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暗室捉風波, 崔裴二人作繭自縛,皆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事發后不到半個時辰,京兆府便來人將崔書窈及蘭汐一干涉事人等帶回了衙門嚴查。
崔書窈雖,只京兆府也不是吃素的, 把進了刑房。京兆府尹是個憐香惜玉的, 也沒給崔書窈上刑, 只讓觀了一下,他們平日都是怎麼拷問重刑犯的。
崔書窈外強中干經不起嚇, 不到一個時辰便全招了。
兩日后,崔書窈被依律判流刑三千里, 并褫奪其郡主封號, 貶為庶民。
晉安大長公主聽聞此消息后, 就此臥床不起, 整個崔家都了牽連,了一團。
但這些都不是令崔書窈最難的。
就在宣判當日, 崔書窈被診出懷有兩個月的孕,孩子是裴景先的。
說來也諷刺, 與裴景先親三年, 為求子吃了不苦頭, 卻遲遲無果。
偏偏在恨毒了裴景先的時候卻有了。
裴家自然是不會要這個孩子的,裴相夫人認定了崔書窈是個禍害,若不是崔書窈自己兒子也不會牽連, 完全也沒覺得自己兒子有錯, 只把崔書窈往死里咬。
裴家的骨裴家都不要, 如今晉安大長公主倒了, 崔家就更不會要了。
崔書窈的叔父往牢里送了碗紅花, 意思是讓打了這胎。卻不知為何, 崔書窈沒喝下那碗紅花。
至于裴景先。
他與人私通之事當眾敗。這還不止,暗室風波后沒幾日,裴景先寵的小表妹,在裴景先慣用的枕頭里,搜出了幾首裴景先三年前作給明儀的詩。
這詩里訴盡了他對明儀求而不得之苦。
好事不出門,糗事傳千里。也不知怎麼的,次日這事便在京城傳開了。
當年裴景先口口聲聲說明儀用和權力他,他離開崔書窈之事不攻自破。
他正直妻佳公子形象不復存在,從前那些批判明儀的打油詩轉了個調,統統加倍都還給了裴景先。
如今京城中人提起這個偽君子,都恨不得狠狠啐他幾口。
從今往后裴景先怕是都無在京城立足了。
原本他在任上呆滿三年便能回京,眼下以他的聲,怕是要老死在那偏遠之地了。
裴景先此人虛偽又極了表面功夫,如今臉上這層假面被徹底揭下,這比讓他死了還難。
此事還沒完。
聽聞今早有人向史臺寄了封匿名信,信中揭了裴景先為多年來,假公濟私魚百姓之事。眼下史臺正聯合刑部大理寺徹查此事。
裴景先此人,狡猾且善于偽裝,又有裴相罩著,這樁事一直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能對此事有所了解的,必然是裴景先邊親近之人。
明儀先前還吃不準是誰寫了那封匿名信,如今在宜園看見了那位讓裴景先神魂顛倒的小表妹,明儀心里忽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信該不會是小表妹的手筆吧?還有那幾封裴景先藏在枕頭里的詩,雖說裴景先是咎由自取,可明明記得裴景先沒有給寫過這些。難道這些也是小表妹做的?
可為什麼要害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哥?
小表妹裴府的時間剛好便是崔書窈在宮宴上出事的第二天。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局,那……
明儀迫切得想要知道答案。
這個答 案謝紓一定知道。
沒去正堂,轉而直接去了洗墨堂,在宜園沒人敢攔明儀,一路暢通到了洗墨堂。
洗墨堂外泉水流淌發出輕響,謝紓正與幾位大臣議完事。
幾位大臣長吁短嘆地從洗墨堂出來。
“攝政王這是鐵了心要嚴懲崔裴二人。”
“江南道蘇晉遠虎視眈眈,如今正是聯合各大世家聯合抗衡之時。這個時候嚴懲此二人,無疑是下了裴氏和崔氏的臉面。了崔裴兩家的助力不說,京城世家盤錯節,崔裴兩家皆是京中大族,這兩家若不表態,其余世家自也不肯先做出頭鳥。”
“這事說到底都是因長公主而起的。到底是英雄難過人關。竟讓他連大局也不顧了。”
明儀站在不遠的竹林邊,聽到了大臣里的話。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種做“禍水”的心虛。
明儀抓了手里裝著枸杞薏仁鮮菇燉湯的食盒,敲了敲洗墨堂前的雕花木門:“是我。”
幾乎是聲音剛落,門邊立刻被里頭人打開。
明儀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謝紓低頭輕吻了的發:“你來了。”
明儀自謝紓懷里抬頭,瞥見他略顯蒼白的臉,輕聲道了句:“聽聞你近日了風寒,想來應該是那日在我府上的涼,我、我不好推卸,想著該來探你一二。”
說著把湯拎給他。
謝紓接過湯,低頭看了眼,略一挑眉:“殿下親自為我燉的?”
“你想得。”明儀瞥了他一眼,聲音低了點,“雖不是我燉的,但是我送來的,我可是提了一路,一樣勞苦功高。”
謝紓笑看著“嗯”了聲。
明儀被他盯得臉紅,假咳了聲,轉了話頭:“你可好些了?”
謝紓回道:“今早便無妨了。”不然他也不敢輕易與親近。
“本想著一會兒過去尋你,卻不想你先來了。”
明儀微紅著臉,替謝紓舀了一碗湯遞給他,盯著他喝完補湯。
想到方才大臣說的話,抿了抿道:“我方才在宜園見到了裴家那位‘小表妹’。”
謝紓放下碗:“所以你是想問,那天在壽宴上發生的事,是否與我有關?”
明儀凝視著謝紓。
謝紓低頭向坦白:“是。”
明儀:“那位才進裴府幾天就把裴家整得烏煙瘴氣的小表妹是你安的人?”
謝紓:“是。”
明儀:“那日壽宴崔書窈想設計你,被你看穿了,所以你將計就計,讓小表妹引裴景先去了暗室,原招奉還?”
“那日崔氏讓的婢送了有問題的酒來,我同那婢說,可以給和的家人一條活路,只要在眾人面前實話實說。”謝紓道,“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明儀微張了張。
原來從小表妹進裴府起,崔書窈和裴景先甚至于所有人都了局中人。
而控這場局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明儀知道年紀輕輕便能為大周掌權人的謝紓從來不是個簡單的人。
可驟然知道這場局,還是有些驚愕。
&nbs p;其實謝紓若想除掉崔裴二人,有更直接了當的辦法。
可他卻說:“你不覺得比起直接了當,這樣他們才難嗎?”
明儀:“……”
“抱歉。”謝紓垂首似不想讓明儀正視他,“我說過,我沒有那麼大度,能容許他人隨意冒犯我的妻子。”
明儀抬手捧起謝紓低垂的臉,在上頭輕啄了一口,很直接單純地表達了自己的心:“很解氣。”
解氣是解氣,可是解氣完的后果卻不是很好。
想到那些大臣方才說的話,明儀抿了抿:“我的意思是,我的氣已經出了。若是繼續嚴懲崔裴二人會有不妥之的話……”便算了吧。
未等明儀把話說完,謝紓打斷道:“不會有不妥之。”
明儀睜大眼:“可……”那幾個大臣不是這麼說的。
“怎樣都不會再讓你一點委屈。”謝紓忽認真道。
明儀心里漫出一暖意,眼眶起了一陣氣。
明白他的難,可謝紓卻輕松道:“你該相信你的男人有這樣的能力。”
明儀心跳砰砰的,莫名升起一滿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你的男人”。
謝紓真是見針,無孔不地對宣示著主權。
明儀別過臉哼了聲:“什麼你的男人?好厚的臉皮。”
謝紓抬手圈在懷:“不是嗎?”
明儀紅著臉說不出話來。從上講,的確是的。
“殿下。”謝紓在耳邊輕聲道,“我病好了。”
明儀:“……”所以呢?
“好久沒有服侍過殿下了。”謝紓道,“臣覺得今日是時候該做些讓殿下高興的事了。”
“臣想為殿下效勞一二,好不好?”他的聲音似帶著點點引,眼睛直勾勾地著明儀,讓明儀難以抗拒。
似被勾了魂一般,明儀稀里糊涂應了聲:“好。”
謝紓會心一笑,低頭輕啄了啄明儀的手背:“臣會讓殿下滿意的。”
他似乎是想大戰一番的意思。
“……”明儀道,“你大病初愈,適度就好。”
“好。”謝紓應道。
這聲“好”完全就是一句敷衍的廢話。謝紓完全沒有一點大病初愈的樣子,抱回了長春院臥房,一直拖著,從黃昏到深夜。
明儀已然有些疲力竭昏昏沉沉,眼前這個男人還不肯放過。
明儀也不知道和謝紓這樣了多久,直到遠傳來京郊大慈恩寺佛塔上的大鐘垂擺之聲,明儀才有了點時辰的概念。
竟然已經子時了。
“明儀。”眼前的男人在耳邊道了句,“生辰吉樂。”
明儀從昏沉中出一清醒,倏然聽見外頭禮花升空的聲音。
煙火在夜空綻開,流溢彩。
明儀向窗外,那是喜歡的和樣子。
心撲通撲通似小鹿撞,聲音斷斷續續的,問他:“你備的?”
“早備好了的。”謝紓道,“從這個角度去,最好看。”
不是角度,時間也算得剛剛好。
“給夫人的……”他笑,“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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