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立在船頭,看著樹海在下方廣袤的影子,如同墨綠的影一直延至天邊。
他看著森林在腳下延,行經向船舷一側,向後退去。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但每一次都對這片樹海到同樣的壯觀。
遠已可見高塔的影子,孤零零地矗立在樹海之間,一旁是樹海之中帝國的據點塞爾瓦,小鎮上知識聖堂的尖頂聳立,與高塔相對而立。
冬至之塔與涅瓦德長湖湖畔那一座大為不同,其修築的時間還要早於那一座,修築這些尖塔的人謎,可能是靈。
也可能是早先的學士們。
總之它就那麼默默地守護於此,歷經了千年的時,表面布滿了歷史留下的刻痕。
高塔大約見證過帝國的青年時代,建築風格上充斥著來自於那個時代的糲與雄壯的,風雨在上面敲出痕跡,又磨平了石磚的棱角。
等去過了塞爾瓦的飛艇塔,再從塔上下來,穿過那片靜謐無人的樹林,再從地面上再見到那座高塔時,又有另一種不同的。
許多個世紀之前築塔人用石頭壘起這座高塔,高聳的巨塔四四方方,塔上見不到任何孔窗,只有一扇閉的幽靜的巨大拱門。
門有十五尺高,聳立在眾人之前。
參賽的年輕人們正頭接耳,抵達這裡的人不多不一共五十個。
羅薇幾人在他側,方鴴還看到了vikki,與邊的鄭永在,兩人和他打了一個招呼,態度不說太好,但至沒有變得更壞。
工匠協會——或者帝國稱之為煉金士協會的人在前宣講,試煉的第二部分與其說是一場挑戰,但不如說是一場際遇。
是對他們之前經過的一系列艱難險阻的挑戰的獎勵。
本質上,就和年輕一代的煉金士們前往考林—尹休裡安的夏盡之塔差不多,只是那裡需要各種推薦與資格。
要麼是獲得了高塔主人的認可。
但在這裡,年輕的煉金士們從塔中所得,隻仰仗於他們能在塔裡走多遠。
或者說在千門之廳中推開了多扇門,最後也決定了這五十人當中有多人可以前往艾音布克那個繁花盛開的庭之中。
煉金士們眼中無比神聖的聖地,聖王之廳。
確切的說,是五十人當中的一半,再加上五個,一共有三十人可以獲此殊榮。
年輕的煉金士們以自曾學習過的一切在此應證自的水平,如果他們當中有兩個人走得一樣遠,那麼他們的資格只會取決於其先後的時間。
因此領隊們在參賽選手們抵達這裡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在塔的一切活都要注意時間上的因素。
只是靈魂指紋沒對方鴴說太多這方面的事,畢竟如果在第一次場試煉之中拿到了第一名的人都沒辦法前往聖王之廳的話,反而要人懷疑這第二場試煉的真實。
想不出那種場面發生的可能,隻轉達了冥的話:
‘雙塔試煉的機遇不是人人可得,你可以盡可能地去推開那些自己所興趣的門,走得足夠遠。’
‘我聽說你在夏盡高塔之中打破了記錄,但安瑟那家夥對你究竟推開了多門一直守口如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你在這裡也打破一個記錄讓我看看。’
至於自己所打破的那個記錄,方鴴沒好意思提,
安瑟先生不提起大約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他沒記錯的話,他是走到了最後。
方鴴默默看著那扇宏偉的大門,門上的花紋來自於一個相當古早的時間之前,據說那些其實是築塔人所留下的。
那些花紋他其實也認識,與守誓人一族有關。
“銀盔守衛是魔法皇帝的聖衛,在那場關於過去的戰爭當中,銀盔們是凡人力量的中堅,他們經歷了許多場可歌可泣的大戰,至今剩下來的人仍舊是帝國最值得信賴的衛士,他們謹守著一切關於帝國的。”
高塔銀的空間之中,法瑞夫正娓娓向他到來那個關於歷史的故事:
“率者則是雅靈的騎士,他們和第一代靈王奎文拉爾並肩作戰,曾馳騁於戰場之上,而今守護著聖白樹林地,除了白枝與影之外的事他們都早已不再過問。”
“而所有人當中,只有守誓人們最能恪守黑暗與明之間的界限。”
不知為何,方鴴想起了米蘇士。
他在旅者之憩見過那攝人心魄的黑暗,龍之翼與金的焰環如同影一樣在他腦海之中徘回。
沉默寡言的旅店的主人,馬扎克和他的老仆人,還有守誓人一族的故事。
但尹斯塔尼亞沙海之中的守誓人,不過只是那個散布於諸大陸之上神族落之中的一支而已。
他問詢過魯伯特公主,公主殿下說過去大約聽說過那些人,但他們在沙海之中一直相當神,從不與外界多過接。
但守誓人其實去過許多地方。
早在他們從妖們手上接過屠龍寶劍,以作誓言之時,就悄無聲息地在這個世界上開枝散葉。
他們只是藏於這個世界的大多數角落,並恪守著屬於自己的誓言。
“所以黑暗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守誓人一族飲下龍,最後卻不得不接為怪的命運,”他那時問道,“但煉金也同樣來源於蒼翠之中,使用同樣的力量也存在不同的質,質之間又如何界定?”
“黑暗的力量來自於許多個類似於的世界中,那些世界不約而同發過一場巨大的災難,”法瑞夫答道,“當星輝暗澹,那個世界就變了一個隻有存在的空殼,一世界的‘首’。”
“而正如同亡者會生命一樣,”老人蒼老的面容上寫著那些過去的回憶,他回憶起那些自己曾學習過的知識,“那些死亡的世界會本能為還在閃耀的星輝所吸引,它會靠近我們的世界,當兩個世界過於靠近之時,災難便來臨了。”
在龍後阿來莎向他展示的那個夢境之中,方鴴見過那個垂死世界的一角。
“艾塔黎亞也會變那樣麼,”他問道,“失去了星輝的世界,還能不能再度‘復活’?”
“你去過帝國的灰枯之地麼,”法瑞夫問道,“在盧瑟恩南邊,那裡經歷過一場大戰,魔法在土地上留下傷痕,終日不休,死去的人在扭曲的力量主導下化作亡靈。那些無靈之在那片土地上遊,覬覦著過往的生者,但它們偶爾遇上一個不幸者之人,但吃下,它們會重新變生者麼?”
法瑞夫搖搖頭,“熄滅的星輝無法再點燃,死去的世界也不可能再重新充滿生機,正如同亡者不會死而複生一樣。”
“所以影人們用一把劍,殺死了自己的世界,”方鴴喃喃低聲道,“它們的世界隨之死去,連同整個世界上的一切一起,甚至包括他們本。”
“那個世界已經化作了亡靈,”他低聲問道,“關於那個世界……那些世界的所有,都為了黑暗的來源。”
那像是一種瘟疫,或者說一個黑一樣。一片虛空既無星輝閃耀之地,無窮無盡地求著,向往著那些還有星輝閃耀的世界。
這是一個無法逆轉的過程,任何人一旦接了那把劍,就會為那把劍的一部分。
星輝會為它養分的來由,而那些人也將會化為黑暗的一部分。
方鴴忽然想到了星門港所追查的那些忌的煉金,那些來源於淵海之下的石板原來並不僅僅記錄著知識。
也記錄著危險。
但他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那樣的世界原來不止有一個,而是很多。
因此禍星一次次重臨,蒼翠的背後,是許多個類似的不幸世界的集合,學士們、守誓人們一直竭盡全力守護著自己的世界。
讓艾塔黎亞不會重蹈那樣的覆轍。
那些冰冷死寂的世界,在他看來像是一塊塊冰冷的墓碑,碑文上刻著一個世界的墓志銘。
墓志銘上是來自命運的嘲弄,仿佛一個幽靈,那個幽靈手中拽著長長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頭拴著那些造就了那一切的人。
方鴴不由想到了那些拜龍教徒。
同樣的愚昧,同樣的麻木將他們自化作了命運的奴仆。
而那條鎖鏈正是他們對於永生的,但永生有時候並不是一個祝福,也有可能是死神給予他們無盡的詛咒。
正如影人正經歷的一切。
方鴴心中有些擔憂,昔日的一切而今是否正在重現?艾爾帕欣那場大火背後,是否藏著一個謀呢?
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也會變那個樣子麼?
他問道:“既然如此,帝國人而今豈不是在重行影人們的道路?”
“並不是,”法瑞夫搖搖頭,“這一切還要從大預言說起,聽說過大預言麼?”
方鴴搖搖頭。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畢竟是幾個世紀之前的事了,”法瑞夫答道,“那些奇怪的傳言而今只在貴族之間流傳,早已再沒多人提起。”
他繼續說下去,“那是大約七百年之前的事,在盧瑟恩南方那場大戰發生之前,佔星士們聚集在那兒進行了一場關於艾塔黎亞未來的佔卜。”
“那個佔卜之中預言了許多事,關於帝國的分裂與重建,關於北方帝國的誕生,七個魔導士家族的建立。”
“甚至關於第二世界,關於七座方尖塔,其實都是那場預言的結果。那場大預言甚至預言了幾個世紀之後發生在考林—尹休裡安的龍魔之災。”
“但預言之中最重要的一個結果,還是關於世界的滅亡,災難重臨,已逝之敵又再複歸。”
法瑞夫用一種詠歎的語氣道:
“湛青的彗星行於天空,長長的尾在以太之海上倒映。第一場災難是傾覆一切的火焰,整個艾塔黎亞將在火海之中化為灰盡。”
“那就是預言的全部圖景了。”
老者向高聳的水晶方向走去,“七個世紀過去了,大預言逐一驗證,從許多許多年前,帝國就開始著手準備應對那場滅世的災難。”
他回過頭來,看向方鴴,銀灰的眸子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芒,“其實不止是帝國人,考林人也是一樣。還記得探索時代麼,前往第二世界的熱之中,背後皆有王室與貴族的影子……”
“但選召者們也參與其中,”方鴴顯得有些迷,“可我們為何對此一無所知?”
“這很正常,你所的位置不同而已,”法瑞夫搖頭,“正如你所言,你們的政府,你們的聯盟在這其中也出了很大的力氣不是麼?”
他指出另一點,“還記得七座方尖塔麼,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那些日子以來傳得沸沸揚揚,我聽說為此發生在尹休裡安北境還有一場大戰,以及你們與帝國人之間的戰爭。”
方鴴恍然。
關於七座方尖塔的傳說,他不僅僅聽過,還親見過那些方尖塔。
只是普通人為表面的現象吸引了注意力,流言在古拉傳開,在桑夏克甚至是羅塔奧的荒野之中廣為流傳。
它好像是憑空產生,這不正說明背後有人推了這一切麼?
他現在想來,自己與艾緹拉小姐他們的相遇,自己冒險的真正起點,似乎正是源於這則寓言。
方鴴一時沉默,心中不有些慨。
“帝國而今所行的一切都只是對預言的準備,”法瑞夫道,“而今帝國並不是在重蹈覆轍,而是在重新審視靈們給予我們的一切。”
老者仰頭看著豎立在高塔之中的那枚水晶,用手輕輕叩擊,水晶發出沉悶的回音,其中正是以太的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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