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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巡衙門的后衙中,蘇松巡趙廣之正站在廊下,逗著鳥籠子的畫眉鳥。
他雙手負在后,時不時打著口哨逗弄,一副閑庭若步、悠然自得的模樣。
昨晚的那場大火他雖沒去,但只聽今兒下面人報來就知有多麼彩,他剛睡了一覺起來,也因此顯得格外神飽滿。
那棕黃的畫眉鳥梳完了羽,便啾啾嗚嗚地了起來,清脆悠揚的聲在庭院中回旋盤轉,十分悅耳。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大人,出事了。”
趙廣之背著手轉看他,揚了揚眉,做詢問模樣。
此人面慘白,頗有幾分驚魂未定:“那、那項青山還魂了……”
趙廣之先是驚疑,再是不屑。
一個死人還能還魂?怎麼還魂!
“大人,小的沒有騙您,那項青山真的還魂了,就在那宏昌票號的一片殘垣之上。好多人都去看了熱鬧,連林毅榮也去了,項青山的冤魂當眾訴說冤,現在外面到都在傳……”
突然一陣尖銳的鳥聲,卻是那裝著畫眉的籠子被掀翻在地上,接著便是撲騰撲騰鳥兒扇著翅膀的聲音。
“讓人備轎,本去看看。”
“……小民心知鑄下大錯,只能四變賣家產,寄能將票號所欠之銀還上。也與一位友人約好,見面商談籌銀之事,誰曾想半夜突遭大火,竟是有人想殺人滅口……也多虧票號不同尋常買賣,有許多關鍵之需得存放,小民早年讓人建這房子時,在地下挖了地窖,才能保這條小命……”
人群中一片嘩然,原來這項青山沒死,不是鬼。
同時,也有許多人聽明白項青山所言之意。
宏昌票號是因為生意突遭變故,所以現銀才被挪空,以至于鬧這般無法收拾的境地。
而昨晚的那場大火,竟是有人想殺人滅口。
至于為何會殺人滅口,自然不做那門賠得本無歸的生意之外著想。什麼生意能厲害,也許這事平民老百姓不知,但不代表有些商人不知,
其實早在之前外面就有風聲說,宏昌票號有一批海貨被水師給扣了,如今兩廂印證,恰是證明了這種說法。
不過能窺探出些許,畢竟是數人,大多數人還是不知的。老百姓喜于看熱鬧的,更是熱衷各類八卦,尤其是這種曲折離奇的故事,便不停有人出聲問道:“項大東家說有人殺人滅口,你可是看到那賊人的臉?”
“竟是這般猖狂,這可是蘇州城!”
“這惡人到底想做什麼,宏昌票號在外面欠下這麼多銀子,把項大東家殺了,難道對方能得銀子?”
“你就傻了吧,說不定是對方欠了宏昌票號的銀子,他怕項大東家他還銀,才會下此毒手。他們這些做買賣的就是這樣,欠著羅圈賬呢,你欠我,我欠他,他再欠大家,一本爛賬扯不清。”
“原來還有這麼一說,看來這位兄臺也是行人?”
“好說好說,不過是家中有親戚做點小買賣罷了。”
“說不定是對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被項大東家知道,這把柄危機了命,才會下這樣的毒手。這宏昌票號可不小,能在外面有人守了那麼多人的況下,一把火把宏昌票號燒了,常人可沒這種本事……”
一群老百姓紛紛議論著,說什麼的都有,倒不像是來追討欠銀,反倒像是看了什麼戲,因劇辯了起來。
人群里,一頂轎子里,趙廣之臉難看得嚇人。
而另一邊,林毅榮眨了眨眼,裝得一副震驚的模樣,上前一步道:“你說殺人滅口,可是有證據?”
“當然有證據。”
項青山艱難地站起來,蹣跚著在這片廢墟刨挖著,不多時便從一堆殘垣下拖出一個箱子來。
他一連拖出好幾個箱子,才無力地坐在上頭,拍了拍箱子道:“這些是我拼死保存下的賬冊。”
赫!
人群又炸開了,可同時也有不人知曉其中的厲害,不敢再留,的從人群里退了出去。
趙廣之狠狠地摔下轎簾,道:“回去。”
轎子很快人流中。
項青山當場就被林毅榮帶走了。
至于那幾個箱子里到底裝著什麼,是不是所謂的賬冊,那賬冊上又記載著什麼,誰也不知。
但可以料想是不得了之,不然項青山至于如此?
關于宏昌票號所欠之銀,暫時還沒有說法,不過林毅榮以知府之名當眾保證,不會擅自放項青山離開,一定讓他給個說法出來。
蘇州城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多人的心暫且不知,不過從一日之有幾十封信函送往京城乃至周邊府州,便知曉關注這里的人并不。
巡衙門里,蘇州同知蔡倫秀滿臉焦急地看著趙廣之。
“中丞大人,您快想想辦法吧!這林毅榮也不知了哪門子瘋,竟把項青山帶回府衙,還讓他住進后衙,且同吃同住。我看這林毅榮是被咱們在下面久了,逮住機會就想對付咱們。”
因為項青山死而復生之事,現在外面人的注意力已經從‘宏昌票號垮了’,轉移到‘宏昌票號是怎麼走水’、‘項青山到底得罪了誰,竟然有人下這般毒手’之上。
那晚在宏昌票號門前守著的百姓不,所以已經有人想起當晚有十多個衙役來得特別快,如今外面說什麼的都有,實在容不得他不急。
趙廣之的面并不好看,惱怒道:“這種況,想什麼辦法?讓你打探他到底想干什麼,你也探不出,怎麼想辦法?”
“可……”
“你先回去,靜觀其變。”
蔡倫秀看了趙廣之好幾眼,唉聲嘆氣地走了。
別看趙廣之說靜觀其變,實則蔡倫秀離開后,他當即又寫了封書信,讓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這已經是他兩日之發出的第三封。
如今這件事,已經不是他能輕易置的了。
徐府坐落在金魚胡同,往南走經過祿寺,就是東華門大街。
住在這里的人家非富即貴,徐首輔因頗得圣意,蒙上恩賜,在這里擁有一座三進的大宅子。
夜幕降臨,徐府大門前懸掛著兩個燈籠。
燈籠隨風搖曳,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徐府東角門前。先是有人進了門房,不多時那人回來,又從車上下來個人,從角門了徐府。
這人去了徐首輔的書房,徐首輔因為年紀老邁,每日歇得極早,可今日卻是一反常態在書房中見了此人。
后,此人悄無聲息的離開,徐首輔獨自在書房中坐了許久,才讓人去來了婿陳堅。
陳堅到徐府時,徐首輔已經歇下了,不過還是見了他。
紫檀仙鶴獻壽的架子床上,懸掛著灰藍的帳子,整間臥房布置極為素凈,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味,還有一腐朽的氣息流。
陳堅看著靜臥在榻上的老人,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了下來。
“方才吳墉來了。”徐首輔語速很慢,幾乎一字一字說出。
陳堅眨了眨眼,掩住眼中的詫異。
“是不是很吃驚?此人向來視我為敵,恨不能除之后快,尋常對我也是厭惡至極,今日竟求上門來。不,也不算是求,他向來倨傲,即使求人的姿態也與常人不同。”
“不知他此次前來的目的?”
徐首輔并未正面答他,而是垂著眼皮說起定海市舶司來,說了會兒朝堂上對定海市舶司的看法,圣上對市舶司看重的閑話,最后一句才切正題。
“你那好友定海市舶司提舉兼浙江水師提督薛庭儴,扣了吳家一批數百萬兩銀子的貨。”
今日讓陳堅吃驚的事實在太多了,他想保持一貫的鎮定,可臉上還是殘留著錯愕。
“就是為了此事?”
“不如此,江南一帶了。宏昌票號的崩潰,致使多地不止,如今這事沒報上來,不過是下面人聯手捂著。可如今快要捂不住了,那該死的票號東家沒死,還殘存了一批賬冊,所以吳墉慌了。”
“今夜的京城大抵不會平靜。”徐首輔說完這句話后,便闔上眼皮,呼吸漸漸輕了起來,似乎睡著了。
陳堅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就這麼一直坐著。
高幾上的燭臺發出一陣輕微的嗶啵聲,燭搖曳幾下,又轉為沉靜。
“你去一封信告訴他,江南不得。江南了,哪怕他滔天之功,也是個死的下場。拳頭握在手里才是威懾,打了出來,只會魚死網破。”
“岳父……”
“你就只說這幾句便好,若是我沒有料錯,你們老師大抵也會去信。”
……
還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里,林邈和虞欽面對面盤膝坐著。
中間擺著一張矮幾,其上放著煮茶的。
木質原的滌方,滌方里放了幾個倒扣的青瓷茶盞以及同瓜棱洗口執壺,又有銀質茶碾和茶盒、洗盤等。
邊上放了一個黃銅質的鼎狀風爐,此時風爐上茶釜里的水早就沸了,虞欽卻沒有作。
“我以為如今的你,已經比幾年前聰明了許多。”
虞欽開始煮茶。他用滾水溫熱壺盞,接著是洗茶,第一遍煮出來的茶是不喝的,直到第二遍,才持起茶壺,往盞中倒著茶湯。
茶湯倒茶盞,細沫浮碧,清香四溢。
林邈著茶碟,手有些:“我以為這是個推到他的好機會。”
虞欽端起茶盞輕啜,并沒有看他:“可你忘了,江南不能,陛下也不會允許江南,所以這并不是個好機會。”
頓了頓,他才又道:“去吧,喝了這盞茶就回去。其實你去不去信,應該影響不大,此子心智過人,他如今不,不過是在等京中這邊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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