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家里魚缸要定期找人來換水,小區里的流浪貓我之前送去了救助站,家里的貴重品我都存放進了銀行的保險箱里,聯系電話記在床頭柜里的牛皮本上……
我沒有什麼個人財產需要分配,臨走時放不下的,都是這些瑣事。
顧嶼白沉默地讀完了我的書。
他的手驟然用力,信紙被攥一團,扔進垃圾桶里。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保姆有些慌,連忙跟上去,下意識地問:「用不用給太太準備……」
「準備什麼?」
顧嶼白猛地回過頭來。
保姆被嚇住了,因為看到素來冷淡的顧嶼白,此刻眼中一片猩紅。
「我問你,得絕癥了嗎?」
保姆下意識地搖搖頭。
「有自殺的理由嗎?」
保姆再次搖頭。
「這不就得了。」顧嶼白笑了,「沈棠不會死的。」
「這封書是寫下來氣我的,寫得也太真了,我剛剛真的有一瞬間相信了。」
顧嶼白眉心,有點生氣:「等回來,得好好教訓教訓。」
他將膽戰心驚的保姆丟在原地,轉出了門。
手機不停地嗡鳴,各種各樣的電話打進來,有的來自助理,有的來自公司東,還有的來自陸淺。
顧嶼白一個都沒有接。
下午原本有重要會議的,但他并沒有去公司,而是驅車去了城南的書店。
這是我和顧嶼白初遇的地方。
06.
我當初穿進這個世界時,份就是這家書店的店長。
那時的我一醒來就坐在收銀臺后,面前是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他抱著一摞書,尷尬地看著收銀機上
顯示出的錢數。
我幾乎是一秒明白了眼前的況,他算錯了價格,想買的書超過了上帶的錢。
男生把其中一本放下,微微垂眸:「這本不要了……」
灑進來,他的眉眼都被鍍上鎏金,漂亮得不像人間。
我鬼使神差地開了口:「今天我們店慶打八折,您帶的錢剛剛好。」
拿起他放下的那本書,我將它塞回到男生手里:「我也很喜歡魯米。」
給男生結完賬后,我才聽清耳旁系統的聲音:
【宿主,他就是你要攻略的對象,顧嶼白。】
那一刻,我看著顧嶼白的背影,心里開心得要命。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幸運,攻略對象就是自己喜歡的人,這樣攻略功后,我會擁有很幸福的一生。
那時候的我太自信了,完全沒有考慮到,幣的另一面是——
攻略失敗后,我會既失去,又失去生命。
此刻,我看著顧嶼白走進書店。
他一進店就愣住了——書架都已經空了,書籍被堆地擺放在地上,搬家的工人們戴著手套,正在把它們一摞一摞地放進紙箱。
指揮著搬家工人們的店員回過頭來,認出了顧嶼白,連忙小跑上前:「顧總。」
顧嶼白臉冰冷:「這是怎麼回事?」
「棠姐昨天打電話過來,說書店該關門了。」
顧嶼白眉心狠狠一跳,他看向店員,眼中黑霧流:「是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
店員嚇到了,顧嶼白在外人面前一直是緒斂的,很有人見過他發火的樣子。
店員吞了吞唾沫,鼓起勇氣:「應該、應該不是開玩笑,棠姐給大家把工資和遣散費都發了。」
「其實……這家書店一直以來都是虧損的,現在越來越的人來書店買書了。
「但棠姐說,這家店是的見證,所以希它能一直留著。」
店員看著顧嶼白蒼白的臉,小聲道:「但昨天說,沒必要了……」
顧嶼白的臉越來越糟糕,片刻后,他發了。
他沖上去,一把搶過搬家工人手里的箱子。
「都出去!」
搬家工人不認識他,都面不滿:「你誰啊,打擾我們工作,有病吧?」
「我付雙倍的費用。」顧嶼白直接將錢包砸在搬家工人的口,「出去!」
搬家工人愣了愣,看看顧嶼白渾的名牌,最終拿著錢包,嘟囔了一聲「有病」,然后招手帶著兄弟們出去了。
門口的店員察言觀,知道自己也不該留在這,趕混在工人里,一起出去了。
一片雜的書店里只剩下顧嶼白一個人。
他靠著墻坐下來,拿出一本書,在膝蓋上攤開,但片刻后,他發現自己本看不進去。
最終,他心慌意地將書揣進包里,站起來打電話。
這一次,并不是不接聽,而是我的手機直接關機了。
顧嶼白按下語音留言鍵,聲音發抖:「沈棠,至于嗎?
「你生氣,怎麼跟我鬧都行,至于連書店也要拆掉嗎?
「無所謂,反正這是你的店,你拿它跟我賭氣,隨你。」
我靜靜地看著顧嶼白對著手機發火。
沒辦法,我也想留下這家書店。
它是我和顧嶼白共同的記憶。
那時候的顧嶼白,家族破產,父親過世,曾經清貴的小爺一朝變了喪家之犬。
他和所有過去的朋友都斷了聯系,在不斷的追債下四躲避,最常睡的地方是酒店大堂、火車站、和天橋下面。
是我將他領到書店的最后方,打開門,給他看那個已經布置好的小房間,床單干凈,床頭一盞溫暖昏黃的小夜燈。
「最近治安不好,我怕晚上有小,你能不能幫我看店?」
就這樣,顧嶼白在書店住下了。
即使是最難的日子,他依然保持著閱讀的習慣,我陪著他,一路看他完學業、回到商界、帶著家族東山再起。
我曾經想過,等我們結婚了,要在書店做一面照片墻,告訴大家店主夫婦的故事,也歡迎每個客人都在這里寫下自己的心愿。
可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在最后留給我的七個小時里,我打電話給了最得力的店員,告訴他,書店可以關門了。
我就要死了,沒必要在死后,還給顧嶼白留著這麼個念想。
然而……顧嶼白似乎不同意。
他在這家店里留了很久,把書架歸位,又把書一本本放了回去,最后,他挽起高定西裝的袖子,拿起水桶和抹布,將整個店打掃了一遍。
清掃結束后,他看著煥然一新的店面,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我。
「等你回來,可以照常營業。」
放下手機,顧嶼白長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他已經服了,示好了,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很這麼放下段哄我。
現在他做了這麼多,我也該被哄回來了。
也許明天,他起床時,就會看到我已經做好了早餐,吃完飯后,我們可以一起來書店,迎著沛溫暖的,在咖啡香和墨香中消磨一整個下午。
一定可以的。
顧嶼白閉上眼睛,陷了幻想。
直到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打破了一切。
對面是陸淺的聲音:「嶼白,你在哪里?」
「對不起,我不是想要打擾你,只是系統的任務就是今天必須和你見面,否則我會被強制懲罰……」
顧嶼白掛了電話。
良久,他站起來,走向外面,發車子,開往陸淺家的方向。
07.
顧嶼白來到陸淺家門口時,天已經黑了。
他還沒來得及摁下門鈴,門就被驟然打開,陸淺撲進了他的懷里。
抬起頭,嗚咽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顧嶼白低頭向,陸淺臉蒼白,眼睛紅腫,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
誰看了都會憐惜的。
顧嶼白嘆口氣:「害怕?」
「怕極了。」陸淺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我怕你因為棠棠姐,要看著我去死。」
顧嶼白沉默良久,垂眸道:「不會的。」
他當然不會看著陸淺去死。
他們兩家是世,陸淺從小跟在顧嶼白的屁后面,乖乖甜甜地哥哥。
他們兩個之間很好,唯一的裂隙是,顧家出事之后,陸淺斷了和顧嶼白的聯系,直到顧嶼白東山再起后,陸淺才重新回到了他的邊。
但對此,陸淺有充分的解釋——顧家出事后,太過擔心顧嶼白,導致患上了神經衰弱,被父母送到了國外治病,所以才沒能聯系顧嶼白。
我曾問顧嶼白:「你相信的話嗎?」
顧嶼白對此的回應是沉默,隨即,他握住我的手:「信不信有什麼關系,反正我要娶的人是你。」
此刻,我站在二人邊,看著陸淺忙里忙外地給顧嶼白張羅晚飯,臉上帶著甜的笑容。
是麗的,矜貴又艷的大小姐,如果顧家沒有倒臺,如果我沒有出現,或許他們會順順利利地一直在一個學校讀書,隨后表白、、結婚生子。
而現在,我已經死了,就如同一個曲終于落幕,他們可以回到原本的軌道上了。
陸淺將砂鍋端上來,笑得眼角彎彎:「我熬了一下午的粥,你嘗嘗。」
打開砂鍋蓋,米白的粥底中,是蠔、貝、蟹,以及……
蝦。
顧嶼白眸微微一閃,最終推開了碗:「我吃過了,你吃吧。」
陸淺勸了顧嶼白兩次,見顧嶼白不吃,最終收起了粥碗。
坐到顧嶼白邊,小聲道:「心不好的話,我陪你喝兩杯?」
顧嶼白沒有拒絕。
我了解他,他煩悶的時候,其實很喜歡酗酒。
只是我在的時候,往往會阻止他,而現在,他可以和陸淺一醉解千愁了。
陸淺拿了珍藏的紅酒出來,兩個人一起喝著,陸淺的臉上很快泛起了酡紅。
目迷離,聲問顧嶼白:「你熱嗎?」
顧嶼白放下酒杯:「你醉了,去睡吧。」
陸淺嘻嘻地笑了,下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吊帶。
顧嶼白轉移開了視線,拿起手機:「你家阿姨電話是多?我讓過來照顧你……」陸淺一把撥開他的手機,借勢坐到了顧嶼白的膝上。
顧嶼白猛地起,陸淺撲了個空,倒在沙發上。
咬住,眼里浮起屈辱的淚。
「我都這樣了,你也不肯看看我嗎……」
顧嶼白向窗外的夜,沉默。
陸淺終于哭了起來。
「為什麼?我到底哪里不如?」
顧嶼白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著發完酒瘋。
片刻后,陸淺果然哭累了,躺倒在地毯上,任由酒吞沒了的意識。
顧嶼白找了條毯包住,把抱到了沙發上。
意識不清的陸淺拽住了顧嶼白的袖子,在睡夢中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沒關系的,嶼白。」輕聲喃喃,「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會忘了的。」
顧嶼白扯開的手。
突然,他像是驟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他盯著陸淺睡的面孔,瞳孔鎖,就仿佛他看著的不是一個安睡的、甜的孩,而是一個恐怖至極的魔鬼。
顧嶼白渾都發起抖來。
半晌,他才抖著出了手機,播出了一個電話。
「喂,陳姐。」
陳姐便是我家的保姆。
「你在臥室里發現太太書的事,跟任何人提起過嗎?」
電話那端傳來劉姐惶急又冤枉的聲音:
「絕對沒有呀,先生!」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在外面多多舌,嚼雇主家的舌,太太就是看重我嚴這一點,才把我招進來的,說先生的事業牽涉甚多,家里的人必須靠得住……」
08.【顧嶼白視角】
顧嶼白垂下了電話,劉姐再說的話,他都沒有去聽了。
他知道,劉姐不會對外說的。
就算說了,也不會那麼巧,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就傳進陸淺的耳朵。
那麼……
「你遲早會忘了的。」
這是什麼意思?
顧嶼白渾抖,頭疼得像要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