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花家二人和君文氏在院里嘮嗑,花染香幫著君子影收拾廚房。
收拾好之后,君子影躊躇了一會,語帶期待地提議道:“染香,我們出去走走吧?”君子影順手接過花染香手里的抹布。
花染香搖頭,“改日吧,今晚我想早點歇著,這幾天趕路都沒休息好,子不大爽快。”
君子影焦急,“染香,我這就去找個大夫來看看吧。”話落,轉就往屋外跑去。
花染香急忙走幾步住君子影,“子影別去了,不用找大夫,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好,我這就幫你備水,你早點洗漱休息。”
花染香沐浴完之后就回房間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君子影輕手輕腳地躺在外側,躺得板板正正的,目視前方,小聲地喚道:“染香,你睡了嗎?”
花染香仍是閉著眼,“還沒有,怎麼了嗎?”
沉默良久,君子影沉聲道:“染香,明日帶我去給睿兒上香吧,我還沒去看過他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怨我。”
花染香眼角悄然落淚,心痛道:“你知道嗎?睿兒就是在這個房間沒的。”花染香突然起,手一指,神哀切,“就在那兒,就在那兒我的睿兒沒了……”
花染香不可遏制地痛哭失聲,抓著君子影就打,“你為什麼要走,你為什麼要走,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睿兒……你怎麼這麼狠心,難道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還不如一個毫無緣關系的妹妹嗎?”
花染香聲淚俱下,“我今天踏進屋子里的時候,好像聽見睿兒在娘,可是我怎麼找也找不到睿兒,哪里都找不到……娘可憐的睿兒……”
君子影心頭哽咽,半句話也說不出,只能任由花染香打罵。君子影悔不當初,可是人生開始就不能回頭,他除了悔恨,別無他法。
花染香哭夠了,也打罵夠了,雙目無神地躺回床上,目視虛空。
君子影只覺得剜心的疼痛,他輕輕地擁住花染香,沙啞地說道:“染香,對不起。”
花染香無意識地搖頭,眼角未干的淚跡再次淌下淚,“你最對不起的是睿兒。”
君子影無言以對,他知道,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的,終究是挽回不了生命的消逝,也無法治愈花染香千瘡百孔的心。
一夜無話。
君子影醒來的時候花染香已經不在側,君子影起出屋,迎面見著花染香,正手足無措時,花染香一如往常地溫和道:“快去洗漱吃飯吧,一會我帶你去看睿兒。”只有在說道“睿兒”時,花染香的緒才不可抑制地波著。
君子影不敢耽擱,麻利地洗漱吃飯,便讓花染香帶著自己走。
君子影和花染香并排而走,花染香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君子影時不時得用余觀察花染香的臉,見花染香神如常,心下稍安,卻也不敢胡開口,生怕惹得花染香不悅。
不知走了多久,花染香開口道:“從睿兒葬在這里的那天,我每日都要來看他一回,自打去了邊城,就再也沒來過,也不知道睿兒還記得我嗎?”
君子影越發愧疚,“染香,睿兒肯定記得你,你這麼護他,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君子影苦笑,自嘲道:“我這麼不負責任的爹,睿兒肯定是不認的吧。”
花染香不置一詞,君子影心發苦,花染香到底是怨他的。
花染香遠遠地就看見君安睿的小墳安安靜靜地掩映在一片碧綠之間,間或點綴幾朵小花。花染香忽然頓住腳步,在抬腳時,仿佛重若千斤。
君子影順著花染香的視線看去,當先看到立在墳前的墓碑,上書“君安睿之墓”,君子影不由得心頭大拗,躊躇著不敢向前。
花染香回頭看了君子影一眼,眼里緒雜,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恨仇,語氣幽幽,“快些過來吧。”
君子影仰天長嘆,還是跟上花染香的步伐。
花染香走到墳墓前,當先擺好帶來的件,念叨道:“睿兒,娘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帶了娘吃的來,睿兒嘗嘗看。”
花染香染香,遞給君子影,“你先來吧。”
君子影接過香,毫不猶豫地往地上一跪,啞著嗓子說道:“睿兒,是爹對不起你,若是有來生,你還做我的兒子,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你。”
“睿兒,不管將來如何,你永遠是君家的長孫,爹的心里,永遠留著睿兒的位置。”
君子影上香的時候,花染香開始拭木碑。有花五的打理,木碑仍是很干凈,只不過是逐漸老舊,歲月不僅不饒人,這天地萬,哪有躲得過時間的流逝的?
拭完木碑,花染香開始重新描摹墓碑上的字。花染香覺得,每臨摹一遍,的心就再被割開一次,鮮淋漓,但是卻樂此不疲。
君子影不聲不響地看著花染香認真地描摹著木碑上的字,他認得,木碑上的字是花染香自己雕刻上去的,也因此,木碑上只有“花染香之子”,卻沒有“君子影之子”,君子影心頭一窒,到底是他的錯,他只能啞口無言。
君子影只是怔然地看著君安睿的墳墓,看著忙碌的花染香,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做點什麼。
花染香理妥當之后,轉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沒有我們就回去吧。”
君子影點頭,“回去吧,明日我再來看他。”
回去的路上,二人依然相對無言。
快到君家的時候,君子影突然堅定地對花染香說道:“染香在,終有一日,我要在睿兒地墓碑上添上我的名字,他也是我的兒子。”
花染香不置一詞,輕聲道:“由你吧,總歸睿兒不會再回來。”
“但他一直都會在。”
回到君家,花染香迎面遇上花夫人,花夫人手里正端著一碗藥,見著花染香喚道:“香兒快來,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快把這藥喝了。”
花染香一聞味,跟往日花語熬給喝的藥像又不太像,疑道:“娘,這是什麼藥?”
花夫人溫和道:“就是尋常的補藥,你這孩子,娘讓你喝你就喝,還怕娘會害你不!來,趁這會冷熱剛好。”
花染香接過,眉頭也不皺地三兩下喝完,花夫人及時地遞上餞,花染香搖頭,拿起桌上的水杯輕嘬一口,抬頭道:“娘,不苦。”
花夫人見花染香若無其事的模樣,心里越發的心疼,從前的花染香別說一碗藥,就是一小口都得勸多久才愿意喝,還得閉著眼、皺著眉,著鼻子一鼓作氣地喝下去,喝完馬上要餞,否則不得鬧騰半天。
花染香見花夫人神面有心疼之,溫和道:“娘,我長大了。”
花夫人噙著淚,拍著花染香的手說道:“對,娘的香兒長大了,娘也老了,香兒,娘現在就想看你平平安安的……”
“娘放心,我們就在王家村哪兒也不去,肯定平平安安的。”
花夫人連聲說好,“咱們就在這,哪兒也不去。”
其實,花夫人是盼著兒孫承歡膝下的,但是知道,這輩子怕是不能了,比起憾,更心疼的是花染香。
在花染香和君子影出去的時候,花語正在給花染香熬夜,花夫人就仔細地問過花語,花語猶豫了半晌,據實已報,說花染香的子因著落胎沒有及時調理好,又遭牢獄之災,虧空得厲害,恐怕難于再生育,也就是說,花染香基本失去為母親的資格。
花夫人驚懼加,抓著花語問道:“香兒自己知道嗎?”
花語搖頭,“小姐只道是子有所欠缺,奴婢怕小姐傷懷,并不敢告訴小姐。”
花夫人點頭,再次警告道:“此時萬萬不能讓香兒知道,香兒太多苦了……”說到最后,花夫人忍不住又落淚。
花語同,紅著眼說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花夫人平復心之后,忽然想起從前偶得的一張方子,主要調理的對象就是花染香這類況的,花夫人急忙對花語道:“你且在這等著。”話落,著急地往外走去。
不多時,花夫人拿著方子過來,對花語道:“你拿著這方子找大夫看看,把小姐的況說與大夫,看這方子是否有效,若是有,抓了藥回來。”
花語領命而去。
不多時,花語匆匆返回,手里還提著幾帖藥。花語驚喜地對花夫人道:“夫人,那大夫說用得,我這就去煎藥。”
花夫人三不五時就要看一會花語藥煎得如何,好不容易煎好后,花夫人急忙端著就出來晾上,不多時花染香也正好回來。
回過神的花夫人聽見花染香在問,“娘,爹呢?”
花夫人笑道:“你爹和你花五叔四閑逛去了,香兒你是不知道,你爹來到王家村之后是如魚得水,小日子過得舒坦,連病也去了幾分。”
“如此甚好,看來爹心里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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