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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 第 35 節 湖風吻山茶

清冷的男聲。

是沈煜風。

這家畫室的主理人,也是我的大學老師。

我按住開門鍵,等沈煜風走進電梯,禮貌地跟他打招呼。

「沈教授。」

沈煜風穿著煙灰襯衫,薄薄的雙,眸很淺,冷淡的線。

他微微頷首,偏頭看了我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道視線掠過我的時,好像停頓了一兩秒。

空氣有片刻的安靜。

我后背莫名發涼。

「叮!」

電梯門開了。

沈煜風收回

視線,徑直走進畫室,只朝我撂下四個字。

「口紅花了。」

語氣極淡,我卻聽出了咬牙的意味。

我沒多想,去洗手間補了個妝。

出來時,看見沈煜風站在我的畫前仔細端詳。

片的白山茶只勾了形,還未上

「這里。」

沈煜風修長的指尖點了點某

「畫得太死板。」

我拉開木凳,用夾著畫板,拿起炭條,剛想按照他的建議修改細節。

手腕被輕輕覆住。

沈煜風幾乎把我半圈在懷里,引著我的手重新起稿。

我抬頭看他,可他沒看我,專注地看畫。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我順著他的目看向畫卷,紙上的山茶似被湖風吻過,綻放出鮮活的生命力。

確實技法高超。

我由衷贊嘆,又不免心中疑

「沈教授也喜歡白山茶?」

如果不是認真觀察過的人,是無法描摹出細節的。

沈煜風沒有立即回答。

短暫的沉默后,他撤了手,后退一步,與我保持正常的社距離。

「不喜歡。」

我哦了聲,識趣地沒再多問。

本以為對話就此結束,卻在幾秒后忽然聽見下一句:

「但有人喜歡。」

他面上不顯山水,耳尖卻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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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奇心開始作祟:

「嗯?這麼說,我有師母了?」

沈煜風避而不答。

指骨叩了叩我面前的畫板,淡聲開口:

「林聽。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我的名字。」

我一時怔住。

這話題似乎跳躍得過快了。

但我還是很聽話,試探著他:

「沈煜風?」

他嗯了一聲。

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午后的線很好,我坐在窗邊,心無旁騖地畫畫。

傍晚時分,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幾道閃電劃過天際,畫室的電閘跳掉,視線落黑暗,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暴雨。

黑暗。

恐懼。

總會勾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我想起十五歲那年,最疼我的爸爸倒在老舊的筒子樓門口,手里攥著鑰匙。

地上滾落的是我吃的芋泥麻薯,和媽媽早上叮囑他買的菜。

他是那麼想給我們提供更好的生活,不分晝夜地工作,卻最終猝死在電閃雷鳴的傍晚。

從那之后,我開始害怕雷聲。

害怕每一道閃電劃亮我的視線,害怕它們無比殘忍地提醒我——

我是在那天,失去爸爸的。

我渾抖,倉皇地拔高音量:

「沈煜風。

「你在嗎?

「沈……」

黑暗中,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

「在。

「我在。」

我不由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凌的腳步聲。

手電的倏然打在我臉上。

宋思硯氣吁吁地朝我走來,發,額頭沁了層薄汗。

這是十樓。

電梯停運,他……是跑上來的嗎。

「聽聽。

「別怕,哥哥在這里。」

他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邊輕哄。

像之前無數個雨夜。

可我清楚地覺到,沈煜風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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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無聲的控訴。

7

盛夏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宋思硯沒有帶我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經理見他來了,忙不迭迎上來。

「宋來得正好。

「今天來了兩個新妞……」

話至一半,瞧見后跟著的我,復又改口道:

「啊不,新服務生。」

我問宋思硯:

「你是這里的常客?」

明明他以前答應過我,再也不混跡聲場所了。

宋思硯矢口否認:

「聽聽,我已經很久沒來了。

「你相信我,好不好?」

見我沉默,他突然發了脾氣,揮拳重重打在經理的臉上。

「不會說話就他媽閉

「信不信老子把你店砸了?」

經理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紅從包廂走出來,后跟著一個的兔郎。

「硯哥,先說正事。

「給嫂子發匿名郵件的人找到了。」

人被紅推了一把,踉蹌著走到我跟前。

緩緩抬頭,睫上的淚水盈然未落,像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我幾乎瞬間認出了

江心妍。

七年前親過宋思硯的那個人。

咬了咬,低聲跟我道歉,表卻不太愿。

「林小姐,對不起。

「是我鬼迷心竅,想破壞你和宋,才找人做了那段假錄音。

「宋他很你,從沒說過那種話。」

我仔細打量的每一分神,問

「真的嗎?」

江心妍猶豫了幾秒,被紅冷聲呵斥:

「嫂子問你話呢,磨磨唧唧。」

委屈地朝宋思硯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染了些哭腔。

「……是真的。」

整個過程,宋思硯的目沒有一秒落在上。

他吩咐保鏢把江心妍帶進包廂,好好教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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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只剩下三個人。

我、宋思硯、紅

就是那段錄音里,問宋思硯對我是否認真的那個兄弟。

「嫂子,是我大意了。

「那個的在這陪酒,能輕而易舉錄下我們的聲音,再找人合

「當年親硯哥,我就該讓滾蛋,看是孤兒不能丟工作才心

「沒想到竟然敢做出這種事,硯哥真是冤枉的,您可千萬別錯怪他。」

宋思硯也上前一步,牽住我的手,一雙眸子盛滿深

「聽聽,既然查清楚了。

「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有個保鏢跑過來說,江心妍突然肚子疼暈倒了。

宋思硯瞬間松開我的手,厲聲質問:

「怎麼回事?」

保鏢連連搖頭,說不知道。

宋思硯步履匆忙地趕過去,沒走兩步,似乎想到我還在場,回頭安

「聽聽,我去看一眼。

「很快回來。

「你乖乖在這等我。」

我盯著他稍顯慌的背影,想跟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攔下我,遞來一個果盤。

「嫂子,吃點東西。

「那邊沒什麼好看的,保鏢下手沒輕重,估計見了。

「別嚇著您。」

強烈的疑與不安涌上心頭。

指甲嵌進手心,我勉強維持微笑:

「讓開。」

的臉白了幾分,看起來十分為難,一個勁兒地給我賠笑。

我站在那,站了十分鐘。

說「只是去看一眼」的宋思硯仍舊沒有回來。

包廂門口站滿了保鏢。

本進不去。

我自嘲地笑了笑,離開酒吧。

8

夏夜沉悶的晚風漾在空氣里,天邊幾顆野星著斑駁的

我沿著江大橋下的小路,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

一輛黑卡宴停在我的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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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拉下,出那張清貴如神祇的面容。

「在等車?

「上來。」

我剛想擺手拒絕,后邊的車突然開始瘋狂摁喇叭。

為了避免通堵塞,我只好上了車。

車廂彌漫著一清冽的山茶花香。

很好聞。

沈煜風過后視鏡看我,下顎線繃得很

「你好像不太開心。」

我一怔。

連沈煜風都能明顯知到我的緒,宋思硯卻不能。

或者說,他不在乎。

聽到江心妍暈倒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拋下我,只前去看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一男一,獨一室……

心臟猛地收

我捂住口,不敢再往下想。

車子一聲急剎。

幾米開外,是仍在營業的游樂場。

著里面霓虹閃爍的彩燈,卻有些搞不懂沈煜風的想法。

「為什麼帶我來這?」

他紳士地為我拉開車門。

淺灰的瞳孔如同被裹挾了濃重的夜,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不太會哄生。

「但聽說坐會變好。」

夜晚喧囂的街道,他的話一字一句,我聽得無比清晰。

「我希你一直開心,林聽。」

……

我的思緒恍惚一瞬。

好像七年前,他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宋思硯追我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院論壇,乃至整個京市的頭條版面全是「宋氏集團爺和繼妹不倫」。

雖然宋叔叔很快派人刪掉了所有帖子,但網友的記憶不會消失。

他們說我不要臉,勾引自己的哥哥。

說我不顧綱常倫理,連人都不配當。

類似言論充斥著我的社平臺。

其實隔著屏幕罵我,不痛不,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所謂。

可在學校,同學們看我的眼神極盡鄙夷,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生活。

宋思硯和我不一樣。

他是宋氏集團繼承人、京圈爺,那些謾罵指摘的話沒等傳到他眼前,就被夾掉了。

私下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不倫」兩個字,都對他恭恭敬敬的。

他的境比我好得多。

那次聯考,要求兩人一組,在規定時間一幅肖像。

意料之中的,沒人愿意做我的模特。

宋思硯知道后,向我遂自薦:

「聽聽,你還沒畫過我。

「給哥哥一次機會,嗯?」

我答應了。

可他卻食言了。

因為模特缺席,這場考試,我被判定為不及格。

沈煜風第一次把我進他的辦公室。

他坐在沙發上,隔著薄薄的鏡片,就這麼冷淡地瞧我。

那種眼神極,我幾乎都能想到他接下來會怎麼教育我。

可能會說,林聽,模特缺席,你不先反思一下自己嗎。

可能會說,林聽,你的人品是不是和績一樣爛啊。

或者像其他人一樣,什麼也不說,就朝我冷笑。

可那天,他只是給我倒了杯水,然后看著我的眼睛,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老師有這個榮幸當你的模特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他在給我另一次機會。

于是我沒出息地哭了,手忙腳眼淚。

一只修長的手過來,輕拍了下我的肩膀。

「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無論畫畫還是生活,不要被輿論裹挾,遵從你的本心。」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好像辦公室的垃圾桶都快被紙巾填滿了。

「再哭下去眼睛要腫了。」

沈煜風支起畫板,從屜里拿出炭筆盒。

「我們現在開始,好不好?

「你想讓老師用什麼姿勢?」

清潤的嗓音像山澗細風,輕易平我所有的負面緒。

畫作完后,沈煜風讓我給它取個名字。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就《風》吧。」

沈煜風的風。

我洗干凈手上的油彩,準備離開前,他不知從哪拿出一束白山茶,遞到我面前。

「你最喜歡的花。」

我愣在原地,不敢接。

他溫地塞進我懷里。

「收下,這是第一名的獎勵。」

就在剛才,他當著我的面,給我的畫打了 98 的高分。

我張了張口,想問他是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白山茶的,卻因為寵若驚而一時忘記。

盛夏蟬鳴的走廊里,夕的余暉將兩道人影拉得悠長。

那天,沈煜風和我并肩走出教學樓。

臨分別前,他著口袋,垂眸看我。

勾著角笑了聲。

「記得開心一點,小林同學。」

……

「我希你一直開心,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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