些皮外傷對他來說只是小事,一番安,曲龍珺才又回去繼續“騙錢”。
寧忌則從小貨車裡弄出了跌打的藥材,當場給自己敷上。他是綠林高手,一番打鬥之後給自己用藥,當場便有不人過來買這跌打的藥膏,寧忌當場了一波價,狠狠地賺了一番黑心錢,就連跟曲龍珺買書的們,這一刻都爲這藥膏掏了不銀子。
目睹了方纔一切的於賀章與孟驃此後又下來關心與打招呼,寧忌敷衍幾句,賣了兩份藥,方纔他們滾蛋。
夏日的夜緩緩地過去,就要到五月三十的子時了,岳雲鎩羽而歸後的訊息正朝四方蔓延。臨近收攤的時候,“歸泰盟”的陳華聽到了消息,匆匆地趕過來,找到寧忌與曲龍珺,恭維了一陣。
他與文質彬彬的曲龍珺並沒有太多的話題,倒是與當初給過他下馬威的寧忌頗爲投契,此時拖著他大大的誇讚了一番,某一刻,隨口提起了一件事。
“……這小閻王岳雲,最近在城裡真的是無法無天,還好龍小哥、孫小哥出手,能他一頭……龍小哥尤其厲害,只是幾句話,竟就能讓他灰溜溜地跑了……最近被他找上的人可真不……”
“……他好勇鬥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天就被我耍,今天不也一樣,倒是你們,最近又怎麼惹他了?”
“唉,我們哪敢惹他啊,真惹他的不就是前幾天的那件事嗎。哦,就是這裡啊,那兩個不要命的……”
“……呃?”
“孫小哥你忘了,就是前些日子,在這裡打起來的那兩個啊,一個‘混元斧’周刑、一個‘虎鯊’詹雲海,跟這岳雲打了又跑掉了的。”夜深邃,周圍的攤鋪都已經在收拾了,陳華低聲道,“那次打完之後,可能這兩人又怎麼惹到他了,這幾日岳雲大打出手,滿城外的在找這兩位的下落呢,說是找到了,就要親手把他們打泥。唉,要是早知道龍公子那幾句話就能將他嚇退,好多人都得挨一頓打……”
“……哦。”
陳華搖頭晃腦,還在咀嚼“龍傲天”那一番言辭的妙。寧忌點了點頭。
岳雲在找周刑、詹雲海……
他覺得,有些奇怪,但一時間想不得太清楚。
過了一陣,城市裡敲了子時的鑼。
五月三十的凌晨了,月底的天空沒有月亮,漫天的星星眨眼睛,寧忌與曲龍珺收拾了攤子,駕駛著馬車往回走。
陡然間,他才意識到了什麼,目向了一旁曲龍珺正在說話的側臉……
於是平靜的五月,在這一刻離開了……
(本章完)
章節報錯 分給朋友:
【團寵+萌寶+養成系】 唐柚柚一朝穿進了廣告里,變成了一個小萌娃。 出生自帶錦鯉屬性,老媽去世,老爹不詳。 只有五個大佬舅舅照顧她,漸漸的就活成了人人羨慕的小富婆。 #論富婆的自我修養#唐柚柚是何等人物? 帝都任由你是哪個豪門的千金小姐還是貴族少爺都得對她禮讓三分,否則就是被吊打的結果。 【女主全場萬人迷】
醫學界頂級天才顧初暖穿越了,還悲催的中了隻有男人才能解的毒。為了保住狗命,她半路拉了一個重傷的美男解毒。“睡一覺而已,你又不虧。”她說得理直氣壯,卻把他氣得差點昏死。混蛋,他堂堂戰神,竟讓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給染指了,最惱人的是,她還搖頭晃腦的點評,“技術太差,有待進步。”很好,這樁梁子他們結大了。一紙婚書,她跟他成了親。麵對戰神的步步緊逼,顧初暖暴怒,從此走上出牆之路,“滾你犢子的不近女色,我也是信了你的鬼,和離,必須和離。”“和離無效,你出牆一寸,我便挪牆一尺。”“……”男強女強,強強聯手,甜文寵文,歡
牧白慈徐徐地撐起沉甸甸的眼皮,面前目今的所有卻讓她沒忍住驚呼出聲。 這里不是她昏倒前所屬的公園,乃至不是她家或病院。 房間小的除卻她身下這個只容一個人的小土炕,就僅有個臉盆和黑不溜秋的小木桌,木桌上還燃著一小半截的黃蠟。 牧白慈用力地閉上眼睛,又徐徐地張開,可面前目今的風物沒有一點變遷。她再也顧不得軀體上的痛苦悲傷,伸出雙手用力地揉了揉揉眼睛,還是一樣,土房土炕小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