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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 第 41 節 穿越成爺爺

我真的好沒用,我明明是穿越的,空有領先他們幾十年的見識,卻沒辦法掙到錢,也沒有能力把這個家庭從貧窮的泥濘中拉起來。

樓梯上響起「嘎吱嘎吱」急促的腳步聲,我爸跌跌撞撞撲上來,看一眼腳邊的麻繩和大伯頸間的勒痕,瞬間臉慘白。

他站在原地,雙手握拳,渾發抖:

「大哥,你別死,我不念書了,我不念書,我不念書了……」

我爸嚇壞了,眼淚洶涌而下,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說了幾十遍不念書,看著他和大伯的慘狀,我心里又痛又憤怒。

命運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啊,書上不是說勤勞能致富,可這一家人從早忙到晚,連五歲的小叔每天都會幫忙干活,沒有一個人閑著,為什麼還是這麼窮?

吃不飽飯,上不起學,一個人生了病,要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為其他人讓路。

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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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裳回來,一家人抱頭痛哭。晚上,我拉開大伯的子檢查,才發現他的傷口一直沒有愈合。整條大,都發膿發爛,折磨得他想自盡的,除了對家人的愧疚,還有難以忍的病痛。

這種傷勢,絕不能再拖了。

怕大伯再尋短見,晚上一家人都沒怎麼睡,流看著大伯。

第二天一早,我準備出門去借錢。剛到樓下,就發現我爸沒去上學,而是坐在灶間燒火,他撕開自己的作業本,丟進灶火中。

我撲過去推他:

「你瘋了?你燒書干什麼?」

我爸摔在地上,臉龐上一半火,一半黑暗,他垂眸看著地面,眼神平靜得讓我害怕:

「我不念書了,我要去打工。」

「不行!」我揮舞著拳頭,滿是憤怒,「不行!我答應過要讓你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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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讀了——」

「再也不讀了!」

我爸梗著脖子大喊起來,一邊喊,一邊發狂地扯碎書本,我撲過去搶書,臉上不知不覺全是眼淚:

「你再等等,會有辦法的,我會有辦法的。」

我沖出門外,跑遍村子,給我認識的每一個親戚下跪。

錢,能不能借我錢,讓我大伯治,讓我爸爸讀書,我會去打工,我以后會賺很多很多錢,我會還很多很多倍的。

只要給我時間就好,給我幾年時間就好啊。

可是沒有人肯借我。

大爺爺是爺爺的親哥哥,之前大伯生病,他借了我三十塊,這次,他只是搖頭,吸著旱煙:

「銀山,這都是命!」

「你看看村子里,誰家不夭折幾個孩子,你家六個娃能囫圇帶大,已經是這個了。」

大爺爺豎了一個大拇指,繼續吸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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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布滿皺紋的臉龐在煙霧之中:

「要我說,你就是太寵孩子了,又是看病又是要讀書的,我們莊稼人,命賤,點傷自己能抗就抗,抗不過這條命就代了。」

「家家戶戶都是這麼過來的,你不能在這種時候還妄想讓國偉念書。」

「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啥給你們讀書啊?」

我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我想說這怎麼是寵孩子呢,生病要治病,年紀到了要上學,這不是最基本的東西嗎?這算什麼寵啊?

可是我說不出來,因為大爺爺說得對。

這貧瘠的年代,飯都吃不飽的時代,除了活著,其他都沒那麼重要。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抱著頭,痛苦地坐在門檻上。

拿過墻角的鋤頭,塞到我手中:

「三分種田七分管,這日頭,一天都耽誤不得,銀山,該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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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鋤頭,頭滾了滾:

「國偉呢?」

「他去磚廠了,他運氣好,雙武今天正好要去給他哥送服,能捎上他。」

我眼眶一熱,嗓子里像堵了一團棉花。

這是我第一次,對窮這個字,有了這麼深刻的

香港有一檔綜藝節目,《窮富翁大作戰》,是一部真人紀實片。節目安排富豪們驗窮人的生活,在他們看來,窮人之所以窮,是因為自己不努力。

可等他們真的在那個環境中才發現,每天打幾份工,微薄的薪資只夠買一日三餐,支付住宿的費用,他們不是不努力,而是已經用盡全力在活著。

命運就像一只大手,牢牢地把這些人按在泥沼中。費盡全力掙扎,把頭抬出來呼吸,就只是活著而已。

我弓著腰在田里勞作,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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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走后,學校老師來了幾次,話里話外,說我爸天資好,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名,就這麼輟學太可惜了。

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我看了老師一眼:

「確實很可惜,要不你借我點錢?」

老師:「……」

「那個什麼,以后有機會,還是得送國偉去上學,這天資不能浪費啊,那我們就先走了。」

送走老師,我責怪地看著我:

「你咋跟他們開口?也不嫌丟人。」

丟人嗎?

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農忙結束之后,我收拾東西,準備去隔壁縣。

晚稻已經割了,公糧也完,剩下的農活,就是收些黃豆蔬菜,我和小姑辛苦一點,也能勉強應付下來。

到明年春耕開始,這里有四個月的時間,我可以去打工再掙一份錢。這樣辛苦兩年,多攢點錢,到時候把大伯的病治好,家里再留點余錢,我就可以去廣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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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包好幾玉米棒子,要送我出門的時候,忽然扶著門框吐起來。

我忙上去扶

「你怎麼了?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小姑在旁邊拍手:

「媽媽肯定是又有小弟弟啦!」

點點頭,沒當回事:

「估著是又有了,沒事,你去忙你的,別管我。」

我恍惚間想起來,爸爸好像說過,小叔二叔后面,還有一個最小的弟弟。

只不過當時已經快四十歲,本來就不行,生弟弟的時候難產,弟弟夭折了,子也垮了。

是不是因為懷孕,還老干農活,才把拖垮的?

我立刻打消了出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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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天不亮就扛著鋤頭出門干活,把家里的大部分家務也包攬了,讓我

閑下來的時候,我會花兩分錢坐公車,去隔壁磚廠看我爸。

幾個月不見,我爸個子已經又躥高了一截,正著膀子,在摔磚坯。他比之前更瘦了,上沒幾兩,細瘦的胳膊上,卻有兩團隆起的

旁邊的工友邊干活邊聊天:

「這娃是真能吃苦。」

「怪懂事的,工資全捎回家,一不拔,冰都不肯買一。」

我躲在旁邊看,不敢走過去跟他說話。

覺我沒臉見我爸,我還信誓旦旦說要讓他讀書,結果這麼久了,連張火車票都混不出來。

其實也不一定要火車票,村口附近有條鐵軌,這年頭火車速度都不快,我經常看見有膽大的小伙子,沖刺幾步,一躍而起,跳到火車后著。

他們管這火車,有許多年輕人,著火車離開村子,再也沒有回來。

可我不行,我被,被小姑,被一家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牢牢拴在那貧瘠的土地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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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流水一樣,從指中流逝。

爸爸攢的錢,給大伯治好了傷。大伯一瘸一拐,不能干重活,又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剛好隔壁有個老姑娘,愿意招大伯當上門婿,大伯就去了。

不管我怎麼心照顧依舊難產,生下一個夭折的孩子,躺在醫院里,又欠下一大筆錢。

我不明白一個家庭為什麼要經歷這麼多的苦難。

爸爸沒日沒夜地打工,我沒日沒夜地干農活,兩個人拼盡全力,錢卻總是不夠花。

而且時間過得好快,快得讓我害怕。

我腦子里的雄心壯志好像也逐漸消失了,雙武買了輛托車,我從后視鏡里,看見一個佝僂的老人。

著自己的臉發呆,我穿過來的時候,爺爺就已經五十歲了。

土地上常年勞作,我看起來和爸爸五十歲時完全不是一個樣子。皮黝黑,一下眉,額頭全是深深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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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完農活,我時常坐在田邊,看著列車呼嘯而過。

火車開得越來越快,現在想不上,看著長長的列車在鐵軌上變一個小黑點,我忽然明白過來,我好像去不了廣州了。

垮了,常年吃藥,兩個叔叔年紀小,家里離不了人。拴住我的,是家庭,是土地,是責任,也是命運。

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只有我爸。

他休息回家時,我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叮囑他:

「你去廣州,去浙江,去那邊打工,以后做點生意,書也要讀,小學文化是不夠的。」

我爸很不耐煩:

「我都打工多年了,怎麼還能看得進去書啊?」

「做什麼生意?做生意要本錢的,你有本錢給我嗎?你說得那麼輕松,你自己怎麼不去做?」

我愣在原地,腦子仿佛被雷劈中。

我扯碎手里的試卷,聲嘶力竭地對我爸喊:

「我憑什麼替你活著?你想干什麼自己去干不行嗎?為什麼要我?」

「讀書讀書,你自己去讀啊,你有本事自己去考大學啊!你憑什麼把自己的夢想強加在我上?

現在,我了我爸。

我被鐵鏈拴在土地上,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復一日地勞作,始終等不到屬于我的那一張火車票。

而我爸,唯一有資格去追夢的人,他不去。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把火。

下腳底的鞋子,劈頭蓋臉朝我爸臉上打去:

「你當我不想去嗎?你個小畜生,我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你?你就在磚廠搬磚,能有什麼出息?你一輩子想活得跟我一樣嗎?」

這麼多年,我早都明白了,對我們普通人來說,貧窮就是一個漩渦,所有人都在里面打轉,昏頭轉向,痛苦地在溫飽線上掙扎。

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可我爸的路斷了,他不愿意再接上。

我大聲叱責,我爸轉頭就跑,我舉著鞋子追在后面。

火車轟隆隆地響,風從耳旁刮過。

我眼前閃過一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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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睛時,頭頂是刺目的線。

我傻愣愣地看著頭頂的白熾燈。

我媽握著我的手哭起來:

「總算是醒了,兒子,怎麼燒得這麼厲害啊?可把媽媽嚇壞了。」

我爸站在醫院走廊上煙,探頭進來看我一眼,冷笑一聲:

「燒退了就去上學!」

「都什麼時候了?上學上學, 你就不能讓孩子消停幾天?書讀不好,你就不認這個孩子了是不是?」

「晨晨, 別聽你爸的,大不了, 咱們以后就不念了, 讀個專科,學門手藝, 也能養家的。」

養家?

腦子里閃過爺爺辛勞麻木的一生, 我從床上跳起來:

「我不養家,我不養, 我要念書,我要念書!」

我掙扎著下床, 我媽驚恐地抱住我的胳膊:

「這孩子, 是不是燒壞了?」

養家糊口, 掙一點微薄的工資, 娶老婆養孩子, 孩子上學,孩子生病, 孩子埋怨我沒本事,在日復一日的勞中磨滅心中所有的熱和理想,我不要過這種日子!

我推開我媽, 抱床頭的書包,淚如雨下:

「這是我的火車票。」

「廣州我要自己去。」

我媽大

「你這傻孩子,什麼廣州,醫生——醫生, 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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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以后,我認真學習的架勢,把我爸媽都嚇了一大跳。

我爸一反常態,不再勸我讀書,反而老是讓我不要那麼辛苦, 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周末的時候,我一個人去山上看了爺爺。

爺爺的墳塋修得很面,周圍種著幾棵柏樹, 我爸說柏樹風水好,子孫有出息。

爺爺長得和爸爸很像, 黑白照上,兩道濃眉擰著,仿佛生活中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我九歲時, 爺爺就去世了, 他終日佝僂著腰,會一層一層解開包好的手帕,從里面拿零錢給我買零食吃。

我第一次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好奇:

「爺爺,你有夢想嗎?」

墳頭靜悄悄的, 連蟲鳴聲都沒有。

我絮絮叨叨地和爺爺說話:

「我原諒爸爸了。」

原諒他說話總是罵人, 學不會關,因為他自己也沒有得到過。

原諒他總是我讀書,因為讀書真的很重要。

我說了很多很多,走之前, 我把一張去廣州的火車票擺在爺爺墳前。

忽然有一陣風吹過,車票被卷上半空。

飄飄揚揚,向著遠方。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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