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當天晚上，妙妙為了宵夜能吃牛糕，用晚膳用得特別乖。母喂吃什麼就吃什麼，哥哥們給夾的菜也都乖乖吃掉。

所以到了用宵夜的時辰，元顯也沒爽約，專門吩咐邊的宦去小廚房找那小宮要點心去了。點心依舊是上了一整碟，母拿小碟子分走兩塊端給妙妙吃。元顯想到母后也素來喜歡味的點心，就端給葉蟬也嘗了嘗。

葉蟬吃過後覺得，還不錯吧。

——這麼多年都吃味足的點心，不知吃過多種了。現下想有那麼一樣兩樣讓覺得驚豔，確實不太容易。

不過跟元顯說：“你要是吃，就把人調到你們那邊的小廚房去，長秋宮這邊不缺人手。”

要不是元顯特意吩咐，小宮做的東西，估計都上不了的桌。

但是元顯道：“不用，我們那兒也不缺人。這點心妙妙吃，人還是留在長秋宮吧。”

此事便就此作罷，不過在葉蟬和元顯這兒作了罷，可不等同於在旁人那兒也作罷。

幾個被召進來的當天晚上回了屋就說起了這事兒，主提起這事的姑娘姓陳，今年十四歲，是餘下的五人裡最年長的一個。從聽到皇長子提起小廚房的宮起心裡就不安生，思來想去，終於忍不住了。

陳氏便道：“你們覺不覺得，小廚房那宮，心眼兒也太多了？”

打聽了，那宮才十三，平日裡也就打打下手，或者給宮人們做做點心。那的點心怎麼就了公主的眼，又讓皇子殿下吃著了呢？

陳氏這麼一說，另外幾個也都不蹙眉。

便有人接口道：“我也覺得這事兒不對呢！小廚房裡宮那麼多，廚藝比好的肯定也不，怎麼就上皇長子了？”

陳氏冷笑：“咱不能再這麼留著了，不然，不知以後還要出多大的子。”

這麼說，自有一兩個若有所思地點頭。坐在妝臺前的正卸珠釵的褚氏卻轉過臉，鎖著秀眉道：“犯不著吧。萬一當真只是上了呢？公主殿下近來總去小廚房給炒蛋找吃的，一來二去的，上也不稀奇呀！”

“就你缺心眼兒！”陳氏懶得多理。褚氏今年十一，在陳氏眼裡，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

陳氏拉著方才接話的那的手，又向眾人道：“你們想想，就算照的份做不了皇子正妃，皇長子想納個妾，那不是很簡單？到時候難不難啊！”

幾人的神一下都沉了。

們的家世都不簡單，要不然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大多數人的父輩，都是有妻也有妾的。於是正室所出的，多多見過點兒妾室寵時母親不快的樣子，側室所出的，則也清楚自己的生母讓嫡母多不高興。

幾人便這樣合計起了對策，陳氏不帶褚氏說話，褚氏輕哼了一聲，也懶得往前湊，就自己悶頭睡覺去了。

第二天，幾人照例起了個大早。

打從進宮以來，上午便都是們學規矩的時候。宮裡派了尚儀局的教們，皇后娘娘有時會在旁邊瞧著，免得們吃太多苦。

下午時們才會進殿去侍奉，做些端茶倒水之類的活，或者陪皇后娘娘說說話、做些紅，同時盼著皇子殿下過來問安。

但在上下午的事之間，們有足足一個半時辰可以歇著。這期間們小睡一覺可以，隨走走也行，反正們的份比大多宮人高，嬪妃們也都知道們的來歷，不比擔心衝撞了誰。

所以這一個半時辰，也剛好能做些別的事。

陳氏便帶著兩個夥伴一起進了小廚房。小廚房裡規矩嚴，但主要是放食材和燒菜的地方嚴，不太要的地方——比如放廚的屋子，就沒那麼嚴格了。

反正所有碗碟筷子在用之前都還必須細地洗一遍，有人跑到這屋下毒也白下。

陳氏悠哉哉地兜了一圈，找了一個能管管事但又位份不太高的宦，跟他說：“你們這兒有個姓夏的宮，今年十三歲。勞煩公公，一會兒讓收拾廚去。”

那宦一聽，就知道這裡頭有事！

不過到底有什麼事，他一點都不打算多問，也不打算多管。誰不知道這位日後會不會了皇子妃啊？就算不會，宮裡有頭臉的想整治個小宮，有什麼的？

陳氏見他答應得痛快，便知此事一定能。高高興興地塞了他兩塊銀子，就轉走了。

當天晚上，妙妙吃完晚膳後閑的沒事幹，又帶著炒蛋要往小廚房跑。

“蛋！”一，臥在椅子上睡覺的炒蛋就跳了下來，屁顛屁顛地跟著小主人往外去。

彼時兄弟幾個也正在殿外消食，元顯一瞧妙妙往外跑，覺得天太黑，生怕再摔個跟頭，便追過去把抱了起來。

他把妙妙兜在懷裡笑問：“這麼晚了，還不好好歇著，往哪兒跑？”

妙妙咬咬，清脆響亮地說了兩個字：“吃，糕！”

哈？

元顯聯想能力有限，一時沒明白，就看向了母。母笑道：“公主這是又想吃那牛糕了，想去小廚房。”

“小饞貓。”元顯的臉，“天都黑了，不去了。你要是想吃，大哥讓人給你端來？”

妙妙皺眉，小手一指地上：“蛋！”

還要喂炒蛋吃呢！

好吧好吧，那就去一趟，估計就是想出去玩。

元顯便無奈地抱著往小廚房的方向去了。進了小廚房所在的院子，妙妙輕車路地找到宮人給炒蛋盛了糜，坐在石階上端著小碗出來喂炒蛋。

元顯也坐到了石階上，笑地看著喂。等快喂完了，元顯又朝邊候著的小廚房的宦道：“特別吃一個宮做的牛糕，給做些過來。”

“這……”那宦的神不由一僵，元顯邊的人就皺眉了：“是個姓夏的宮，給公主做了好幾回了。愣著幹什麼？快去！”

那宦了把冷汗，遲疑著了兩，趕忙退下去找人。在妙妙碗裡的糜徹底喂完時，那宦終於帶著夏氏回來了，福時，元顯下意識地抬眸掃了一眼，目卻就此一滯。

他皺了皺眉，站起來問：“怎麼了？挨打了？”

夏氏左頰上顯然有幾道指痕，眼睛也泛著紅，是剛哭過的模樣。

聽元顯問話，不由自主地將頭埋低了，呢喃道：“奴婢不小心打了碗……”

元顯面不快，睇了眼旁邊那宦：“宮裡輕易不讓打臉，你們管事的過來。”

那宦打了個哆嗦就要去，夏氏忙道：“是、是江南剛貢進來的碗，所以管事的公公急了，才……”

“江南貢進來的碗又不差那一個。”元顯說著還打算揮手讓那宦去人，夏氏快哭了：“一、一摞……”

“……”元顯的神一下子變得很複雜，他又看了夏氏一會兒，誠懇道，“你這就的確有點太手腳了。”

夏氏其實本來心裡就委屈，不讓皇長子找管事的，只是怕今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但眼下見他也說他手腳，不由覺得更冤，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抬手抹了一把，道：“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碗就一摞摞地疊在那裡，奴婢挪完一摞，後面那摞不知怎的就倒了。而、而且這活本來也不歸奴婢的……”

十二三的姑娘，有委屈能忍著不哭則以，一哭就越哭越兇了。

夏氏不止是委屈，還害怕。因為類似這樣的錯誤有個兩回就要被趕出宮了，典籍上還會寫個“因笨出宮”，多丟人啊！

元顯長這麼大也沒著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在面前哭，他只哄過自家小妹妹。所以他一時慌，可邊的宦想呵斥夏氏，又被他下意識地攔住了。

他局促地咳了一聲，很生疏地哄了起來：“你別哭啊……別哭！那個……”

他順著夏氏的話想了想，問：“你是不是跟誰結過仇啊？”

如果夏氏說的是真的，那這件事聽起來真的很像被人算計了！

然而夏氏噎著滯了滯，茫然抬頭：“沒有啊……”

人緣可好了，從不跟人結仇。就連今天氣急了打了兩掌的管事，平時其實都對不錯。

夏氏想不明白，也不想把這事鬧大，便呢喃道：“多謝殿下關心，奴婢以後加小心就是了。”

你連自己得罪了誰都不知道，對方完全在暗，你加小心有用嗎？

元顯好一陣腹誹，蹙著眉又睇了睇，覺得傻乎乎的。

他兀自琢磨了一會兒，夏氏在安靜裡覺得不自在，便福了福：“奴婢給公主做點心去。”

元顯一時沒反應，夏氏就從他邊進了廚房。片刻後元顯回神，提步也進了屋：“你什麼名字？”

夏氏正調牛，聽言微愣，垂首回道：“繁歌，夏繁歌。”

這名字真好聽。

元顯點點頭：“好，我記住了。你別擔心，我幫你。”

是以片刻之後，葉蟬冷不丁地聽到元顯求幫忙，問能不能把一個小廚房的宮調到殿裡做事。

——那一瞬間，葉蟬心底的壞笑和好奇都快忍不住了！

但當然還是忍住了，抬眸繃著臉打量了元顯幾眼，狀似不解地問他：“小廚房的宮，幹嘛要調到殿裡來？”

元顯便將夏繁歌的事說了。

葉蟬一聽，喲呵，可以啊兒子，你還開始英雄救了？

葉蟬當即便決定，這忙得幫！

並不太擔心那宮會不會人不好。首先長秋宮的宮，有一個算一個，家世都是清白的。其次，品這事現下擔心也沒用，只能日久見人心，一時半會兒不好貿然判斷。

既然這樣，先遂了元顯的心意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如若當真品不好，日後總歸能慢慢瞧出來，相信到時元顯也能做出對的選擇！

葉蟬便立刻著了人去調夏氏過來。夏繁歌回屋剛歇下，聽說之後差點嚇瘋。

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被長秋宮上下尊稱一聲大姑姑的青釉，舌頭直打結：“進進進進進……進殿侍奉？！”

進宮四年了，從來沒進過椒房殿的大門！

當日晚上，葉蟬兀自躺在床上品著元顯這個傻小子春心萌而不自知的模樣樂了半天。謝遲看完奏章回到長秋宮，一揭床帳就見喜滋滋的，頓時也被帶得笑出來：“自己傻開心什麼呢？”

葉蟬笑瞧瞧他：“快去盥洗，一會兒躺下慢慢說。”

還賣關子？謝遲嗤笑著走了，半晌後穿著寢再度揭簾，躺上床就問：“到底什麼事啊？”

葉蟬笑意盈面地坐起來，竹筒倒豆子般就把元顯的事給說了。

“你是沒瞧見，元顯那副樣子可太可了！一臉的擔心，估計自己還沒察覺！”

謝遲聽得也笑，但又有些猶豫：“宮啊……”

“我查了，清白人家，而且家人就在安。”葉蟬籲氣道，“跟那幾個姑娘比，門楣是低了點。不過我想著，還是元顯喜歡最重要了，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一輩子如果要好好過，脾相投是必須的。當年的家世也沒有多高，和寶親王府的正妃胥氏、謝遇的正妃石氏比，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如果把這兩個人塞給謝遲，謝遲估計跟誰也不能好好過，只消說幾句話便知不是一路人了。

所以，雖則葉蟬也認可門當戶對的重要，但在家世還說得過去的前提下，元顯的喜歡，一定是比一味地挑高門楣更要！

謝遲也點了點頭：“可以先瞧瞧看。元顯若是真喜歡，就隨他便是。”

而且元顯如果真的喜歡，就必須得是正妃。謝逢府裡早年鬧得那麼難看，不就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是側室，後來家裡又給挑了個正妃府？之後這一正一側能在變故裡摒棄前嫌，那是謝逢命好。

謝遲可不想讓元顯也這麼糟心一場。而且，後頭的幾個弟弟也都拿元顯當榜樣呢，元顯婚後的夫妻和睦十分要。

“人在你這兒，你也幫元顯多看看吧。”他道。

葉蟬點頭：“自然，我一定……”話沒說完，忽聞門聲吱呀一響。下意識地噤住聲往殿門口看去，過床帳的紗簾，見劉雙領疾步進了殿。

“陛下。”劉雙領在床邊躬，謝遲也看過去，劉雙領道，“令衛方才來稟，說詔獄那邊……出了點事，有人在飯菜裡頭下毒。”

這聽起來不像個大事，也不太急。

謝遲眉頭微鎖：“明日再說便是。”

但劉雙領道：“原是把下毒之人押起來治罪便是，但這事裡……牽涉的雙方都特殊了些，驚了淳親王。淳親王想求陛下開個恩，先把兇手給他看押。”

淳親王就是謝逐。去年年末，七王去了，謝逐承繼了他的爵位。

謝遲聽得一頭霧水：“究竟怎麼回事？”

劉雙領稟說：“這被下毒的人，是從前因為孌案被削爵圈的順郡王，謝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