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婈暈倒的前一刻鍾——

薛妃著紫狐貍大氅，頭戴牡丹花步搖，面帶笑意地走進景宮。

秦婈起相迎，“臣妾給娘娘請安。”

薛妃剛得權，眼下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連忙扶起秦婈，聲客氣道：“妹妹這是做甚，快快起來。”

秦婈一抬頭，這才發現，薛瀾怡後，還站著兩位道士。

而這兩位道士後，還有兩位著菜、腰系長鈴，手持翻桿和抓鼓的……這算巫師？

秦婈細眉微蹙，“這幾位是……”

薛妃一笑，拉起秦婈的手道：“本宮聽聞親妹妹因為那事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便特意讓兄長尋了道長宮，你放心吧，這些人本事大的很，定能將景宮的邪祟理乾淨。”

邪祟。

秦婈皮笑不笑地勾了勾角。

那不就是驅鬼嗎？

心虛使然，同薛妃道：“多謝娘娘記掛，但臣妾真的無事。”

可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倏然寒風湧起，太竟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下意識握拳頭，痛讓漸漸用力，指甲似乎都要陷裡。

怎麼會這麼疼……

可是與眼前這些人有關？

薛妃本就是來做樣子的，自然無暇關心秦婈臉上的異樣，直接擺了擺手道：“好了，開始吧。”

鼓聲響起。

幾位道士開始閉眼默念。

秦婈漸漸失去，指尖全是冷汗，搖搖墜之際，只見那玄龍紋長袍出現在了景宮。

面容肅穆，一煞氣。

“薛妃！”

他呵斥一聲後，薛妃雙膝一，立馬跪在地上。

只聽他又道：“你當宮裡是什麼地方？你為四妃之一，卻在宮裡宣揚此等怪力神之事，誰給你的膽子？”

秦婈的視線漸漸模糊，鼓聲一停，整個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蕭聿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的腰。

他瞳孔一震，心臟擊打著腔，他總算明白，方才幡旗為何會，卻又停了。

蕭聿回頭厲聲道：“快喚太醫。”

薛妃看著他那般張地將秦婕妤抱在懷裡，不由抿住了。

出了景宮的門，薛妃捂著口，道：“他竟然說我像邪祟，清月！我今日做錯什麼了？人來驅鬼除邪，難道不是為了秦婕妤好？不是為了后宮安生？”

清月拉著薛妃的袖口道：“娘娘，您小點聲。”

薛妃深吸一口氣，脯起伏，眼眶微紅，“三年了，今日竟是他與本宮，話說的最多的一天……”

清月低聲道：“娘娘，陛下是帶兵打過仗的，興許只是忌諱這些事……並非真的怨您。”

“可他分明就是有意落我的臉面。”薛妃道：“不然太后以前做法事，他怎麼問都不問一聲？”

清月頷首沉默。

薛妃又道：“還有那個秦婕妤，我真是給太多臉面了，竟讓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爭寵，早不暈、晚不暈，怎麼陛下來了就暈？”

思及此，薛妃氣得指尖發，“裝暈是吧，好，等醒了，本宮便教教何為尊卑，四品的分位都能如此，若是陛下真把大皇子給養，那還了得？”

薛妃回到鹹福宮，眼眶都還是紅的。

連喝了兩杯茶，才靜下心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笑嘻嘻地走過來，“奴才已將事都辦妥了。”

薛妃蹙眉道：“何事？”

小太監道：“奴才方才四奔走，已將娘娘的仁厚之舉，告知了全宮。”

仁厚之舉。

薛妃氣得將手中的杯盞扔到了地上，“啪”地一聲碎裂開來。

——

景宮。

寧晟否替秦婈診脈，收了帕子後，喃喃道：“確實有些奇怪。”

蕭聿坐在榻邊，道：“怎麼回事？”

“回稟陛下，婕妤上發著熱，卻並無風寒之狀，子也無大礙，想必……是了驚嚇所致。”寧晟否緩了一口氣，道：“臣先替婕妤開兩幅退熱的方子。”

蕭聿道：“好了，你下去吧。”

寧晟否道：“微臣告退。”

半晌過後，長歌端著湯藥和帨巾，緩步走來，“奴婢來伺候婕妤喝藥。”

蕭聿垂眸，凝視著秦婈，低聲道：“藥放這，你下去吧。”

長歌微微抬眸，驚訝地發現，秦婕妤的手，竟被陛下握在掌中。

長歌連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門“吱呀”一聲闔上。

殿只剩他們二人。

蕭聿拿過圓凳上的帨巾，替了額間虛虛的汗珠。

即便寧太醫不說，他也知道，這不是風寒。

這世上，不會有那麼多巧合。

韞兒和太妃看不到痣是一，余毒是二，舊夢是三，事不過三，今日幡旗微，他還有何不懂？

蕭聿眼角微，俯下，小心翼翼地吻住了的額心。

阿菱，我等你，太久了。

久到我都快要以為，我瘋了。

你忘了一切也無妨。

我記得足矣。

日降月升，蕭聿一直在景宮照顧，喂喝藥，替燃燈。

一盞又一盞，殿亮如白晝。

秦婈漸漸退了熱。

睫輕，一睜眼就跟蕭聿四目相對。

何為含脈脈，眼前便是。

秦婈眉頭一皺，緩了緩，用小臂支起子，低聲道：“陛下怎麼來……”

蕭聿用手了的肩膀，輕輕道：“不必起來，你好好躺著，告訴朕，不？”

何為聲細語，耳畔便是。

秦婈眸中閃過一驚慌，立即垂眸道：“臣妾昨日徹夜未眠 ，沒想到會暈倒，有失儀態，還陛下不要怪罪。”

想過了。

左右自己眼下不過是十六歲，景宮裡抬出兩，了驚嚇，也是說的通的。

蕭聿了的頭髮，道：“無妨，，朕今日便在這陪你。”

何為溫廝磨，發梢便是。

秦婈面驚恐地眨了眨眼。

蕭聿看著，眼角漾了一笑意，道：“先傳膳。”

很快，尚膳局便端了膳食進來。

這算是秦婈宮以來，排場最大的一回。

桌上是點心就有六道，青團、竹葉粽、蓮子、藕、香糕、水分湯圓。

除了基本的菜式，還有三種魚。

清油冬筍鯽魚、油灼醋溜魚、乾炸的銀魚。

蕭聿看著道：“嘗嘗吧。”

秦婈今日實在不他的套路，只能咬牙去吃乾炸的銀魚，口的腥味令微微不適，但更不適的，是眼前目灼灼的男人。

在蕭聿看來，一切都說的通了。

許多習慣與從前大相徑庭，不過是因為忘了曾經。

蕭聿放下金箸，低聲道：“你喜歡吃什麼盡管說，朕讓尚膳局重擬個食譜來。”

秦婈看著眼前的“魚宴”，皮笑不笑道：“尚膳局的飯菜一向合臣妾口味，陛下不必麻煩了。”

蕭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角起了笑意，“那便依你。”

用過膳，皇帝也沒走，而是讓盛公公拿了四五本要的折子進來。

秦婈心中惦記蕭韞，斟酌片刻，開口道：“陛下。”

蕭聿放下奏折，“嗯”了一聲。

秦婈緩緩道：“大皇子了風寒，一直念著父皇……陛下若是得空，不妨去瞧一眼吧。”

蕭聿看著的眼睛，愧意橫生。

他們母子連心，虧得他還曾想把蕭韞放到徐嵐知那兒去養。

“朕知道了。”蕭聿又道：“從明日起，你不必再去壽安宮了。”

這話一出，秦婈的心頓時就慌了。

蕭聿道：“你先養病，等你子好了，朕便把大皇子送景宮來。”

秦婈醞釀的眼淚還沒流下來，就收了回去。

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將大皇子予臣妾來養？”

蕭聿點頭，“是。”你替朕生的孩子，自然該由你來養。

秦婈正要跪下謝恩，就被他扶了起來，“以後你我二人的時候，免禮了。”

四目相對。

秦婈仿佛看到了曾經的他。

那時的他頭戴袞冕，以玉珩維之，著十二章袞服，系黃錦、配白玉帶。

雖然才剛剛登基，可那龍袍，那張龍椅，仿佛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魔力，好似一坐上那個位置，便可鍍上帝王獨有的氣勢。又或許，他天生便有那樣的氣勢。

躬朝他福禮，他也似今日這般，對說：“阿菱，以後你我二人的時候，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以前在王府如何，今後便是如何。”

可後來。

他又對說，“阿菱，朕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

這話信一次，怎麼還能信第二次？

秦婈斂眸福禮，輕聲道：“臣妾多謝陛下抬，但禮不可廢，恕臣妾不能越了規矩。”

蕭聿目稍暗，“由你吧。”

當晚，皇帝留宿景宮，兩人盥洗過後，一齊上榻。

秦婈躺在他邊，閉上眼睛，夜深人靜，也開始反思這人今日之反常。

從昏倒醒來後，他好像就變了一個人。

說的話、做的事，本不像是對秦婕妤。

他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

正思忖著，邊的男人忽然握住了的手，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