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漸青輕歎，深深地回視：“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還能是什麽原因。”嚴肅地道，“大人不缺錢也不缺地位，隻能是因為男之。”

心裏猛地一跳，葉漸青覺自己的從四肢流到了心口，又從心口猛地一震激出去。

他聲音都有些發：“那，你怎麽想？”

“大人對我恩重如山。”程又雪抱拳，“我自然是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話的方向是沒錯，但是也不至於吧？

葉漸青剛想說什麽，就見麵前這人接著道：“大人說吧，看上翎閣的哪個了，隻要我，都一定替大人牽到這紅線，如此，方不負大人重！”

葉漸青：“……”

行駛得好好的馬車突然在半路停下，接著就有個小被拎著後領扔了下來。

程又雪站在雪地裏懊悔不已。

看吧，話多了就是會被扔下馬車的，也一樣。

沮喪地拔著靴子自己往前走，還沒走兩步，走遠的馬車突然又倒了回來。

茫然抬頭，就見葉大人鐵青著一張臉，將拔出雪地重新塞回了暖爐邊。

“想給我牽線是吧。”他道，“行啊，我還真看上一個了，可惜不在翎閣。”

程又雪眨眼：“不在翎閣我恐怕……”

“你也認識。”

“啊？”

“寧朝寧大人。”葉漸青道，“這紅線，請程大人務必牽到。”

程又雪：“……”

威風無雙的寧大人，即將與淮王定親的寧大人，被定北侯放在心尖上的寧大人？！

去牽紅線？

祖墳上的草都得被定北侯薅禿了不可！

搖頭如撥浪鼓，程又雪連連道：“大人三思啊，大人這個一定得三思啊。”

葉漸青垂眼，陡然哀傷起來：“你也覺得我配不上。”

“不不不，葉大人怎麽會配不上呢，您是朝野裏最聰明最厲害的文了！”

“騙人。”他苦笑，“我若真的厲害，你怎麽會連牽線也不敢。”

“這不是你的問題，這主要是……”

“就是我的問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我長得不好看。”

程又雪瞪眼：“不不不，大人星眸劍眉，最是容人。”

“那就是我不會武。”

“不不不，男兒又不是非得會武，若人人都飛簷走壁的，那不了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糕點了。”

“那就是我不夠。”

“不不不，大人是我見過最的男子。”程又雪指了指旁邊的暖爐，“您連我畏寒都記著呢。”

“那就是我笨不會說好聽的。”

“不不不，您對自己有什麽誤解？您這若還笨，滿朝都沒幾個口齒伶俐的了。”

“那——”葉漸青驟然抬眼，認真地看著道。

“那你為什麽心裏就是沒有我？”

“不不不，您……”

說順了沒能及時剎住車，程又雪愕然抬頭。

麵前這人定定地看著，臉上已經沒了先前的哀傷和戲謔。

他薄輕啟，認真地道：

“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你說給我聽。”

第168章配不上

外頭的落雪聲突然就大了起來，撲撲簌簌的。

旁邊的爐火也輕輕響。

程又雪呆愣地看了葉漸青好一會兒，才終於聽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了自己的袖，坦誠地答：“葉大人，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麽不想。”

“您居二品，有萬貫家財，相貌堂堂還溫。”攤手，“我隻是一個鄉下來的小，俸祿微薄，腦子也不是很聰明……我不是您的對手。”

葉漸青不悅：“對手？”

“是。”往手心嗬了一口熱氣，程又雪瞇眼微笑，“您要我喜歡您是很簡單的事，但我想要您長久地喜歡我，卻不太容易。”

也就是說，即便現在看來是葉大人在追求，但這段的濃淡來去都由不得，都隻由葉大人一個人做主。就像一個匆忙上船的人，不知道自己會在哪裏被趕下去，好的話是一個岸邊，壞的話也有可能是湖水中央。

“我不喜歡這樣。”道。

葉漸青臉微白，搭在桌沿上的手也慢慢收攏。

程又雪連忙寬他：“大人別難過，大人是我見過最好的男子，一定會有一段很好的姻緣。”

“那你呢。”他輕聲問，“你想要什麽樣的姻緣？”

程又雪擺手：“我想先攢錢。”

“攢夠錢之後呢？”

“在升。”

“……”深吸一口氣，葉漸青咬牙，“假設你已經升無可升，錢也攢到足夠一輩子食無憂，那你想要一段什麽樣的姻緣？”

程又雪認真地想了想。

“勢均力敵的姻緣吧。”托腮道，“對方不要太厲害，也不要太高的門閥，格忠厚老實，最好與我一樣勤儉節約。”

每說一個條件，葉漸青都覺憑空有一把刀向自己心口。

麵前這小姑娘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幹笑與他擺手：“我沒有針對大人的意思。”

這還不針對？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高門大戶險狡詐腹黑算計鋪張浪費了！

葉漸青閉了閉眼。

話說到這個份上，以他的份和一貫的驕傲，就該到此為止了，再多說就會顯得死纏爛打，一點也不麵。

可是，他的不聽他腦袋的話，自顧自地就開了口：“你那話說得不對。”

“嗯？”程又雪目閃躲。

葉漸青盯著的側臉，一字一句地道：“主的是我，被的也是我。”

“你甜可人，格溫和，堅韌果敢又務實勤，是上京裏最好的子。長久地喜歡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子微僵，程又雪垂眼：“榮王與榮王妃的例子大人也是看見了的，這東西……”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不都是攀高枝的，有什麽區別？

程又雪想用玩笑將此事岔開，用手指頭想也知道他多半是一時興起，待他膩煩了，自己的下場怕是比榮王妃還慘。

察覺到的想法，葉漸青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他手將車裏的屜打開，拿出厚厚的一疊文卷來：“你看一下。”

程又雪最擅長的事就是看文卷，但這一堆東西展開，眼前竟有些發花：“什麽章程？”

“你我之間的來往章程。”葉漸青嚴肅地道，“鑒於你……心思單純，我替你整理好了進程共十二項，考察類目三十六綱，附帶了相關心理揣度方法和細節預示，你若不討厭我，便可以從明日開始。”

“……”目瞪口呆。

僵地隨手往後翻了翻。

葉漸青抿：“後頭是我要做的事。”

程又雪不由地低頭仔細看。

漂亮的蠅頭小楷，寫的是點頭應允兩人婚事之後的章程。

該何時以何種規製求親、從上京去家鄉拜訪長輩的路線、要行的相關禮數、以及沿途有哪些吃的東西，他都詳詳細細地計劃好了，並且每一事項後都附上了一紙合約，合約上寫了如若做不到會給的相應補償。

補償從二十兩黃金到一輛豪華馬車，全寫的是最喜歡的東西。

程又雪看得興了起來，接著往後翻。

再後麵是親之後的計劃，詳列了他自己的收和府裏的存銀，中和了一下二人的習慣，給出了一份折中的開銷方式，並計劃好了兩人的公幹與休沐的時間協調。每一行後麵都用小字寫著“雪不喜可改”。

再往後——

程又雪微微一怔。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先前自己在ᴶˢᴳᴮᴮ葉府與大人吃烤的時候，總會順胡說一些心願，當時是氣氛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自己都是說過就忘的。

但眼下的休沐時間計劃裏，的心願們都整整齊齊地躺著。

-送妹妹去上私塾，旁聽一節課，再接下學。

-去看仙人頂的佛頭上到底有什麽。

-去東市淘一隻便宜又漂亮的花瓶。

-去長街上放天燈。

興褪去，食指撚著紙張的邊角，嚨微微發。

“後麵還有。”葉漸青道，“若運氣不好你厭倦了我，我也會給你相應的補償，比前頭的合約裏的東西更多更貴重，足以讓你後半生都食無憂。”

眼睫微，程又雪嘟囔：“分明是大人會厭倦我……”

“我不會。”他篤定地打斷，“但我知道你會不放心，所以在後頭也一並寫上了，若因我隨事遷中斷姻緣，我城北的千畝田莊、還有翎閣旁邊的一大宅，並著西郊馬場和安永坊的十二家鋪麵，均歸屬於你。”

程又雪：“……”

剛還打算的，突然就被這一串東西嚇得打了個嗝。

震驚地抬頭看他：“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東西跑了？”

“我很會賺錢。”葉漸青了袖，“你與我在一起，能得到的隻會越來越多，沒有跑的理由。”

那是重點嗎！

哭笑不得：“你這……寫這麽多不累麽。”

“也沒多。”

才怪。

撚了撚這疊東西的厚度，再算一算他的篇幅，程又雪眉頭直皺：“三萬多字，您每日忙碌，時間怕得寫上兩個多月。”

第169章你對我更重要

也就是說，從兩個多月以前，這人就想著要與在一起了？

程又雪震驚又茫然。

出生的那個村莊裏保留著前朝重男輕的陋習，所以從小聽得最多的話就是不配。

兒家不配上桌吃飯，不配吃，不配穿好裳，不配念私塾。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弟弟的，什麽都不配。

程又雪一開始覺得沒什麽，能離開村子自己討生活，能攢到錢和宅子，不回去就是了。

但直到聽見葉大人說喜歡。

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惶恐和想逃避。這種緒像著的骨長出來的刺，知道會硌得自己生疼，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拔去，自卑不安，愧難言。

葉大人很好，很喜歡。

但著這一大堆的文卷，下意識地說出來的還是：“有這功夫，都能將全民要典給修出來了吧？何必浪費在我上。”

配不上。

程又雪暗暗了自己的手。

葉大人突然起下車了，袍從麵前拂過去，輕得像雲。

閉了閉眼，僵地把文卷放下，故作輕鬆地起，打算就當什麽也沒發生。

然而簾子一掀開，看見葉漸青站在車轅邊朝出了手：“下來。”

呆呆地蹲在車轅上，程又雪“啊？”了一聲。

葉漸青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