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縣長問羅書：“葉廠長回來了嗎？”

羅書搖頭：“中午我打電話去廠里詢問過，還沒回。打的手機,沒人接聽。昨天……鐘小琴說他們去看廠地了,該不會今天是正式去談這個了吧？”

羅書有些擔心,富友這邊舉棋不定，沒個準確的答復,老師傅家電要是跑了，縣財政今年的稅收得減不，原定的很多項目都會因為缺錢而擱置。

縣長放下文件，問道：“高橋雄一和章回那邊有什麼靜？”

羅書搖頭：“還是跟往常一樣,今天上午去六水潭釣魚了。”

“他們倒是愜意！”縣長冷哼了一聲。

縣里為了項目的事焦頭爛額的，倒是這兩個當事人半點都不著急。

昨天縣長說得很清楚,他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好歹給個準確的答復啊，這麼一直拖著算什麼事？

長期拖下去,煎熬的只會是縣里的領導們和與之相關的人員。

“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你聯系一下木科長那邊，讓他放出風聲，就說老師傅家電已經在奉河市看好廠地了。”縣長當當即道。

羅書有些遲疑：“這……縣長,上次葉廠長還說考慮,咱們要是放出這種風聲，回頭老師傅家電真搬走了怎麼辦？”

縣長睨了他一眼：“你覺得這麼拖下去，老師傅家電就不會搬走？還是你認為木科長不會將這個事匯報給葉廠長？聽我的,就這麼辦吧,有些人就是需要一。”

羅書若有所悟,拿起電話打給了木科長。

木科長掛斷電話后滿心狐疑，羅書讓他傳出這樣的流言是干什麼？

琢磨了好一會兒，他也沒猜羅書的意圖。想了想，木科長覺得這事還是要跟葉蔓商量，他端的是老師傅家電的飯碗，做什麼事都應該從廠子的利益出發。

他遂拿起電話打給葉蔓：“葉廠長，是我，有點事想征詢一下你的意見。剛才羅書……你看這個事怎麼辦？要不要傳出去？”

葉蔓一聽就知道縣長的意思了。

縣長這是想一富友早日表態，行不行一句話，不要老吊著人，跟那些不拒絕，不主，不負責的渣男有什麼兩樣？

索就幫縣長一把吧。

葉蔓笑道：“木科長，你按照羅書說的做吧，自然點。”

“好，我試試。”木科長掛斷電話后，想了好一會兒，出辦公室去找趙永安。

趙永安從車間出來：“木科長，你找我有事嗎？”

木科長朝他勾了勾手：“老趙，你過來。”

趙永安湊過去：“什麼事，這麼神神的。”

木科長長嘆一聲：“你什麼想法？要去奉河嗎？”

趙永安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就問這個啊，我還沒想好，可能要去吧，咱們兩口子都在老師傅家電上班，不去干什麼？你怎麼想？不是，這事不是還沒完全定下來嗎？你慌什麼啊？前兩天縣里不還來找葉廠長了嗎？興許不去了呢！”

趙永安也不想背井離鄉。

木科長斜了他一眼：“哎，老趙我就跟你說實話吧。廠長這次去奉河就是看新廠址的，選定就會開工，到時候可不是咱們想不想去的問題。”

“真的？”趙永安吃驚地看著他，“這麼快？”

木科長苦笑：“我還騙你不？對了，這事還沒對外公布，你千萬別外傳啊。”

趙永安點點頭，回到生產車間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免不了引起其他人的詢問。剛開始，他一律以“沒什麼”敷衍過去，但聊著聊著，他無意中不小心說了，結果弄得車間里的工人們都知道了。

而全廠車間工人是最多的，哪怕他也一再叮囑這些人，這個消息還沒正式對外公布，千萬別說出去了，也沒用。很多人會回去跟自己的親人，還有最親的朋友說，說完之后還不忘囑咐“別說出去啊”。

每個人都在叮囑別說出去，但幾乎每個人都會不斷地跟認識的人說這事。

天底下就沒說出去后還能藏得住的。

不到一天的功夫，這個事就傳到縣里不人的耳朵里。

高橋雄一和章回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彼時，兩人正在下棋。

高橋雄一淡淡地問：“老師傅家電去奉河建廠可屬實？”

章回緩緩落下一子道：“我上午已經托人打聽過了，老師傅家電相中了城南的一塊地，已經找當地的主管部門去了。這事應該不會有假。這個葉蔓，半點不像人，子真是又又倔！”

高橋雄一輕輕搖頭：“你們中國人就是沒咱們日本人可。人嘛，就該在家相夫教子。這樣脾氣又緒化，不理智的人真是麻煩。”

章回不置可否，扯了扯角，沒作聲。

高橋雄一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放下一枚棋子道：“那咱們這次白來了，浪費時間，回去吧，選擇另一個方案。”

“嗯。”章回點頭，目專注地放在棋盤上。

次日，兩人一大早就驅車離開了長永縣，連招呼都沒跟縣里面打一個。

縣里這邊得到消息還是派去給高橋雄一和章回當導游的接待人員撲了個空，這才通知了縣里。

縣長得知消息，氣得大發雷霆，一掌拍在桌子上：“豈有此理！這兩個家伙也太不是東西了。”

就算合作不，臨走也該打個招呼吧。畢竟過去十來天，縣里可一直好生接待他們一行人，還專門安排了陪同人員帶他們參觀，游山玩水，盡到了地主之誼。

他們不愿意投資，也該通知縣里，大家好聚好散。可高橋雄一他們呢，說都沒說一聲，面子功夫都沒做，直接帶著所有人走了，這分明是沒把長永縣放在眼里。

這樣蔑視的態度，讓縣長心里很不好。但哪怕他是一縣之長，也奈何不了對方。高橋雄一隨便去哪個地方，當地仍舊會把他們當座上賓，熱款待，開出極其優惠的條件，只為了將投資留在當地。

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高橋雄一他們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不把長永縣放在眼里。

縣長心里難極了，不是因為他個人到了怠慢了，而是他們這座一百多萬人的縣城都被人鄙視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到，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的真諦。

正是因為他們窮，他們落后，他們什麼都沒有，所以連一個外商代表都能給他們使臉，開條件，像耍猴一樣耍著他們玩。但為了縣里的發展，為了那千分之一可能的機會，他們還得笑臉相迎，去爭取那渺茫的希。

高橋雄一他們的不辭而別，狠狠給縣里那些上趕著討好富友的人一記響亮的耳。

葉蔓聽說這個事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家鄉，自己的同胞被人這樣輕視，任誰心里也會不舒服。

這個高橋雄一實在是太猖狂了。

縣長也不怕丟人，親自打電話給葉蔓說了這個事：“經過這事，我算是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想發展長永縣啊，還得靠咱們自己，指別人是不行的。”

葉蔓笑了笑說：“是啊，只能靠咱們自己。別人哪會放著自己的國家不建設，來幫咱們建設我們的祖國呢？他們的目的是咱們這十萬萬人的廣闊市場。當然，咱們也可以跟他們合作，但要提高警惕。他們想要咱們的市場，我們也想要他們的資金和技，什麼事也不能一竿子拍死。”

外資的作用還是巨大的，沿海為什麼發展那麼迅速，除了天然的地理優勢以外，還因為引進了很多外資，投資建廠，拉了當地的經濟發展。畢竟現在國太窮了，想發展，就離不開錢。

縣長笑了笑，進今天打電話的正題：“小葉，這次的事，縣里有個別人太著急了，給你造了不小的困擾，我代表縣里向你說聲對不起。”

葉蔓趕說：“縣長你千萬別這麼說，大家都是為了縣里的發展，我理解的。他們不怪我不配合，我就很知足了，這個事過去就過去了吧。”

“，都聽你的。那小葉，你看富友也走了，你們這廠子是不是不用搬了？小葉啊，廠里那八百多名職工離不開你們老師傅家電。他們大部分都是老紅星人，你的老同事，這麼多年的，你就當幫幫他們吧。”縣長異常和氣地說道。

葉蔓并沒打算跟縣里鬧翻。

而且縣長也幫過他們不忙，彼此關系很不錯，他今天都這麼說了，葉蔓再不同意，就太過了。

笑了笑說：“好，縣長，我聽你的，縣里的生產線保留著，繼續生產。不過奉河這邊，我們也拿了塊地，準備建研發基地，還要配套一些生產。”

縣長笑著說：“這個據你們廠里的實際況安排。”

在他面前過了明路，葉蔓回頭就打給了木科長，代他：“你發個通知下去，廠里暫時不搬遷了。不過奉河的新工廠還是會修，這邊以后主要生產高端洗機和彩電，另外還有研發中心也建在這一塊兒。廠里要是有職工想到奉河這邊工作的，可以到你那兒登記，等新廠建后，調一部分自愿的職工過來。”

突然接到這個消息，木科長是又驚又喜：“真的不搬了？好，我一會兒就通知大家。”

“嗯，要是有人申請離開，廠里職工不夠，你按照空缺提前招聘一批補上。對了，木科長，你也考慮一下要不要到市里來。”葉蔓淡淡地提點了他一句，旁的也沒多說。

奉河更發達，以后這邊的工廠肯定會是重點發展的目標。這邊一切都初起步，第一批職工都是元老，有點本事的，升遷很容易，木科長到這邊來發展前景更大。

當然，這個要看他自己。

木科長掛斷電話后，長長嘆了口氣，他明白葉蔓的意思，也知道去省城發展更大，可他都四十多歲，干不了多年就要退休了。而且家里的老父老母，還有親戚朋友都在這邊，要是去了省城工作忙，哪還有時間經常回來看他們。

算了，這未來的世界啊還是留給年輕人們吧。

通知張出去后，全廠都一片喜氣洋洋。

本來很多職工還在糾結要不要跟著老師傅家電搬家去奉河的，現在不用糾結了。

而原本想出去闖一闖的職工見奉河的廠還要建，他們還有去奉河的機會，都很高興，可以說這個結果真是讓人皆大歡喜。

不過有人歡喜，自然也有愁。

聰明的人自然看出來了，以后老師傅家電的發展重心恐怕會向奉河市移，他們這邊也就一個普通工廠，發展有限。

比之廠里職工們的糾結，縣里領導和相關單位就更難了。他們比普通人看得更遠。

老師傅雖然沒搬遷，但去奉河建了廠，以后的招工投資肯定會往奉河傾斜。也就是說，原本屬于他們縣的招工名額將會給奉河人，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驟然沒了，比從沒得到過還讓人難。

不人跑去找縣長，想讓他勸勸葉蔓，別在奉河建廠了，直接在長永縣擴廠就是，要多地，他們都批。

縣長氣得將這些人全轟走了。他們怎麼不去勸？惹麻煩，得罪人的時候是一把好手，最后想讓他給屁，真是做夢。

當然，如果能勸服葉蔓，縣長也是愿意去這個屁的。但他心里很清楚，奉河有許多比他們長永縣更有利的地方，老師傅家電想發展得更快，勢必得去更廣闊的天地。

葉蔓連富友的巨額投資都能拒絕，的意志極為堅定，是不可能旁人說就能改變的主意的。還是不要為了這種不大可能的事去消耗彼此為數不多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