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雁北離開後,還留在廣播室的沈楠,也徹底從失控的狂躁中清醒過來,恢復了作為一個都市麗人的面。剛剛那被薑雁北撞見的恥和窘迫,也如同青煙一般,漸漸消散,隻留一點若有若無的殘跡。
不得不承認那點荒謬的矯實在可笑。無論是薑雁北還是薑雁南,對一個早被生活所裹挾的人來說,都不重要了。
回過神的沈楠禮貌地跟屋子裡的人道謝:“不好意思,剛剛沒找到小孩子,太心急了。”
屋的幾個人都是做母親的,自認理解一個人丟了孩子的心理。一道歉,就都大度地原諒了之前的歇斯底裡,七八舌熱心地回應。
“理解理解,以後多小心點。”
“這麼小的孩子,在外面的時候,可不能讓他一個人哦。”
“是啊,現在到都有拐小孩的,尤其是漂亮男孩,那就是人販子眼中的香餑餑。”
沈楠隻覺得腦子裡像是被塞進了千萬隻蜂一起在嗡嗡嗡,勉強出了個笑容,拉了拉抱著自己的沈鈺,沒拉,乾脆一把將人抱起來,轉往外走。
沈鈺是真被嚇壞了,被一抱上,雙手就箍住的脖子,怎麼都不松開。
沈楠幾乎沒怎麼抱過這個孩子,何況沈鈺已經不是兩三歲的兒,抱著他的作別扭又吃力,好幾次想強行把人薅下來,但沈鈺在耳畔一一的嗚咽,以及流淌在脖頸裡的溫涼淚水,到底還是讓猶豫了,一口氣咬牙堅持到了出租車。
今天鬧了這麼一出,也沒有心再去酒吧駐唱,打電話給酒吧老板陳姐請了假。臨時請假,哪怕是和關系不錯的陳姐,也頗為不滿,電話裡的語氣滿是埋怨:“沈楠,我知道你忙,但能不能別總是等酒吧要開門了,才告訴我今晚來不了?我重新安排人也得時間的。”
沈楠無意辯駁,抱歉道:“不好意思陳姐。”
“行了行了,別弄得我跟個周皮一樣,讓你別管你家裡那些破事,你非得管。以前你恨不得殺了你爸那個小三,誰知道現在給小三養孩子養得還來勁。我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聖母轉世。你說你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乾嗎過這種日子?”
乾嗎過這種日子?天知道!
沈楠苦笑地扯了下角:“陳姐我掛了,還在出租車上呢!”
“掛吧掛吧,明天準時來。”
“嗯。”
懷裡的沈鈺大概是哭得太累,車子行了沒多遠就睡著了。白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眼角有漉漉的水跡,在夢裡也還在微微噎著,一雙手仍舊沒有放開沈楠的脖子。
這孩子其實爭氣的,長得一點都不像那個拋棄他的親媽,反倒和這個姐姐有五分相似。陳姐不明白為什麼要管這個爛攤子,自己其實也不明白,有時候想,可能就是沈鈺這張和自己越來越相似的臉吧!
可這個理由真是連自己都沒法說服。
盯著小孩子的面頰,手給他了眼角,小心翼翼將他的手從自己脖子拿下來,給他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躺在自己上。
出租車裡有些悶,打開一點窗戶,讓夜晚的涼風吹進來,總算舒服了些,腦子裡卻忍不住浮現剛剛薑雁北的模樣。
平靜的,冷淡的,陌生的。他不是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男人,但看到自己現在這鬼德,大概也會覺得這種人就是活該。
活該!還真是活該。
捂了捂眼睛,想將那張表從腦子裡揮開,但是沒能功。索作罷。
回到家,已經九點出頭,沈鈺終於醒了過來,悉的環境讓他找回了安全,從沈楠上跳下來,蹭蹭跑到沙發邊的沈耀旁,甕聲甕氣道:“爸爸,對不起,給你帶的披薩,我沒看住,被人走了。”
沈楠這會兒才知道,沈鈺迷路,竟是因為那半份吃剩打包的披薩。
這個理由真是讓五味雜陳,一時竟說不上來,是去歎一個五歲的孩子去追披薩,還是為了吃剩的披薩也有人這種荒唐事。
總之,都蛋。
沈耀不知道姐弟倆今晚發生過什麼,以為就是丟了點吃的。想到今天差點就把兒子送走,心裡難免愧疚。這個出生時,取名又有金又帶玉的孩子,僅僅過了幾個月備寵的優渥日子,還沒來得及有記憶,人生已經急轉而下,從此之後,面對的便是這朝不保夕的生活。
沈耀心疼兒,又何嘗不心疼這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兒子。他看著沈鈺那張白乖巧的臉,心下一,表也和藹了許多,聲問:“你吃披薩了嗎?”
沈鈺用力點頭,出小手比劃:“吃了,吃了兩大塊,可好吃了。”
沈耀這才注意到他眼睛有紅腫的痕跡,猜想他先前肯定哭過。但也沒多問,隻點點頭嗯了一聲。
沈楠走過來,了把小孩的頭:“洗澡去,洗了趕睡覺。”
沈鈺乖乖地點頭,從房間了拿了自己的小睡,去了衛生間。
看著小孩子進了浴室,沈楠把剛剛在門口夜宵店買的炒攤開,放在沈耀面前,自己在旁邊的沙發坐下。
沈耀其實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拿起筷子,默默開吃。
父倆盯著電視裡正在上演的爛俗電視劇,都假裝看得專心,一時誰也沒有說話,直到節目煩人的廣告,沈耀才低聲開口:“其實小孩子記憶很淺,他要在別家過得好,用不了幾年就會把我們都忘了。這對沈鈺對你都是好事。”
沈楠淡淡瞥了眼父親,手從茶幾上的煙盒出一煙,含在上,啪的一聲摁下打火機,就著藍的火苗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漫不經心道:“四年前他什麼都不懂,沒有任何記憶的時候,那是送人的最好時機,但你求我管這個孩子,說孩子太無辜太可憐,說他是沈家的孩子,是我親弟弟。行,我管了,我自己都養不活的時候還管著他,一管管了四年,管到現在小孩子什麼都懂了,你又覺得不該讓我管了,要把他送人,爸,你不覺得你很好笑嗎?”
的種種惡習,並不避諱沈耀,沈耀也早就習慣,他看著吞雲吐霧的兒,嚅囁了下,歎息一聲:“當時是爸爸太自私了,沒想太多,誰知道會把你拖累這樣子。爸爸已經對不起你,不能再繼續拖累你了。”
沈楠默了片刻,看著煙頭的紅,下聲音:“爸,其實現在好的,至有個目標,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渾渾噩噩過日子了,這種腳踩在地上的覺很踏實。”
“楠楠……”
沈楠打斷他:“以後這事別再提了,要提也是我提。沈鈺膽子本來就小,再這麼嚇幾次,這孩子估計就廢了,我不想辛辛苦苦養大個小孩,最終養了個廢。”
沈耀看著煙霧中兒那張淡漠的臉,最終只是歎了口氣,又繼續食不甘味地吃米。
小孩子作慢,沈鈺從衛生間洗好鑽回房間睡覺,沈楠一煙已經完。目落在茶幾上的小生日蛋糕,想了想,拎起來往屋走去。
剛剛爬上床的小家夥見姐姐進屋,很乖巧地鑽進被子躺好。
沈楠把蛋糕放在他床邊的床頭櫃上,說:“這個是姐姐給你買的生日蛋糕,今天太晚了不能吃了,明天帶去兒園和小朋友們一塊吃。”
沈鈺目落在那明的蛋糕盒子上,了,點點頭,又小聲問:“那我可以多分一點給王淼淼嗎?每次有好吃的都分給我。”
沈楠笑:“當然可以,這是你的蛋糕,你想分給誰都可以。”
沈鈺咧笑開,忽然爬起來在臉頰親一口:“謝謝姐姐。”
親完又馬上鑽進被子裡,燈下的白小臉,浮上一點赧的紅。
沈楠其實不太習慣小孩子對表達的這種親昵,因為從上,還是沒法真正接納這個孩子。往常沈鈺除了抱之外,也不太敢在面前撒,今天緒大起大落,心理上大概是更依賴了,所以表現也就更加親。但這樣的親,對他來說也是陌生的,所以做完之後,多還是有些害。
小孩子溫暖的,到底沒讓沈楠覺得不舒服,看著他發紅的臉頰,笑了笑,手了把他的頭:“睡吧!”說完想到什麼似的,又聲問,“屁還疼嗎?姐姐之前沒忍住,打得太重了。”
沈鈺搖搖頭:“不疼了,是我不乖,沒有在原地等姐姐,姐姐打我是應該的。以後我一定乖乖的。”
沈楠笑著給他撚好被子:“記住了就好。”
等到沈楠出門,小家夥睜大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床頭櫃上的蛋糕,到底沒忍住,爬起來將蛋糕抱在懷裡一塊睡了。
沈楠推著洗漱好的沈耀進屋睡覺時,看到的就是小床上的沈鈺,懷裡抱著蛋糕盒子,睡得打起來了小呼嚕。擔心他把蛋糕壞弄在床上,將沈耀扶上床後,走過去準備把蛋糕盒從小孩的手臂中拿出來,但是剛剛到,夢中小家夥的手臂像是護犢子一樣,下意識抱得更。
看了看沈鈺那無知無覺的臉蛋,最終還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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