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約,過來這邊!”年輕人向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攤子前面來。
那個攤位上陳列的什,就和所有類似的舊貨市場上一樣,它們看似平凡無奇,但琳瑯的貨品種類中其實充滿了各種新奇的小玩意。
這地方位於空港飛艇塔附近一片舊城區的地下市場中,由於靠近工匠區,空氣中彌漫著漫天的煙霧,煙塵上天空各式各樣的鋼梁、管道、線路橫架而過,衍架下懸掛著鐵鏽斑駁的牌子,四下是暗不起眼的角落,顯得頹然。
那種大城市裡老舊的城區在興盛之後衰落特有的頹廢與暗,是兩個來自雄鹿公國的年輕人從未見過的。
不過亞約和同伴倒適應得很快,他們隨七海旅人號一齊來到這座城市,並很快適應了這裡陌生的生活。
亞約在工匠協會掛了個號,兩人找了份工作,同時日常裡研究一些煉金的小玩意兒,搞些設計,以期在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
只是艾音布克的生活本還是太高了,工匠區出售的煉金品貴得嚇人,即便是隻購買零件與原材料,也足以在兩人每個月本不高的收上咬下一塊來。
而舊貨市場上的東西雖然並不總是稱心如意,但勝在廉價。
何況在稀奇古怪的件之中淘選自己心儀之,總有一種尋寶的刺激,現實中如此多的人沉迷此道,無外乎如此。
舊城區中的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但除了這兒的人之外。那是許多來自不同地區的,各個種族的,不同的面孔,但他們有唯一共同的特質——
正是這種特質令他們聚集於此。
那是一種不那麼‘安貧樂道’的神。
這裡的人有各有各的‘能力’,但骨子都潛藏著不安分的因素,從他們手頭流出來的商品自然也顯得可疑。
除了從破爛之中掏出來的寶貝之外,還另有一類,那些令賣家和買家相視一笑的,心知肚明就好的,也不必揭破其來源的‘商品’。
年輕的煉金士撿起的就是這樣一件東西。
雖然他面前那個低地半人老板豎著尖尖的耳朵,正一個勁告訴他這件東西是從工匠部門淘汰下來的殘次品,來源絕對正規。
但亞約從自己同伴手上接過那東西,看看之後才抬頭詢問對方來歷和用途,而那半人一問三不知。
兩人都是工匠協會的煉金士,雖然只是掛名的,但對協會的後勤部門門清,絕不會相信這家夥在這裡信口柴胡。
“說吧,”亞約敲了敲那東西的外殼,“從哪裡來的?”
“怎麼是!?”半人像是被刺激到一樣,“你大不了不要我的東西,但絕不可如此侮辱我。”他面紅耳赤地主張自己的觀點,“好吧,這東西其實是我撿來的——”
“撿來的?”
亞約和自己的同伴對視一眼。“這東西像是個星盤,”年輕的同伴評價道,“星軌的部分好像被摔掉了,它的確是個殘次品,只有一半。”
“我從空艇塔下面撿來的,”半人用尖銳的語氣申辯,“指不定是某個客人掉下來的貴重品,它雖然摔壞了,但剩下這一半還是有價值的。”
他看了看兩人,“你們可瞞不過我,我知道你們是煉金士,這裡面的零件對你們絕對是有用的。一口價,兩千裡塞爾!”
“五十。”
“你們瘋了,”對方將頭搖得好像撥浪鼓,“絕不可能。”
“那我們就去別家了,”亞約答道,“你說對了,我們只需要零件,但零件從什麼東西上來並不重要,至於它是個星軌儀也好,還是一臺老舊型號的構裝也好對我們來說並無區別。”
說著,他就帶著自己的同伴準備離開。
“等等,”半人泄了氣,住兩人,“五百裡塞爾,不能更了。”
“兩百裡塞爾,”亞約說,“我可以給你留下一個地址,然後你可以再到飛艇塔附近去看看,如果找到的另一半,或者別的部分,我可以加一倍價將它買下來。”
半人顯得十分糾結,“真的,一言為定?”
“自然。”
“好吧,它歸你了,”半人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錢拿來!”
亞約一手錢,一手貨。他其實沒全說真話,他並沒打算將這東西拆了,至暫時如此。如果這個半人真能找到另一半的話,他說不定可以將這東西組裝起來。
他其實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巧的魔導裝置,這樣的東西一般價值不菲。不過他事實上對這東西更多的是起了研究的興趣,想要弄明白它原本的作用是什麼。
他當然沒什麼頭緒,但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沒有,他和自己的同伴在這座城市當中認識的人不多,但其中卻正好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對方才剛剛在佔星士報上登了頭版頭條。
不過那人當下正在別,甚至可能已經離開了亞培南德在前往樹海邊境的途中,亞約也隻好先將這件事按下不表,等對方返回艾音布克再說。
同時這一切的前提是這半人能找回另一部分的話,否則的話他還是老老實實將這東西拆零件,畢竟他花了不錢買這東西,就應當讓它盡其用。
……
亞約並沒料錯,方鴴的確已經離開了亞培南德。
那座帝國歷史風很濃厚的城市,他們離開了那裡前一個時代所保留下來的大競技場,與那座銀的尖塔,還有風景宜人的、漂亮的、赤紅的高原。
參賽團事實上只在那裡待了不到一周時間。
雖然天藍不止一次抱怨那座充滿了歷史古跡的城市裡還有許多地方沒逛過,在那一周中和艦務小姐一起走過了那座城市每個區域。
妲利爾(或另稱布偶小姐)有時候和們一起,偶爾充作護衛,負責攔住那些狂蜂浪蝶。
按貓小姐的原話來講,艦務小姐太引人注目了一些,尤其是在大賽期間,亞培南德滿是各式各樣的人,各懷目的,有些甚至不安好心。
但方鴴這邊也不遑多讓,有的是鶯語燕的訪客。
那是因為他在大賽之中出了名,那些大多是對他到好奇的貴族千金、小姐,其中也不乏雍容的貴婦。方鴴一開始其實也不知道這件事,但還是艦務小姐笑瞇瞇向他提起此事。
還讓他不要冷冰冰地拒絕,因為在貴族的圈子裡,男士要保持起碼的風度。
方鴴對貴族圈子倒沒什麼興趣了,不過對此事倒是有些好奇,畢竟在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誰會沒有虛榮心呢?
但參與過一兩次那樣的沙龍之後,他就意識到這種活其實和坐牢也沒什麼兩樣。雖然鶯鶯燕燕環繞之下,但那些俏的可人兒和他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他聽不懂們討論的東西,們也聽不懂他,雙方隻說著一些客套的場面話,令人一個頭兩個大。
方鴴很快意識到自己上了自己艦務小姐的惡當,這樣的活本就是在扼殺他的生命,在那僅有的兩次經歷之後他就拒絕再出門,並堅決不再接這種浪費時間的邀請。
他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了,再說他本來也沒有那種東西。
他就是個選召者而已。
倒是團裡的其他人聽說了他的經歷,人人皆是好笑不已。
只是逍遙與水無銘笑得尤為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太有意思了,”後者一個勁抹著眼淚說,“艾德,我看你是完蛋了,希爾薇德小姐把你吃得死死的。”
“那可沒有,”希爾薇德笑著說,“未來他還會有很多這樣的場合,作為一位大探險家與船長,總得是見見世面的。再說,船長大人還有一位狼小姐呢。”
希爾薇德笑瞇瞇的,仿佛沒有一不開心。
但方鴴聽得骨悚然。
“狼小姐?”妲利爾對這個話題興趣,放下手中正在拭的大劍興趣。
“沒、沒什麼,”方鴴著頭皮轉移話題道,“我和彌雅小姐沒什麼關系,還是談談之後比賽的事吧。”
水無銘卻聽得十分有意思,玩味地重複了一遍,“哦,一位大探險家與船長。”
“還是別說這個了,”方鴴到自己完全是在被公開刑,“我只是對第二世界有興趣,大探險家什麼的,這個頭銜還是留給馬魏爵士吧。”
不過艦務小姐顯然十分有分寸,隻點了這麼一句而已,便微笑著退居一側。
給的船長大人留足了面子。
在任何一個圈子裡都從來不會沒有話題,和所有人都說得上話,不論是煉金的話題,還是貴族們私下的議論,都可以做到令人如沐春風。
憑借艦務小姐的容貌,其實可以輕易為一個話題圈子的中心,但總是將那個位置讓出來,讓自己的船長大人坐上去。雖然後者並不以此為榮,反而經常十分痛苦。
帝國的上流圈子十分封閉。
方鴴日前所見的那些見聞其實也並不足以為奇,帝國的貴族們以脈為紐帶,千百年來把持著進圈子的準則。他們有時候過於放縱,有時候又過分保守。
但如果深那個圈子,正常人都會到難以適從,那些人維持自己份認同的正是那些過分冗長的陳規陋習,有些起源於幾個世紀之前存留至今的‘準則’本毫無邏輯。
那個圈子的們,不過是其中難以自知罷了,畢竟每個人所見的都是自己邊的世界。而正因如此,方鴴才會對那些願意打破邊界的人保有敬意。
希爾薇德的父親毫無疑問正是這樣的人。
考林—伊休裡安王室以降的那些貴族、祭祀們更加荒誕,以至於連同樣於建築上層的煉金士們提起來都嗤之以鼻,這絕非在下有意誹謗——
畢竟那位乖張的國王陛下還有他邊的那些人是什麼德行,方鴴早已領教過。
而能在這麼一個圈子裡維持自己與眾不同的本質,與一眾煉金士遊甚廣,並且從希爾薇德自上,也能看出那位爵士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方鴴對於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老嶽父’,心中倒是非常好奇。
所有人當中,便只有麗莎不在。這位夜鶯小姐這些天鬼鬼祟祟不知在與妮妮謀劃一些什麼,兩位一天到頭見不到人,不過考慮到麗莎小姐是船上的報,方鴴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何況還時不時帶回一些小道消息。順便說一句,那山羊可以安神的偏方也是這位小姐淘回來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傳遞給希爾薇德的。
那碗山羊的味道一言難盡,方鴴喝完之後不久果然神十足,當晚就失眠了。
逍遙對他到那些貴族千金們的邀請又羨慕又嫉妒,說了好幾次恨不得以代之,不過可惜大多數人對水晶工匠不興趣,何況誰會記得第一名之外的是誰呢?
倒是微語憑借良好的外貌和風度在貴族圈子裡引起了不討論,有人還將他與帝國雙子星相提並論,不過和方鴴一樣,前者也將那些邀請一一推拒了。
這讓逍遙扼腕不已,聲討這兩個家夥焚琴煮鶴、牛嚼牡丹。
但把自己和外界那些紛擾隔絕之後,時間反而過得格外快,一周時間一晃而過,這些日子方鴴將自己關起來研究眾星裝置,還有從諾茲匹茲地下得來的那些設計圖。
他有所收獲,但進展不大。
尤其是在察覺到蒼之輝與蒼翠之星的聯系,還有煉金本源和禍星之間的關系之後,他對那些來自於靈們之前的技帶上了一疑慮。
他現在一直在推進的反而是多重並行和靈創生,但基於件條件的限制,進展也十分有限。從樹海空間之中得來的那些心得,有些有用,但有些則完全無法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