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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賭之地在藥王廟附近,一個毫不起眼的胡同里。

乍一看去,并不顯眼,實則人家要的就是不顯眼。該知道在哪兒的,自然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沒必要知道。

據薛庭儴所知,開這種賭局的大莊家有不下五個之數，至于小莊家那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為了掩人耳目，每次會試開始之前,這些莊家就會請許多人四撒網。不管是不是下賭之人，也不拘是什麼份，只要帶著人前來,臨走之時莊家自會奉上一筆辛苦費。

因為莊家出手夠大方,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做這活兒。上至一些赴考的舉子，下至平民百姓,甚至是當地的地頭蛇、乞丐、車馬行等等,到都有他們的人。

這種氛圍,再加上涉及的人面夠廣,也算是民皆賭。

甭管下多下,多都會買上幾注，中了就中,不中也無傷大雅。當然這是僅對于正常人來說，實則里面藏污納垢,還不知道掩藏了多腌臜事。

而薛庭儴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因為當年他再度回京后，特意關注過這些。甚至借此扳倒過對手，為自己謀過利益。

往事不堪回首，薛庭儴并沒有多想，便跟著八斗和李大田進了胡同里的一座宅子。

宅子也是毫不起眼的，門前有人守著，到了近前，就有人主打開門。

到了里面，景頓時大變。

外面冷清至極，毫看不出來，而里面一派富麗堂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哪兒的賭坊。

青天白日，里面卻是燈火通明。

場地很大，分了上下二層。

迎面分別有三面墻，正中一面墻上懸掛著許多黑底紅字的掛牌，上面俱都寫著名字。靠西的那面墻上則張了許多紙張，湊近一看才知道上面都著那些掛牌上墻的舉子們的事跡，這是供以人們參考的。

至于靠東的那面墻上，如今還空著一大半，掛在這面墻上的，俱都是些較為冷門的舉子。不過一旦有人買了他們的注，莊家這邊就會掛牌上墻。

場中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時不時就有人從外面進來。

各種穿著打扮的人都有，有老有，有文士模樣的人，有士子打扮的舉人，有普通百姓，也不了那些一看就是富戶的商人。還有一看就是地頭蛇的地，間或些衫暴的□□們，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在這里看不到的人。

可以看出這地方不是開了一日兩日，而莊家的背景很大，竟有榮盛票號的通兌的字樣。

有這個字樣也是代表，只要是這里出的票注，一旦中了，可以不經過莊家，直接去榮盛票號兌換銀子。

這也是一些莊家拉攏人的手段，府并不保障這種下賭，買家自然害怕莊家黑吃黑，可經過票號就不一樣了，莊家跑了，還有票號承擔。很大的程度上也保證了下注人的**，到底這是天子腳跟下。而據薛庭儴知曉，有許多高也會私下命人下注，且這種人并不。

薛庭儴目暗了下來，環視這偌大的場地。

里面十分擁嚷嘈雜，很多人都三三兩兩地站在一，七八舌地議論著什麼。這些聲流匯集在一起，變一種嗡嗡的震鳴聲。

“庭儴。”

是八斗在他，薛庭儴看過去。

“你看的怎麼樣了？咱們要不要先去買幾注？”

環境是可以很輕易地影響一個人，瞧著這種場景，是個人都忍不住躍躍試。

“你若是想買，也不是不可。小打小鬧買上幾注，就當是玩樂罷了。”

八斗抱怨道:“你讓我想多買我也沒銀子，你知道嫣然管我管得可，看著也是面的舉人老爺，卻是荷包空空，兜里就沒超過十兩銀子。”

里抱怨著，可這廝臉上卻一點沒有抱怨的意思，反倒讓人覺得有種小甜，讓人看著就想打他。

李大田就有這種沖，因為八斗這廝凡事慣著林嫣然，鬧得桃兒以前多賢惠的人，如今也管著他。他倒也不是不想讓桃兒管，就是氣八斗這廝為了人害兄弟。

一面說著話，三人便一同去下注。

下注的地方就在正中那面墻下，擺了兩個長條案，條案后坐著幾個人。

走到近前，最醒目的就是懸掛在正中那面墻上最上面一排的幾個掛牌了。不比下面的掛牌大，上面的字也大了許多倍，讓人一眼過去就能看見。

有五個掛牌，正是這次會試風頭最盛的幾名士子。

分別是紹興的楊廣志，杭州的齊正文，嘉興的趙品河，以及福建的王秀，蘇州的卓鶴君。這五人的賠率是最低的，幾乎達到一賠一的比例，也就是說你買一兩，賠付也是一兩，幾乎不賺錢。

可買這些人的也是最多，因為賠率低，也就代表很多人都看好這些人中。雖然不賺錢，但至不賠錢，很多人都有這種心態。

而賠率也會據下注的多，時不時更換著。薛庭儴看了一下，最低的就是最上面一排，然后越往下賠率越高。

最低有一賠一，最高是一賠四，而到了東邊那面墻上，因為其上都是掛著些冷門的舉子，最多一個賠率達到了一賠八十。

八斗掏出銀子，先買了一些闈姓，也就是姓的賭注。

因為李是大姓，不在猜賭之列，倒是和薛氏小姓，他就分別了一些。尤其是薛姓得最多，他攏共就十兩銀子，一兩一注，他買自己買了三兩，反倒是買‘薛’買了七兩。

那莊家的管事還跟他打趣，說薛是小姓，怎麼就想著薛了。

八斗一面對薛庭儴眉弄眼，一面答:“這是我專門去廟里來的紅運字，燒過香開過，斬了頭拜過把子的，買薛肯定中。”

那管事笑而不語，據他所知這次姓薛的下場就沒幾個，也沒有什麼熱門人。不過有傻子來送錢，他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實則這種傻子多了去，為了討個好兆頭，臨考之前專門買自己的姓氏，管事甚至猜測這人是不是就是姓薛的。

正這麼想著，旁邊遞來一錠銀子，道:“我‘薛’二十兩。”

正是李大田。

他里說著，還對八斗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看你沒我大方，我家桃兒雖管著我，可也是最心疼我的，論錢袋子，都是我比你多。

八斗被氣了個仰倒跌，還沒來及說話，薛庭儴出聲了。

他笑了笑，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銀票道:“既然你們買‘薛’，那我也買點兒，不買多了，買一百兩。”

那管事在一張印有莊家大印和榮盛票號大印的紙上，寫明了幾人下的賭注，又填上了賠率，才在上面又印了個小印。

小印上雕著四個大字，財運亨通。之后便給了薛庭儴等人。

按規矩，他又說了些若是中了可以去榮盛票號兌換的話，不過這話不他自己沒放在心里，薛庭儴等人也沒有聽。

因為八斗和李大田以挾持之態，將薛庭儴帶到了旁邊。

“你快說怎麼有這麼多銀子？”八斗的眼珠子都嫉妒紅了。

他可是知道三個人都是甩手掌柜，所謂甩手掌柜就是不管事也不管錢，用錢要找媳婦要。他臨走之前各種甜言語，才換了十兩銀子，李大田換了二十兩，怎麼薛庭儴倒有一百兩這麼多。

“你家招兒不知道？”

八斗暗的想，是不是薛庭儴背地里藏私房了，他該怎麼才能捅到招兒那去。誰這小子當初污蔑他，背地說他壞話，還借著招兒的傳到嫣然耳朵里，若不是他功夫深，又會演苦計，嫣然肯定不會跟他好。

他可是一直找著機會想報復，可惜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報復了，而薛庭儴會被招兒擰著耳朵痛罵，他就一陣興。

這廝是代太過，把林嫣然收拾他的手段，現套到薛庭儴頭上去了。

薛庭儴又怎麼會不知道八斗在想什麼，風淡云輕道:“招兒說，這些人瞧不起人，讓我手別，輸人不輸陣，所以我出門的時候塞了我個荷包，里面的銀子也不多，就裝了幾百兩吧。”

幾百兩！

別說八斗，連李大田都眼紅了。

可眼紅了也沒辦法，誰幾個人現在都靠媳婦養，找媳婦要銀子自然心虛氣短。

“你上輩子肯定踩狗屎了，這輩子才能娶了招兒。”

薛庭儴目暗了暗，道:“你這意思是說嫣然不好？”

八斗趕道:“我可沒這麼說，你別胡曲解我的意思。”

三人一陣科打諢之后，又四去看了看，期間八斗還到幾個識了舉子，與人談了一陣。

趁著八斗與人談，薛庭儴又去買了一些注。

這些注都是他從東面那墻上挑出來的，倒是他并沒有下自己的注。

離開這里后，八斗還在好奇問他，到底要不要下自己。

薛庭儴卻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實則薛庭儴心中還藏著一些憂，不過這些憂他并沒有說出口。

到了二月初六這一日，上面終于頒下了關于己酉科會試的考。

除了正副兩位總裁，另還有十八房考，與鄉試般無二致。另有外簾不等，這些員的選差是不會提前的，只有到了宣旨這一日才為人所知。

早就有人守在午門外面的大街上了，就見一隊又一隊的衛軍從宮里奔出，直赴名列圣旨之上員的府邸。

這些員匆忙穿上服，并拿上家人準備的行李，就急急被帶去午門外聽宣。謝了恩之后，不準逗留，又被衛軍送往貢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押送犯人。

期間，沿道大街上站滿了人，這些人除了普通的老百姓，自然不了應試的舉子。

待這一行人路過，人群便散了，消息以極快的速度流各家各府，當然這些都是藏在臺面下的事。

二月初七，薛庭儴特意和八斗兩人又去了下賭之。

與之前相比，這里更見火。負責接賭注的人已經從四五人擴充到十幾人，時不時就有打扮普通的人匆匆進來，下了注后又匆匆離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趕著干什麼。

這一趟，薛庭儴還是未下注。

出了大門，他著灰白天際，心中那層憂更加重了。

一直到晚上，外面的天都黑了，他再次出了趟門，這一次僅他一人獨行，并未上八斗和李大田。

過了大半個時辰，他從外面回來，招兒迎了上來。略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你方才去哪兒了？”

“出去了氣。”

招兒并沒有多問，道:“那趕歇下吧，弘兒已經睡下了，你明天還要早起，”

二月初八，還不到三更，薛庭儴他們就起了。

一陣忙碌洗漱吃早飯，行李都是提前準備好的，馬車也提前就雇好了。將行李都搬上車，一行人匆匆奔赴貢院。

李大田和八斗都來過這里，也都門路。薛庭儴雖是沒來過，但夢里來過，又有兩人帶路，也不存在什麼陌生之。

馬車走到不能走的時候，三人便下了車。

這次有著之前八斗的經驗，林嫣然給八斗準備扁擔的時候，招兒和薛桃兒也給各自的男人備了。有了扁擔，這一大堆行李也不怕拿不了。

三個男人各自告別自家媳婦，用扁擔挑著行李，繼續往貢院前進。期間八斗為了報復之前的恥笑之言，還特意說這次是三個沙僧了。三人一陣嬉笑怒罵，自是不必細說。

到了貢院，點名、搜、龍門，與鄉試一般無二。等所有考生都場后，貢院大門再度合上，嘉九年己酉科的會試便自此開始了。

會試的過程與鄉試大致一樣，都是連考三場，一場三日。

頭一日場，后一日出場，次日再來第二場，以此類推。

到了初十那日，招兒幾個人連生意都沒做，便雇了馬車前來等候。薛庭儴最先出場，再是李大田，最后是八斗。

也未多言，一行人便匆匆回家，三人吃過一頓好的，倒頭就睡。醒來后，還是吃，吃了再睡，幾乎沒有多余的時間閑談。到了第二日，如同初八那日一樣，再度奔赴考場。

這麼三場考下來，別說薛庭儴三人了層皮，連招兒們幾個都累得不輕。幸好是終于考完了，只等三月放榜。

接下來的日子里，赴考的士子們進一個空前放松的階段。又是各種茶會詩會酒會，尤其是八大胡同那種煙花之地，更是不了流連忘返。

與之前不一樣，這次薛庭儴罕見的熱絡，竟是每日都拉著八斗兩個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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