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 鵬城燈紅酒綠的夜晚， 還很熱鬧，帶著海洋味道的熱風從高樓大廈之間穿行而過， 有種獨屬於年輕都市的生機。

沈楠來這邊已經兩個月，一切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聽過很多人說，這座城市太殘酷，缺乏人味和煙火味，只有赤/的語和競爭。但沈楠卻很快就上了這裡。

高速發達的城市， 雖然競爭殘酷， 但同時也充滿了機遇。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曾經的背景，也沒人關心遠在千裡之外， 薑之明那樁醜聞。每個人都在高速運轉的城市裡為自己的人生拚搏。

每一天都是嶄新的。

新公司只有十幾個人， 除了四個是沈楠從總部帶過來的，其他都是在本地新招聘的年輕人。

這些膽敢來這座城市闖的年輕人，有有野心，自然也就有拚勁兒。很快就都適應了新創公司的魔鬼節奏。

在這井然有序的運轉中， 不過短短兩個月，新公司已經談下了十幾家合作，在這座城市順利地站穩了第一步。

沈楠不再是沈經理，也不再是沈總監， 而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 帶領著十幾個人來開拓屬於的新領地。不再是為了幾萬塊的工資， 而是要做一份事業， 每天努力工作的質和機已經截然不同。

所以雖然辛苦，但每天都像是打了一樣。

今天是周五，沈總例行請大家吃飯。

從餐廳出來，已經過了九點，送了其他人上車，自己才取車準備開往郊區。

為了工作方便，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獨住，周末則在郊區陪沈耀沈鈺在一起。

暖風從車窗中灌進來，比起江城，這裡的空氣清新了太多。尤其是雨過天晴的晚上，更是讓人心曠神怡，車子在一紅燈停下，從後視鏡瞥到路邊的公站臺，碩大的廣告牌正在閃爍，幾個等公的年輕人，站在廣告牌前頗有興致地欣賞著。

那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公司剛剛投放的廣告，而製作方正是他們，也是匠心分公司在這邊第一個投放市場的作品。

紅燈還有幾十秒，沈楠勾起角，拿起手機，迅速拍了張照片，給薑雁北發了過去。

那頭很快回復過來一個大拇指，然後又發過視頻申請。

紅燈換上綠燈，沈楠車子啟，點擊接通，手機屏幕上的薑雁北，皺了皺眉，道：“你還在開車？那我晚點再和你聯系。”

然後毫不猶豫地掛斷。

沈楠：“……”家薑老師還真是嚴格啊。

這兩個多月，兩人就見了一次，是薑雁北飛過來看。

他很忙，似乎比這個創業狗還忙，沈楠聽他說，是手中的項目要接出去。但因為擔心接手的人不悉，或者不上心，讓他本來做了一半的項目功虧一簣。所以打算自己做完，也算是對得起學院對自己栽培。

沈楠心說，像他這樣做人太負責任，也不是好事，最終累得還是自己。

到達郊區，已經十一點多，沈家租住的小院還亮著燈。沈楠剛剛停下車，便聽到裡頭響起蹭蹭的腳步聲，伴隨著兩聲狗，是沈鈺興的呼喚——“姐姐姐姐”，然後給開了門。

沈楠走進去，了把他的小腦袋，笑說：“不是讓你早點睡麼？小孩子睡太遲，長不高的。”

沈鈺握著的手道：“我要是睡了，明天才能看到姐姐。”又對湊上來的金狗聲說，：“小黃，快去睡覺覺，不然長不高的。”

院子裡的小金搖搖尾，聽話地去了他的狗窩。

來了這邊後，小家夥和沈耀住在郊區，每個星期只能周末才能見到沈楠，父子倆一到周五就開始念叨，不管多晚，一定要等到沈楠回家才睡。

等進了屋，沈鈺立馬捧上一杯熱水：“姐姐，工作辛苦了。”

沈楠接過來，從包裡拿出一盒新買的樂高給他：“小鈺照顧小黃和小白也辛苦了。”

小黃是剛剛那條金，小白則是家裡養得一隻白貓。

剛搬來時，沈鈺見旁邊的住戶，家家都養著貓貓狗狗，天天眼饞從人家家門口路假裝過幾十遍。

沈楠實在看不下去，就給他買了一隻貓一隻狗回來，讓他自己養著。也是為了培養他的責任心和耐心。

小小年紀就貓狗雙全的沈鈺，確實是個負責的好孩子，一貓一狗都是他親自照料，兩個月下來，兩個小家夥被養得水。

郊區有山有水，還有熱的鄰居，加上又有了自己的寵，本來害膽小的孩子，如今一天比一天開朗。

正在用平板看查東西的沈耀，見兒坐下，道：“楠楠，我考察了一下，鵬城經濟發達，對花卉需求很大，價格也貴。咱們這邊花卉基地，都是批發給市的花店，批發價低廉，大頭都是給那些連鎖花店賺了。所以，我最近和旁邊的花農商量了一下，準備把咱們這兒打造一個直銷的花卉基地，自己做品牌做包裝，直接聯系酒店婚慶這些大客戶。我已經聯系上了幾家公司，因為咱們價格比連鎖花店低很多，他們很興趣。”

“那很好啊！”雖然沈楠對沈耀東山再起做一番大事業其實沒多大期盼，太清楚做事業有多辛苦。但他畢竟才五十多歲，人生還長，如今一切豁然開朗，心難免蠢蠢，想在晚年發發熱。他曾經是個功商人，如果不是野心太大，又遇上金融危機，如今也應該是財富榜上排得上號的人。所以，無論是生意頭腦還是行力，都絕對是一流。

沈楠自然也是支持他的。畢竟還有幾十年要活，混吃等死和活出價值，當然願意父親做後者。

連沈楠自己都覺得命運很神奇，明明三個月前，薑雁北父親曝出醜聞那會兒，自己還在歎人生兩分甜八分苦，對於未來一片茫然。然而才這麼短時間，一切就柳暗花明峰回路轉。

唯一的憾是，和薑雁北不僅要分開一年之久，往後都得異地。

上說沒關系，有高鐵有飛機，但想到未來很長的時間裡，市區的小公寓只有自己一個人住，一想到這個，心裡就覺得失落，連事業上的就都沒辦法彌補。

人，果然還是的。何況是薑雁北這樣讓喜歡的男人。

剛剛躺上床，喜歡的男人就發來了視頻請求。沈楠發覺他臉有些憔悴，好像很疲憊的樣子，不憂心忡忡問：“怎麼這麼累？”

薑雁北道：“一直在趕手上的幾個項目，不過今天總算是正式結束了。”

“那就好。”沈楠點頭，又問，“你出國準備得怎麼樣了？”

薑雁北有點不自然地了鼻子，輕咳了一聲：“差不多了。”

“哦！”沈楠悻悻道，“那你出去前，來我這邊陪我幾天吧！”

“嗯。”薑雁北又咳了一聲。

沈楠皺眉：“你怎麼了？冒了？”

“……沒有。”

沈楠眉頭蹙得更深，仔細看了看屏幕中那張俊臉，道：“不對，你這樣子，分明是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在心虛。”

對面的男人將臉移開了視頻。

“薑雁北！”沈楠從床上坐起來，大喝一聲，“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沒抵過你爸媽的力，跟那位廳長千金在一起了？”

雖然忙，但也一直關注著那邊的新聞，薑之明和宋岑到底不是真正的公眾人，時間久了，這事也就漸漸被人忘了，也沒看到薑之明到底得了個什麼理結果。

薑雁北略顯疲憊的俊臉再次回到屏幕中，歎了口氣道：“你說你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怎麼還有力胡思想的？”

沈楠義正言辭道：“你不知道人在男關系中都是福爾斯麼？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你有事瞞著我，而且還是大事。”

薑雁北沉默了片刻：“好吧，我是有件事瞞著你，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個人你應該還是了解的，在男關系上還是沒問題的。”

沈楠哼了一聲，當然也知道薑雁北不是這種人，不過是故意跟他開玩笑罷了。撇撇：“那你趕坦白從寬。”

薑雁北支支吾吾道：“因為這確實是件大事，我先醞釀一下，明天再告訴你。我困了，你也早點睡。”

“喂！”沈楠。

薑雁北已經將視頻掛斷。

被他這麼一說，沈楠就跟抓心撓肺似的，想了想，發過一條信息：“我跟你說，你明天要是不說清楚，就死定了。”

薑雁北：“我已經睡著啦。”

沈楠：“……”忽然覺得這人有點賤賤的怎麼回事？

隔日早上，薑家的住宅裡，氣氛一如既往的抑。

薑雁北拿了一疊文件放在茶幾上，對面沉沉的薑之明道：“你不是想要保住你制的份，安穩退休麼？這是我這個兒子唯一能給你做的。”

薑之明打開文件，眉頭蹙得越來越深：“你什麼意思？給我申請了去鄉下支醫？”

薑雁北道：“你這事影響有多大你自己比我清楚，還真的指著有人保得住你嗎？你可以選擇不去，那麼就等著以現在這種汙點被直接開除吧。”

宋岑安道：“老薑，雁北說得也沒錯。你這事鬧得大，李廳長也不敢保，你現在還好得很，去鄉下支醫幾年，到時候也能面退休。”

薑雁北漠然地看著經過了風波，已然不再那麼意氣風華的薑之明，道：“爸，名利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薑之明道：“男人不追求名利還算什麼男人？”

薑雁北哂笑：“那麼你當年學醫拿起手刀的時候，也是想要追名逐利嗎？”

薑之明愕然地看著他，忽然有些怔忡。剛剛學醫的時候，當然想得不是名利，而是很單純地想要治病救人。只是時間久了，不知不覺就變了名利的奴隸。金錢，名譽，也年輕的軀。

薑雁北繼續道：“每次看到那些病人送給你的妙手仁心懸壺濟世的錦旗，我就覺得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薑之明臉發青，但罕見得沒有出言反駁。

宋岑道：“雁北，你爸也是力太大。”

薑雁北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申請支醫嗎？就是覺得不管你這個人到底多利熏心，但醫確實不假，而醫從來不應該是沽名釣譽的手段。所以，我希你在退休前，把你的這點本事，用在正道上，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用來彌補你做過的那麼多惡心事。”

薑之明愈發氣得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去反駁。他這才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確實和他和宋岑不都一樣，他的心是澄淨的，遠遠沒有被這個世界所汙染。

薑雁北說完，站起：“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跟我沒關系。你們畢竟養我那麼多年，我以後還是會為你們養老送終，但我的生活，煩請你們別再干涉。”

宋岑抬頭道：“雁北，你真得要去鵬城嗎？你怎麼這麼傻？不出意外，再過一年就能破格提教授了啊！”

薑之明憤憤接話：“沒用的東西，為了個人，連自己的前程都不要！”

薑雁北笑道：“我辭職不是因為誰，而是擔心在那種環境下，終有一天，我也會走上你們的老路。我只是想過更自由更有意義的生活。”

薑之明嗤笑，顯然不以為然。

薑雁北道：“我不指你理解我，也不需要你理解。”

薑之明沉默了片刻，道：“你翅膀了，我管不了你，但願你不會後悔。”他頓了下，又問，“我還有件事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舉報得我？”

薑雁北愣了下，雲淡風輕道：“如果我說不是，你肯定會去調查到底是誰，想方設法報復。所以，就當那個舉報人是我，讓這件事在此劃上句號。”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