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躁中,終於迎來了四月初一。
大朝會的舉辦從奉天殿改到了皇極殿。
按照馮紫英設定的會議議程,先行舉行儀式,確立閣和八部都察院的基本格局,但是再是讓重臣員走陸路到遵化參觀京畿煤鐵軍工聯合、盧龍——榆關的馬拉鐵路、榆關港,再從榆關港乘海船經大沽走通州返回京師城,這需要耗時大概四到五天時間。
這個安排也引起了一些爭論,不過在閣倒是贏得了一致認同,如果不讓很多人見識到這幾年北地因爲重化產業而興帶來的變化,很難給他們深刻的,尤其是很多一直在陸和南邊兒爲的士人員。
閣目前只有四位閣臣,除了馮紫英爲首輔外,羣輔只有徐啓、崔景榮、柴恪三人。
馮紫英一度考慮過讓孫承宗閣,但這樣一來北地士人佔了三人,恐怕就會引起很大非議,另外孫承宗本人也更願意擔任兵部尚書,所以這事兒暫時擱置。
這樣的大朝會也是所有人都未曾經歷過的,不過按照馮紫英的說法,這種大朝會可能也不可能經常有,其名稱更應該稱之爲代表大會最爲切,至於召開時間,可能會是三到五年一次,將決定未來幾年朝廷執政治政的重點方略。
與會的員和代表一共是一百二十餘人蔘加了去遵化京畿煤鐵軍工聯合的這一場參觀,只要是可以承的,都需要去看一看,當然也的確有很多人不太興趣,但是既然要參加這場會議,那就要遵守會議規則。
不過很快這些人就爲自己的輕視而意識到了走眼,無論是煤礦和鐵礦開採,還是選礦運輸,再到高爐冶煉,都讓他們見識到了這號稱大周朝乃至整個東亞第一的冶鐵坊的宏大規模流水線生產帶來的高效率。
除了規模龐大高效的冶鐵工坊外,員和代表還參觀了制鐵廠和軍工廠,制鐵廠只要生產民用鐵,諸如鐵鍬、鐵杴、鋤頭、鐵鍋、柴(菜)刀以及像用於造船、馬車大車生產的各種鐵製件都在這一類工坊中實現流水線生產,已經開始大量使用的車牀也讓員和代表們見識了大周朝在制鐵工藝上的前進和突破。
而軍工廠就不用說了,各類火銃,尤其是重型火銃和自生火銃的流水線生產,並沒有採取設麼保措施,也都讓員和代表見識了大周軍工產業的底氣。
至於說水泥廠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大家都知道這個行業目前是最爲興盛的,而主要產區就在北地,而通過海運和運河,更是源源不斷地運往江南,爲江南很多富貴人家建造宅邸塢堡不可或缺之。
從盧龍到榆關的馬拉列車則爲了員和代表最爲稀奇興趣的事。
對馬拉列車的運力、速度以及如何錯車,員和代表都刨問底,而鐵軌的造價也讓員和代表位置咋舌不已。
但是考慮到盧龍、灤州都有冶鐵工坊,鋼鐵產量每年都在遞增,而要想運出去,通過榆關港海運南下,無疑是最劃算的,所以這麼一計算下來,大家又覺得這種提前耗巨資的投也是值得的。
從盧龍到榆關,風馳電掣般的列車一趟就能把上百人只花了三個時辰就運送到,這等速度和效率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在榆關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在十年前還只是一個只有平素只有幾條魚船的小漁港,現在已經變了每天進出港超過三十艘的繁華商港,無論是遼西走廊還是東蒙古草原,或者京東地區,這裡已經爲一個巨大的資集散地,輻到整個京東遼西蒙東地區。
馮紫英沒有去這一趟,對於他來說,這些標本都是爛於了,盧龍到榆關的馬拉列車他也乘坐過三次,還提出來了不改進意見。
雖然要多花去五六天時間,但是馮紫英覺得是值得的。
尤其是來自陸地區如河南、陝西、湖廣、四川、雲南、貴州和廣西這些地區員和士紳乃至行業組織代表,他們對外界日新月異的發展並不瞭解,可以說兩邊的認知相差二三十年也很正常,一些鄉紳甚至一輩子都未曾走出過自己所在的省甚至府,有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們去一下週圍世界的變化,對其的直觀衝擊遠勝於尋常的口頭說教。
甚至就算是朝中不員一樣也對很多變化一知半解,讓他們去親眼所見,親,才能意識到自己認知上的巨大差距。
在榆關港登船,乘坐海船經大沽抵達通州,再從通州回到京中。
“這些人怎麼樣?”馮紫英問道。
隨著員和代表的回京,跟隨著這些人走了一大趟的賀逢聖也回來了,也算是馮紫英的一個“眼線”。
賀逢聖是以南直隸徐州知州的份參加了此次大朝會。
“不得不說,紫英,你這一手相當厲害。”賀逢聖讚不絕口,臉上出興之。
“冶鐵坊的高爐給人震撼太大了,看著那滾滾流出的鐵水化爲鋼,看著那一支支火銃被打造出來,還有那鐵軌,所有人眼睛都直了,都不敢相信會用鐵軌來鋪路,而且一鋪就是上百里地,都在扳起指頭算這麼長的鐵軌,會是多斤,如果分給所在地的百姓,每個人能分得多,劃算不劃算,……”
馮紫英笑了起來,這種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震撼人心之舉。
任何人都見到的時候都會不住反思,難道大周朝已經繁榮昌盛到這種境地了,甚至可以把原來尋常人家都難以持有的鐵料隨便鋪設在地上用來當道路使用了,要知道這個時代很多家庭甚至連一把菜刀一口鍋都難以擁有,可在這裡,上百里的鐵軌,每一尺都是十斤八斤啊!
可以說面對這種“曠世奇觀”,沒有人抵擋得住的這種視覺衝擊,尤其是在坐著這馬拉列車一溜煙地奔跑百里地抵達目的地,完全覺不到顛簸,輕鬆愉悅地走完行程,再想到軍隊的調,海量資的運輸,陸海連通,這就衝擊更大了。
“我也猜到應該是鐵軌的衝擊最大,未來從遵化到盧龍以及從通州到盧龍,都會用這種鐵軌連通,這樣一來,整個京畿煤鐵軍工聯合與京畿周邊的兩大碼頭就可以徹底連接起來,無論是從榆關到港的資,還是從通州碼頭登陸的漕運資,抑或是京畿煤鐵軍工聯合所產的各種產品,都可以任意在榆關和通州碼頭裝貨登船,這將極大地改善整個京畿地區的商業運行,……”
馮紫英也興致,他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有讓陸地區的這些員士紳們到工商實業迅猛發展對一個地區帶來的巨大變化,以及這裡邊蘊藏著的巨大商機和財富收益機會,這些人才會搖其原來的固有思維,纔會認真思考該不該以及該如何來改變。
馮紫英也不奢求所有人能因爲這一場參觀就能改弦易轍,就能投到這個變革時代中來了,但是這肯定會起到相當效用,而這種變化往往就是聚沙塔集腋裘而逐漸實現從量變到質變的,而自己也還有充裕的時間來推這種變革過程。
“紫英,別說是他們,就算是我,早就聽聞你說過這一切,一樣太大,我和一些同僚以及不士紳都談起,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仔細盤算下來,又覺得的確可以這麼做,從長久來看,的確劃算,當然這種形也不可能普及,也只有京畿這種地區進出貨量極大,加上正好又是鐵料產能極大,纔敢用得起這種鐵軌,換了別的地方,未必能行,……”
賀逢聖還是很敏銳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嗯,能覺察這一點算是用心了,但隨著鐵料產量不斷大增,而我們大周部的很多地區貨運輸出越來越繁忙,總會有越來越多的路段需要這種高效量大的運輸方式來解決瓶頸地段的需求,比如你們徐州到揚州可以走水路,那濟南到東昌府呢,或者濟南到登州呢?再比如佛山到廣州呢?”
馮紫英點了點頭,“生產力的解放大發展,必定會將很多原來覺得是很昂貴的貨變得日益平民化,或者廉價,我相信隨著高爐技的普及化,越來越多的鋼鐵工坊會不斷地在各地建起來,而且產量也會越來越大,你可以到工部去查一查現在全國的鋼鐵產量,已經是萬統四年年的三倍,是永隆十二年的十倍,永隆元年的一百二十倍,這中間的巨大變化,尋常人是難以想象,但是作爲一級員,應該明白這種變化會給社會帶來的影響,……”
賀逢聖深以爲然。
他在去參觀之前,馮紫英就專門和他、吳甡等人談過,讓他們好生工商業發展可能帶來的變化,同時也要利用這種參觀和這幾日裡與各方員士紳的談話,將這些思維理念帶給其他人,他們,讓他們反思,這纔是馮紫英要達到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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