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此戰獲勝,本宮就為你討個恩典。」
可我只求殿下平安。
怕什麼,便來什麼。
南疆主叛國,腹背敵,我陪梁姝戰了三日,邊逃邊與殺手搏斗,殺一批又追上了一批。
那人竟要置殿下于死地,好狠的心。
我帶著重傷的公主藏進了葦叢,殿下渾是,我也滿污穢,兩個人狼狽地依靠,暫時躲過了追捕。
可是好景不長,第四日,梁姝病發了。
此時梁姝從外形上看,已經從「」變了「他」。
我不知是梁姝上有鮫人統的緣故,還是停藥的緣故。
又或者公主服用我的藥方,總之,梁姝徹底變了一個八尺男子,原本冷艷的相貌多了幾分男子的凌厲。
我只到殿下口,扶著那麼大一只殿下步步維艱。
他腹部的傷口還滲,幾日水米未進,本就氣息奄奄,病發又使我們陷了危機。
我給殿下弄了些水,拿走他手里的刀時,他突然握住了我:
「不許去。」
「公主,我只是想去試試能不能抓到魚。」
「不用管我,這里一定有河,順著河游走。我教了你多年,你肯定能躲開他們,路上不準哭,珍珠會暴你的行蹤。」
自從知道那日公主城門抓我,是因為我走一路哭一路,流了一路的珍珠,「記號」走到哪里,落在哪里之后,我就再也不想落淚了。
「我不會走的,鮫人認定了一人,便會追隨他一生一世,公主不走,我哪也不去。」
我來到京城那年,是與梁姝同胎的二皇子梁榮落水逝世那年。梁姝惡魘纏,沒過多久失子的皇后小產,皇帝以避禍的名義將公主送到了北海。
我便是在那里被公主選中,隨一同回了京城。
「你可知,落他們的手中,你會有什麼下場?」
這三個月,我見過無數殺戮與骯臟,自然知道被俘會是什麼下場。
「沈皎不怕,我會等殿下來救我。」
梁姝忍又痛苦,他的手憐惜地著我的臉頰:
「這世間覬覦本宮珍寶的人實在太多,真想殺他們。」
他說他本想與我同棺而眠,但是又覺得我這樣怕疼,又突然舍不得。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染的婚書,只差一枚皇印。
是我與梁姝的婚書。
我鼻頭一酸,原來這就是他所求的恩典。
「好,我走。」
梁皎一笑,強忍著痛揮了揮手,讓我快滾。
我拿著公主的刀,片刻不敢歇地往反方向跑,在公主看不見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拿著刀的手卻不停抖,心口那塊堅的鱗片,是公主活下去的希。
鋒利的刀剜向心口,疼痛堪比千萬脈絡被生生剝離。
我強忍著不敢出聲,咬破的口腔里也全是腥味。
著那片模糊的鱗片,我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干。
殿下有救了。
回到昏迷的梁姝邊,我將護心鱗放在了他前,護心鱗自己融了進去。
心意相通,護心鱗重新認主,太好了。
可我還沒高興幾秒,周圍的葦傳來了些許靜。
「有跡,想必還沒有跑遠,搜!」
他們追來了,我強迫自己鎮定,用葦稈蓋住了梁姝,自己拎著刀拼命往遠跑。
那些人聽到靜,很快追了上來。
我一路逃到了一條渭水河旁,可我失過多,沒了力氣。
「出護心鱗和長公主,我家主子答應饒你不死!」
護心鱗?原來他們還要抓我取鱗。
還好鱗片給了梁姝,不至于讓賊人拿去。
「反正現在公主已死,我也沒什麼好茍且生的!想要護心鱗?好啊,那便從我的尸首上取吧!」
說完,我悲愴赴死,刀刺了心口,后仰摔進了洶涌的河水之中。
儼然一副殉的模樣。
岸上的人發了瘋:「愣著干什麼!娘娘要上的護心鱗,還不快去撈!」
失去最后一力氣和意識前,我不停向前游。
只盼著援軍快些到,救走我的梁姝。
死在水中,也算是我這個鮫人魂歸故里。
8
這年冬日,大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一,皇后母族白家勾結南疆謀逆,滿門抄斬,皇后與殘廢的六皇子終圈。
其二,名揚天下的長公主竟是男子,聽說是為了避諱,弱冠前才以兒示人。
其三,皇長子改字「梁殊」,了太子。
他冊封當日,瑞雪下了一夜。
白日里還在朝堂上百臣叩拜的太子殿下,當夜穿著金紋蟒袍出現在了我的小院。
心上人踏雪而來,我一擁而上,被他穩穩接住。
「可玩夠了?」
「殿下可算來接我了!」
兩月前我投湍流,以為必死無疑,誰知被出來游歷的李值撈了上來。
否則就了開族以來第一個被淹死的鮫人。
李值聽說南疆反叛,算到了我深陷險地,憑著微弱的應尋了我七日,總算把我救了回來。
后來我由于心脈損,只剩一半壽命,就一直留在此養傷。
他說我手法殘暴,挖鱗挖得一塌糊涂,才弄得心脈紊,就剩一半壽命。
問我后不后悔,我說一半好呀,一半就能在年老衰之前先行一步。
他大罵我神志不清。
「李大夫,本宮有事想問,可還方便?」
幸虧事前與李值串通好了,讓他說我在關鍵時刻覺醒了鮫人的特殊法救了殿下,讓他多多言夸贊我「英雄救」的偉大行徑。
可梁殊出來時沉著臉一言不發,眼尾紅得滴,眼里的緒不斷翻涌。
我頓時慌了,這是我頭一次見到殿下有淚。
「下次不許擅作主張。」
李值怎麼是個大啊!
「否則——」
「知道啦知道啦!否則了我的魚皮喂貓是吧?」
雷聲大雨點小,本大人都要聽膩了。
事暫且告一段落,回京之后殿下請了婚書,我捧著婚書頗有些憾。
時常常幻想著,有一日能掀開公主的紅蓋頭,如今倒是他來掀我的紅蓋頭。
我將此事說與他聽的時候,梁殊嗤笑一聲,言辭之間有鄙夷之意:
「無論我是男子還是子,只有你嫁給我這一種可能。」
可惡啊!他仗勢欺人!
出宮之前,梁殊說帶我見一位老人。
我沒想到他說的是他的生母——「白皇后」。
冷宮里一片狼藉,皇后瘋癲無狀,一見到梁殊就破口大罵:
「你個災星!不男不的怪!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榮兒!
「你個妖孽!害本宮小產,害我禪兒殘疾,你怎麼還不去死!
「都是你克死他們!去死!去死!」
我這才明白,為何皇后一點也不疼梁殊。
把所有的失子之痛歸罪在當時不過八歲的梁殊上。
一個是「殊」,另一個卻是「榮」:一個分明是嫡長子,另一個卻被立為太子。
那座被稱之為「」的天平,也許在一開始就只傾向了一方。
「母妃,是您自己害死了他們。」
侍衛帶上來了一個白發老頭,皇后的外祖父,就是梁殊口中娶了鮫人的「長輩」。
如今百歲高齡,正是挖了他發妻護心鱗的緣故。
所以皇后要我的護心鱗是此人的主意。
「您不會真以為他給你的方子就是靈丹妙藥吧?」
當年皇后與貴妃爭寵,兩人先后誕下皇子,皇后更是生了一對雙胎,可皇帝依舊更寵貴妃,皇后便繼續服用生男胎的方子,企圖穩固自己的地位。
生下梁殊和梁榮已是走運,可惜好景不長,兩人落水, 只有梁殊活了下來。
梁殊自言寡語,不皇帝喜。兩人都偏甜活潑的梁榮。
梁榮死了, 皇后本就胎象不穩,沒多久就小產了。
皇帝對梁殊也有猜忌, 皇后更是恨毒了他, 所以才八歲的梁殊就被送到北海尋醫。
后來皇后繼續服藥,又生下了皇子梁禪, 不過天生跛腳。
的外祖父蠱,
說是梁殊命數與他的弟弟們相沖,占了弟弟的健康, 給了一種慢毒藥。
這藥長期服用會抑制孩生長,強行擾生長規律, 且癮難解, 毒肺腑只能等死。
惡毒至極!
「你胡說!你胡說!」皇后又有些癲狂。
「皇后啊, 是你自己貪心, 兩個兒子不夠還想要兒子, 這可怪不得老夫!
「榮兒怎麼死的,皇后難道不應該最為清楚嗎?」
皇后像是到了刺激一樣, 尖銳的聲音依舊不停咒罵梁殊,仿佛在掩飾什麼一樣。
我不愿再聽,牽著殿下想走, 卻突然轉了:
「殊兒。
「你救救禪兒,他子不住的,你向你父皇求求好不好?放他出去!」
殿下冷笑一聲,沒有回頭, 徑直離開。
后的好言好語宛如黃粱一夢,立即轉變為惡毒的咒罵。
殘如,梁殊的影子被拉得修長。
有些奇怪,太子殿下的姿分明高大無比,我卻覺得他看上去有些孤寂。
于是我便牽著他的手, 兩個人的影子靠在一起,哪里都不偏不倚。
9
幾年后,梁殊讓出了太子之位, 他那平日里默默無聞的四皇弟繼位,了個仁善民的好君王。
殿下便心安理得隨我回了北海, 了閑散王爺。
后來談及梁榮,梁殊告訴了我他真正的死因。
皇后暗示他避開人去采蓮蓬,刻意讓皇上看見以表孝心。往日申時皇帝會路過蓮園, 但那日他被宮新來的人請去喝茶避暑, 吃的也正是蓮子。
所以梁榮因采蓮蓬落水之后,除了一個八歲的梁殊沒人來得及救他。
于是,那兩人心中的悔恨與愧疚,全都轉移到了替罪羊梁殊上。
一個選擇對他深惡痛絕, 一個對他不聞不問。
我又心痛不已。
他了我的手心以示安, 我便換了一個話題。
十足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
「那夫君再說一說,你是如何在一群孩里挑中我的故事吧!」
肯定是我自就骨清奇,相貌出眾。
「那倒是簡單。
「旁人臉上或期冀或忐忑,只有你著本王手中的果脯, 口水流了一地。」
「啊?」
那時八歲的梁殊指了指貪吃的小鮫人說道,就了。
如今二十四歲的梁殊著質疑的沈皎心想,此生就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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