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事，韓知禮眼中閃過一抹鬱結，麵上卻仍帶了笑意：

“沒什麽大事。九江那邊傳來消息，說九江已舉城投降，九江太守鄧充被俘，正在押往南江的路上。你顧伯伯擔心路上出什麽意外，想讓袁讓提前去接鄧充。“

其實韓知禮並沒有把話說全。

袁讓此去，不僅僅是為了接鄧充，更重要的是勸降鄧充。

南江被困，無數將士戰死，韓知禮是希能殺了鄧充，以謝將士在天之靈的。

然顧英奇有意營造惜才才的名聲，哪怕韓知禮強烈反對，他也仍是堅持勸降鄧充。

不過，這些是他和顧英奇軍務上的分歧，倒也沒必要告知許落。

“最多也就七八天，你袁大哥就能回來。”

韓知禮已然知曉袁讓與許家的淵源，笑道，“你放心，以前我不知袁讓與你父親有舊，如今既知道了，他又已然歸降，過去的事，我便不會再提，更不會故意為難他。”

許落心下激，“謝謝韓伯伯。”

本來很是擔心，韓知禮會記恨袁讓。畢竟南江被圍，袁讓雖沒出兵，但背地裏可是給了鄧充不支持。

韓知禮是個行事磊落之人，如今他既說不會為難袁讓，那定然就不會。

“你顧伯伯還要在南江再呆一段時日，待朝廷詔書到了，才會回鄖州。“

韓知禮看著許落，疼道，“眼下無事，你正好跟著謹和卿卿，在南江城好好玩玩。”

*

長街熱鬧。

二樓臨窗雅座清淨雅致，從窗戶出去，江景一覽無餘。

“兩位不是我們南江人吧？”喵喵尒説

店家殷勤地報了一串菜名，滿臉堆笑道：“這些都是我們這裏的招牌菜，推薦兩位公子嚐嚐。主食的話，蝦仔麵、八寶飯、醬香餅都是南江的特吃食……”

顧驍野手指輕轉著茶杯，不知為何，想起那個雨夜，那道不停在他耳邊說著南江食的聲音。

轉茶杯的作頓住，顧驍野看了眼店家，說：“都可。”

“三公子這般盛，那我就不客氣了。”

百裏長安爽快地吩咐店家，“剛才報的那些，全都上來。聽聞南江的酒也不錯，再來壺酒。”

店家喜不自勝，“好勒！這就為兩位公子準備！”

待店家退下，百裏長安臉上笑意微斂，神正經了不。

“三公子放心，郭家小公子已然平安送回郭家。”

百裏長安說，“屬下已遵照三公子的吩咐，護送郭家人去了炎陵。鄧充就是想找郭家人麻煩，也不可能找得到。”

鄧充圍困南江時，他邊的第一謀臣郭禹奉命守九江城。

然而顧驍野以郭禹的弟為人質，恩威並施。在蘆葦一戰後，郭禹知道大勢已去，同意舉城投降。

但他要求顧驍野派人將弟送回郭家，順帶護送家人回炎陵，以避免鄧充日後對郭家人的報複。

蘆葦一戰後，百裏長安沒有隨大軍回南江，就是去護送郭家小公子去了。

“先前我還覺得郭禹多此一舉。不過眼下看來，他倒是很有先見之明。”

百裏長安喝了口茶，“如今顧太守既讓袁讓去勸降，顯然沒打算殺了鄧充。”

隻要鄧充不死，以此人睚眥必報的子，絕對會去報複郭禹和郭家人。

百裏長安頓了頓，道：“隻是我不明白，為何顧太守非要留鄧充命？萬一他與袁讓再生事端，那豈不是養虎患？”

顧驍野低眸凝視著手中茶杯，清澈的茶水裏，倒映著窗外的雲霞。

茶水輕輕漾，雲霞也跟著晃。

“是我勸我爹，留鄧充一命。”

顧驍野慢條斯理地開口，“不過鄧充不會有機會，去找郭家人的麻煩。”

百裏長安訝然，“為何？”

顧驍野勾了勾，“因為他活不了太久。”

鄧充不惜與袁讓結盟，也定要攻打南江城，殺了韓知禮，隻因，他與韓知禮有殺子之仇。

數年前鄧充的兒子過南江時，在青樓裏與他人爭執，殺了兩人，依律當斬。

韓知禮秉公而斷，鄧充得知時，為時已晚，自此，便發誓要將韓知禮殺之而後快，為子報仇。

此事極，原本難以為外人道。

但顧驍野卻愣是讓人查到了這些過往。

鄧充若是歸降，第一個要針對的人，會是韓知禮，而不是別人。

他若真殺了韓知禮，自己那條命，也就留不住了。

至於袁讓，他勸降的人殺了韓知禮，以後也別再想得到顧英奇的信任了。

百裏長安心神微震，看向顧驍野：“三公子想……借刀殺人？”

“韓知禮死了，南江九江無人可守。”

顧驍野嗓音裏帶著幾分冷酷的意味，“我若留下來，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他爹顧英奇在上奏朝廷的詔書裏，向朝廷保舉由韓知禮統領南江、九江以及曆城一線。

韓知禮一死，顧英奇為了南方的安穩，定會讓顧驍野留守南邊。

韓知禮若活著，朝廷詔書下來，顧驍野將不得不隨著大軍撤回鄖州。

鄖州有他二哥顧馳淵和長史徐修總領一切，軍中還有崔烈。

他若回了鄖州，行事隻會掣肘。

可他留在南江，那就不一樣了。

南江九江曆城這一線，都將為顧驍野的勢力範圍。

“五日後，鄧充到南江。”

顧驍野淡淡地說，“若鄧充找不到機會出手，那你，就給他創造一個機會。”

百裏長安神複雜，“許姑娘與韓知禮關係匪淺。”

當初他離開鄖州時，許落還給韓知禮寫了封信，想要為百裏長安在南江謀個差事。

雖然後來差錯沒去，但，百裏長安還是很念許落的這份意。

顧驍野睨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百裏長安憋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是韓太守死了，許姑娘……定會傷心。”

顧驍野沉了臉，“我倒是不知，你還有這般婦人之仁的時候。百裏長安，你若如此瞻前顧後，趁早不要跟著我。”

百裏長安：“……”

南征一戰，他早就被顧驍野無與倫比的軍事指揮能力所折服，也深信跟著此人，他日定能就一番功名。

不需要權衡，百裏長安就已然知道自己該如何做。

他拱手：“屬下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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