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玥國境後,死士即刻假死。”
臨淵抬手,將一張畫像遞給他:“這是公主的畫像。”
侯文柏雙手接過,頭一回發覺,自己似乎並不太懂得這位跟隨了數年的殿下。
以殿下素日裏的行事手段,必然是選擇在鸞車出城後,立即截殺呼衍使隊。
以此,挑起大玥與呼衍兩國的戰事。
這也是他能想到,為何殿下要中途回返的唯一緣由。
但是,替換,假死,這便是將大玥撇清,將原本的計劃破壞——
難道,是為了那名公主?
侯文柏被自己的想法震住。半晌沒能回神。
臨淵冷聲問:“有何不妥?”
侯文柏遲疑良久,唯有順著他方才的想法,試探著問道:“屬下還有一事不解——若是殿下想將人帶離,如今趁著親事未定,宮中戒備不嚴,便是最好的時機。屬下可一路護送,直至大胤境,想必大玥也隻能作罷。”
畢竟以他探知的報來看,如今的大玥早已是外強中幹,搖搖墜。
自顧尚且不暇,絕不敢因一名公主而與大胤再兵戈。
臨淵皺眉:“不願跟我走。”
他能想到的緣由無非兩個。
一是為大玥不與呼衍開戰。
二是不想牽連自己的親族。
那他唯有以這樣的方式,讓大玥的嘉寧公主在和親途中徹底‘死去’。
屆時呼衍理虧在先,無法因此發兵。
李羨魚的家人,也可等事平息後,假死帶出皇宮。
而侯文柏愈發震驚,久久不言。
還是臨淵冷聲命令:“此事不容有失!即刻去遣人布置!”
他這才猛然回神,倉促比手應聲:“是,屬下這便前去準備。”
*
冬日裏的日頭總是格外的短。
臨淵不過在清水巷中待了兩個時辰,離開的時候,便已是黃昏。
倦鳥歸巢時節,臨淵趕至長街,攔住一個正準備返家的書攤攤主,將他攤上的話本盡數買下。
隨後,便踏著最後一縷暮返回披香殿中。
彼時,宮中已是華燈初上。
臨淵打起窗外垂落的錦簾,如常逾窗進去。
見寢殿的線蒙昧,並未掌燈。
李羨魚獨自坐在熏籠旁,手裏拿著本並未翻開的話本,羽睫低垂著,不知神思何屬。
臨淵抬步向走近,將新買的話本擱在手畔的長案上。
“公主。”
李羨魚回過神來,輕抬起羽睫向他。
一雙纖細的秀眉如常彎起:“你回來了。我在小廚房裏給你留了糕點,你要不要過去嚐些?”
臨淵卻沒有挪步。
他的視線落在李羨魚微紅的眼眶上,劍眉皺:“臣離開的時候,有人欺負了公主?”
李羨魚連連搖頭:“沒有。”
試著找出了個理由來:“我隻是,看了本傷心的話本子。”
臨淵看向手中並未翻開的話本,問道:“話本中寫了什麽?”
李羨魚察覺到他的視線,有些心虛地將手中的話本藏回箱籠裏。
“都已經看完了。還是不提它了。”
說著,便又拿了他新買的話本過來,輕輕翻開一頁:“還是看看新買這些的吧。”
臨淵取過一枚火折,將放在長案上的銀燭燈點亮。
他向李羨魚手:“臣給公主念吧。”
李羨魚輕應了聲,將手裏的話本遞給他。
臨淵於畔坐落,翻開封皮,從第一行字徐徐念起。
這本話本裏講得是梁祝的故事。
太過著名,以致於李羨魚沒聽幾行,便認了出來。
輕聲提醒他:“臨淵,這個故事我已經聽過了。”
臨淵應聲,將手裏的話本合攏,重新換了一本新的。
李羨魚卻站起來,將旁的新點的銀燭燈熄滅:“還是不聽了吧。”
羽睫低垂,指尖輕蜷:“好多話本最後的結局都不好。”
就像梁祝,經曆過這麽多事,最後也沒能相守,隻是雙雙變了蝴蝶。
臨淵隔著夜向,似是也看出的心緒低落。
他忖了忖,重新向手:“公主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羨魚想要搖頭。
可拒絕的話到了齒畔,卻又被悄悄咽了下去。
想,這也許也是最後一次與臨淵出去遊玩了。
等與呼衍的親事定下,金吾衛們便會將披香殿守得嚴嚴實實的。
那時候,便哪裏也去不了了。
這樣想著,終究是輕輕抬手,將指尖放到他的掌心裏。
“我想去一趟膳房。”道:“我今天打翻了一碗很好吃的櫻桃酪。想去膳房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樣的。”
*
膳房離披香殿頗遠。
加之一路上還要避開值夜的宮人與巡值的金吾衛,倒是花了不時辰。
待李羨魚能夠遙遙見膳房前的石雕時,已是星月低垂。
臨淵將李羨魚放在一座蔽的假山後,給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便將形重新夜。
李羨魚便在假山後安靜地等他。
不到一盞茶的時辰,臨淵重新回返。
他並未多言,隻是換了個持劍的姿勢,垂手將李羨魚的素手攏進掌心裏,帶著往膳房前走去。
夜裏的膳房十分安靜。
原本守在槅扇前的幾名小宦此刻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看著像是被打暈了過去。大抵一時半會不會醒轉。
李羨魚小心翼翼地繞開他們,將閉的槅扇推開。
等與臨淵進去後,又悄然合攏。
膳房並未掌燈,線晦暗。
臨淵便帶行至一座長信宮燈,以火折將宮燈點亮。
膳房的形隨之展現在李羨魚眼前。
此刻早已過了膳時,灶火已熄。但案臺邊上,卻整齊羅列著無數名貴食材。
鹿茸,熊掌,海參,鮑翅——
山水八珍,一應俱全。
顯是為了呼衍來朝,做足了準備。
李羨魚輕輕看了眼,便將視線挪開,鬆開臨淵的手,重新去找想要的櫻桃酪。
在山珍海味裏轉了一圈,沒有從中找到做好的櫻桃酪,倒是找到了做它的原料。
一手拿著罐漬櫻桃,一手拿著碗還未蒸過的酪,轉首向後的年,試著問他:“臨淵,你會做櫻桃酪嗎?”
臨淵沉默了一瞬。
稍頃,他低聲道:“可以做些簡單的食。”
他頓了頓,複又補充:“僅能果腹。”
李羨魚羽睫輕扇,明白想做櫻桃酪大抵是不能了。
於是,便退而求其次,重新在那堆山珍海味裏找了找,尋出一些幹淨的生芋頭來。
道:“臨淵,那你會烤芋頭嗎?”
臨淵應聲,將那些芋頭接過。
冬日嚴寒。
膳房四麵的長窗也都敞開著,呼啦啦地往裏風。
李羨魚便與臨淵一同將灶臺點起,取暖的時候,還將洗好的芋頭也丟進灶臺裏煨著。
許是炭添得多的緣故,芋頭得很快,外皮也烤得焦黑。
但將焦皮剝去,再將芋放在碗裏時,便仍舊是潔白如玉的一團,還騰騰地往外冒著熱氣。
用膳房裏現的白糖一蘸,又香又糯。
李羨魚一連用了幾個。覺得上也像是有了些暖意,原本沉滯的心緒也像是略微輕盈了些。
算得上是不虛此行。
將芋碗放下,又擔心外頭的小宦們會突然醒來,便手輕了臨淵的袖緣,悄聲道:“我們回去吧。”
臨淵頷首,將剩下的東西收拾了,帶著起往外。
途徑幾隻酒壇的時候,李羨魚的步履卻微微一停。
“等等。”的視線落過去,有些好奇:“臨淵,你說裏麵裝得是什麽酒?會不會比披香殿裏的更好喝些?”
臨淵隨之停步,替將酒壇上的封口打開:“公主若喜歡,可以帶些回去。”
話音未落,一濃鬱的酒香鋪麵而來。
李羨魚細聞了聞,認真分辨道:“似乎有桂花的味道。應當是秋日裏釀的桂花酒。”
臨淵見似有興趣,便找了兩隻並不起眼的酒壺過來,為順走了兩壺。
李羨魚也抬手接過酒壺,抱在懷裏,彎眉重複道:“我們快回去吧。等回了披香殿再嚐。”
臨淵遂帶著自膳房中離開。
兩人踏著月,順著來時的路,重新回到披香殿中。
夜路迢迢,待回到披香殿時,夜已轉深濃。
李羨魚卻仍舊沒有睡意。
帶著臨淵去了趟小廚房,將溫在小廚房裏的幾碟點心都拿出來,並那兩壺酒與兩隻玉盞一同裝在食盒裏,又悄悄牽起臨淵的手,帶著他沿著遊廊往前走。
臨淵將食盒接過,問:“公主現在可是要回寢殿?”
李羨魚卻搖頭:“我想去八角亭裏。”
想了想,為自己夜半不睡的行為尋出個風雅的名字來:“賞月飲酒。”
臨淵抬眼看向天穹上的月。
如今是月末。
月亮並不圓滿,隻彎彎的一道,像是李羨魚纖細的秀眉。
他輕笑了笑,低聲問:“公主還會飲酒?”
李羨魚點了點頭。
道:“往常遇到年節的時候,都會用些。”
臨淵沒有阻攔。
他帶著李羨魚行至八角亭中,將點心放在石桌上,又提壺給他們一人斟了一盞。
李羨魚接過他遞來的酒盞,看著盞中澄明的酒,微微出神。
文人們總說:
酒能解憂,一醉解千愁。
不開心的時候嚐過幾次,醒來以後,便能的將那夜裏的事全忘了。
若是這次多用一點,是不是便也能將在雅善皇姐宮室外聽見的話,也都忘記?
這般想著,便將玉盞執起,輕嚐一口。
膳房裏的桂花酒不像是小廚房裏釀的那般清甜,口頗有些辛辣。
李羨魚忍了忍,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臨淵向,見的神有些勉強,便抬手,將麵前的玉盞拿走:“公主若是不習慣,便罷了。”
李羨魚卻執意。
拿著手裏的玉盞不放,還示意臨淵再給添酒:“我多喝幾盞,便習慣了。”
臨淵垂眼,給添了半盞。
李羨魚很快喝完,又將空空的酒盞遞來,證明似地道:“你看,我能喝的。”
臨淵看向,見的臉頰白,似乎並無酒醉時的紅意,便重新垂眼,再給添了半盞。
李羨魚便這樣半盞半盞地喝著。漸漸覺得上似是有了暖意,而眼前的一切也像是沉在溫水裏,隨著水波而微微晃。
持著手裏的空盞,困地輕蹙起眉來,對坐在對側的年輕聲道:“臨淵,你能不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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