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漸遠，近再無旁人，時琉停了停，回眸去正走到畔的人。

酆業跟著停下：“怎麽不走了？”

“有事想問你。紫江閣雜役太多，不方便說話。”

“……”

酆業垂著眼，袍袖下玉笛一撥，便有無形的隔絕神識探查的結界設下。

他側靠到旁邊廊柱上：“問。”

時琉偏抬過眸，認認真真打量他。

酆業起初半闔著眼，任目掠，直到數十息後，仍不聞開口，他不由挑了挑眉，假意低聲威脅：“還看？真當我是你的陪嫁扈從了？”

時琉抿，聽話地低回眸去：“你之前說見過自己的劫境玉。”

酆業停頓了下。

一兩息後，他懶耷回眼：“嗯。”

“裏麵殺你的人，是紫辰嗎？”低垂著頭問，聲線聽不出緒的平靜。

酆業眉峰輕了，“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隻是想知道，你已經到了時家，既然在這裏沒人攔得下你，”時琉低聲，“那你要不要殺了紫辰？”

酆業眼皮一跳。

片刻後，靠在廊柱前的魔直了直，俯近，涼冰冰的玉笛抵著下頜過，又將勾起：“你是在提醒我殺了嗎？”

時琉澄淨的眸子安靜仰著他：“明知紫辰命數注定，主人還是下不去手嗎？為何。”

“……”

魔輕瞇起眼，鬆開，側向廊前走：“好，那我便依你所言，現在就去殺了。”

“？”

時琉一怔，回過神忙轉抬手，想也未想就攥住了酆業雪白寬大的袍袖。

那人停住，側，漆眸如冰，薄嘲弄勾著：“後悔了？”

“…不是。”

時琉微蹙起眉心，溫淡神裏也蘊起一輕惱——說的是紫辰，酆業明知是誰，卻偏要去遷怒時璃。

知他殺時璃是假，故意激阻攔是真，卻不能不攔。

眉心更褶起來。

雪白袍袖被一點點從指間鬆開。

“既然狠不下心，就來試探我。”魔回，涼冰冰的笛骨點在額心，抵迫得鬆開眉間愁皺。

“沒有試探。”時琉心底輕歎，步子稍快，跟上那個轉便走的影。聲音低低曳在他雪白輕晃的袍尾，著上麵水暗紋如波瀾漾。

“若紫辰…時璃當真是你死劫，你便不飛升仙界就好。”

魔走在前，聲音也懶洋洋：“紫辰升不升仙與我何幹。”

時琉遲疑探頭：“當真麽？”

“……”

魔側了側，後探出來仰著看他的沒什麽表但仍微蹙額心的漂亮麵孔。

看了幾息他便不由勾起薄。

“嗯，當真。”

——反正他想藏在中天帝宮裏的小琉璃妖，從始至終隻一個人。

紫江閣是時家的客居匯集之所，來自凡界各的時家門客皆住在紫江閣，且分作兩，門客居院，外客居外院。

時琉三人暫住的地方，自然便在紫江閣的外院。

等時家準備族之禮，順便也等繞路遠行的晏秋白與時璃等人趕來，幾日間，時琉都未曾從住離開過。

即便是來給送膳食的時家雜役弟子們也都不再提陪嫁玩笑，私下再聊，也是漸漸開始傳起來，說那位玄門仙才如何勤勉，好像沒一刻不在做靈氣修行或劍法苦修，難怪聲名竟日漸盛於時家紫辰雲雲。

時琉不知時鼎天聽了這些話如何作想，但本人並不在意，耳便會被排除心念之外去。

數日苦修後，在玉碑山一戰穩定天境巔峰的修為又有提升，而今距離突破化境也是指日可待。

而且那戰之後已經發覺，比起日常修煉，還是鬥法助益更大，無論對劍法進還是境界提升都是如此。

隻是，要去哪兒尋能與鬥法的合適修者卻是問題……

榻上，冥想中的時琉忽然睜眼。

想起魘魔夢境中構化的時家的一所在，也是時家弟子尋常比鬥之——時家演武場。

與講究因材施教有教無類的玄門不同，時家在時鼎天的帶領下，修煉方向要單一功利得多，無論什麽年紀的修者，在時家的地位隻靠一個博取：那便是修為與實戰鬥法。

每一年時家族都會進行比試，不同名次的修者在之後一年所獲得的修煉資源與待遇都天差地別。

時琉並不想要名次或資源，但那裏的實戰最多，對是極好的修煉去。

對可能釀出的結果略作思索，時琉便不再猶豫。翻下榻，拿起桌上的斷相思，便徑直出了屋門，朝紫江閣外走去。

幾經尋覓，時琉終於在一炷香後找到了時家演武場的所在。

隻是演武場外此時聚集的時家弟子頗多，卻都不進，更像是站在外麵觀什麽。

時琉負劍，走近幾步，聽得人群間聲音傳來耳邊。

“真沒想到啊，那算命道士竟然是個子？”

“時輕鳶那個暴脾氣，招惹了，這道士慘咯。”

“畢竟是家主的客人，時輕鳶這樣把人強行帶來演武場，會不會惹來家主責怪啊？”

“嗐，除非撞到時璃麵前，不然從小到大在誰那兒吃過虧？”

“也是，最多斥責幾句，罰跪祠堂幾日。有個嫡係的族叔做爹可真好。”

“……”

時琉從人群間穿過，話聲，而沒有毫停頓或神變化。

直到最後一步將邁演武場，圍在最前的一排弟子忽回過神，手就要攔：“沒長眼嗎？演武場今天不開！二小姐在裏麵教訓人呢，改日你再——”

那弟子話聲未落，隻覺眼前一花。

卻見幾息前還在他阻攔之後的，影微，再出現時竟然已經站在幾丈外的演武場了。

弟子麵一變：“化…化境？”

附近幾人聞聲，也驚訝朝前去。

“怎麽可能？”

“就是，這弟子看著也就十七八歲，這個年齡若是化境，那豈不是比晏秋白與時璃都天才？”

“但的氣息好生淩厲，我隻在幾位化境長老門客上過。”

“我剛剛看見了！確實影一晃就直接穿過去了！”

“誰認識嗎？看著麵生啊，如此天才怎麽可能沒在家族比試中見過？”

“等等，莫非就是——”

“封十六！？”

喧囂的聒噪被時琉置於腦後，未作理會。

停在場中，微微蹙眉，著此刻幾乎稱得上空曠的時家演武場。

平常的演武場自然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今日特殊，原因顯然就在眼前。

時琉轉過視線，落到演武場，正中的一分擂臺上。

臺上兩人，一個站得稍遠，麵向，正是時琉那個蠻跋扈的堂姐時輕鳶。

另一個則背對，道士打扮，束冠飄帶，長袍利落垂墜，腳踏雲紋靴履，背影看著風流倜儻氣度非凡——

若是他此時沒在拱手求饒，那應當更英俊些。

“時小姐，我不是有意騙你，你就放過我這回，改日我給你算它三卦，不收錢！好吧？”

“……？”

時琉輕歪了歪頭，眼神略微疑。

這聲線似乎莫名悉。

“誰要你算的破卦！敢戲弄我，要麽跪下認錯，要麽就給我拔劍，然後讓我你一頓解氣！”時輕鳶顯然不肯放過，正惱怒地紅著麵。

青年道士哭喪著聲：“可我隻擅算卦，沒學過鬥法呀？”

“廢話！！”

時輕鳶本就是慣出來的說一不二的暴脾氣，哪有心聽對方贅言，隨的法寶鞭子已然出，帶著淩厲氣息，刷地便破空向青年道士。

時琉支了支眼皮，一年不見，時輕鳶竟然也攀上天境巔峰了。

隻是不知道磕了什麽靈丹妙藥，境界還有些虛浮。

——若青年道士就是想到的人，即便真不會鬥法，時輕鳶這點境界對於隨的護金蓮來說也就是清風拂山崗而已。

時琉剛想完。

“啊！殺人啦！”

青年道士轉遁逃——

隻可惜擂臺有結界增設，擋得未能離開，又被那無形界壁猝不及防攔下，道士背後便生生捱上了一鞭。

“！”

時琉兀地直，握劍柄。

而視線所落之，見青年道士當真沒躲開，時輕鳶狠笑了下，一抬手便更加幾分靈力落第二鞭。

刷——

長鞭破空而去。

眼見就又要落到青年道士上。

“文是非你這個狗……”

青年道士，也就是雪晚，在心中狠狠詛咒了那個為防逃跑而扣下護金蓮還鎖了靈氣運行、以至於害隻能遭這罪難的變態妖皇。

然後就趕閉上了眼。

——不怕不怕，雪晚不怕。

就在青年道士白著臉兒準備捱第二鞭的時候。

倏然，場中平地起了風。

“啪。”

一聲輕悶的響。

“……？”

沒有覺到預料之中的痛意，雪晚有些意外地睜開眼——

一道單薄而淩厲如劍的影，就站在前，抬在半空的手中攥著時輕鳶的長鞭鞭尾。

長鞭橫空，被兩頭拉扯得震繃。

“你是誰！”

時輕鳶回過神，神大惱：“竟敢管我的閑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說著話，想要回鞭子，卻發現鞭尾像是長在了那個漂亮但淡漠的陌生手裏，無論如何發力，竟是紋不。

時琉沒搭理，側了側眸，餘掃向後。

“你沒事吧？”

雪晚看清麵前模樣，眼睛一亮：“小仙子！”

“……”

這個稱呼讓此刻的時琉也難得有些不自在，隻是掌心長鞭傳來靈力，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拉了回去。

瞥過雪晚上滲的鞭傷，時琉轉眸，向滿麵惱怒的時輕鳶。

冷，聲輕而清冽。

“道歉，”用力一拽長鞭，迫得時輕鳶一個狼狽的踉蹌。

“——然後滾。”

第71章紫辰世（十二）

◎與大婚之訊，通傳天下。◎

時輕鳶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樣的氣。

被長鞭鞭尾驟發的靈力拽得向前踉蹌時都懵了，耳旁響起的，清冽漠然的語氣更是驚愕得失神。

——在凡界時家，在世青山，何曾有人敢這樣對？

還是個同輩的陌生？

“讓、我、道、歉？”

等止住也回過神，時輕鳶揚首，眼尾紅得戾狠，眼神像要吃人似的瞪著對麵的兩人：“你們兩個什麽東西，竟敢在時家的地盤上我道歉？”

“你既錯了，便理應道歉，這與份無關。”

時琉抬手，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