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依言坐下，客客氣氣地表示：“葉廠長，對于你們產品的質量，薛總跟我那都是非常有信心的。這次是下面的人作不當，全賴我們管理不善，讓他們鉆了這種空子，你放心，我跟你保證，以后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葉廠長，我今天可是帶著誠意過來的，薛總發話了，咱們百貨公司全省子公司都將從貴廠采購18寸彩電，以后合作愉快！”

他篤定了葉蔓沒法拒絕這麼個大禮！

想當初，葉蔓為了將18寸的彩電送上百貨公司的柜臺，可是跟薛總說了不好話，但也僅僅是在奉河市的幾棟百貨大樓試賣，現在不用試了，百貨公司答應將他們的貨鋪到全省每一棟百貨大樓的家電銷售。

這麼大個餅，還砸不葉蔓松口嗎？

葉蔓確實心了，但只猶豫了幾秒，就堅定地拒絕了：“薛總和林書真是太客氣了。但我們18寸的彩電目前產品質量還存疑，我已經向質監局遞了申請書，請他們檢查一下咱們的產品，尤其是所謂的有問題申請退貨的幾臺彩電。我們昨天已經讓公安同志封存，送去了質監局。在結果出來之前，暫時不對外銷售18寸彩電了。”

百貨公司的貨架上了又怎麼樣？怎麼擺貨，怎麼推銷，賣不賣得出去，最后還不是對方說了算。

經過這幾次打道，葉蔓對百貨公司從一開始抱著很深的期到失，現在也已經無所謂了，能上就上，不能上拉倒！

說到底還是他們老師傅家電不夠強，否則自有商家們破頭，搶著上他們的貨！

林書是萬萬沒想到葉蔓會拒絕如此好的一個機會，他錯愕地看著葉蔓：“葉廠長，你可想清楚了？我們是非常有誠意的，你再認真考慮考慮吧。”

葉蔓輕笑了一聲：“不用再考慮了，我想得很清楚，謝謝薛總和林書的好意。”

林書的心涼了半截，他走之前特意向薛總申請了這個條件，還拍著口保證能說服葉蔓，結果呢？誰知道葉蔓竟不吃，他現在有些理解薛總的心了，也明白薛總為何不大愿意在這時候跟葉蔓頭。

這個葉蔓真的難搞。

薛總可以選擇不理，但他為人書的，就得替人分憂解勞。深吸一口氣，林書將姿態放得極低：“葉廠長，你是個明白人，這件事跟我們百貨公司沒多大關系，你又何必逮著……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你這又是何必呢？”

葉蔓挑了挑眉：“林書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林書一口老哽在嚨里，咽不下，散不去的，格外難。

“葉廠長，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提個條件吧，到底要怎麼樣，這事才能過去？”林書也不跟葉蔓繞彎子了，因為他發現葉蔓比他這個書還會打腔裝糊涂。

葉蔓認真地看著他：“林書，我沒有任何條件。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公民，一切事宜按法律法規辦事。當然，如果他們也是人蒙蔽，無意中做了某些用心險惡的人的推手，那我們老師傅家電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他們。”

林書聽到前面一句心本來已經沉到了谷底，沒想到還能柳暗花明，頓時大喜：“葉廠長，此話當真？”

“當然，林書要確認沒問題，我讓鐘書聯系電視臺的人。”葉蔓笑道。

林書的眉頭皺了起來：“聯系電視臺的人干什麼？”

葉蔓笑了：“當然是上電視臺澄清啊，林書不是抱著很大誠意過來的嗎？第一件事自然是該澄清我們的彩電質量沒問題，還我們一個清白，免得不知的市民們誤會了，以訛傳訛，影響我們老師傅家電的信譽。”

林書說不出話，他來的目的就是想大事化小，可葉蔓分明是想小事化大，這上了電視事還能小嗎？

“葉廠長，你非得如此嗎？”

葉蔓悠悠地嘆了口氣：“林書，不是我要為難你，實在是這事給我們老師傅家電造的影響太大了。當初《云中日報》發布不實的新聞報道，都連續三天在相同的位置給他們道歉澄清了，我要求這些售貨員上電視，給我們老師傅家電道歉，不過分吧？”

徐主編這樣有份的文化人都低頭了，憑什麼你們百貨公司的售貨員就能例外？

聽懂了葉蔓的言下之意，林書明白，自己今天這趟是白來了。他拿起包說：“葉廠長，你的這個提議容我想想，過幾天再給你答復好嗎？”

“可以，我還有點事，就不送林書了，慢走。”葉蔓很好說話。

等他一走，鐘小琴就問道：“廠長，他會答應嗎？”

葉蔓篤定地說：“不會。要真上了電視臺，不管什麼說辭，哪怕供出這些售貨員是人指使，百貨公司的信譽都會一敗涂地，薛總不會同意的。”

本來百貨公司售貨員糟糕的服務態度在民間已經積怨已久，這事要發，那市民們對百貨公司的印象會更差，薛總不會干這麼蠢的事。

至于林書委婉地問，他們老師傅不找罪魁禍首，為什麼獨獨盯著他們百貨公司，那當然是槍打出頭鳥了，沒憑沒據的，去找誰？而百貨公司的把柄可是實實在在的，當然得先盯著他們，拿他們當墊腳石了。林書也別怪，誰讓他們這些領導縱容下屬敗壞老師傅家電的名聲呢！

“你聯系一下莊記者，將林書到訪的消息告訴，并告訴他們咱們已經將昨天退貨的幾臺彩電送去質監局檢測了，可以先放出一點風聲。”葉蔓又說。

鐘小琴應下，拿起電話聯系莊記者。

因為《奉河晚報》和《云中日報》同一天截然相反的報道，讓這條普通的社會新聞，瞬間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當天，不到老師傅家電總店，想要采訪葉蔓這個當事人。

但都被葉蔓給拒絕了，貴不貴多，答應過莊記者，給獨家的，實在沒必要去應付其他的記者。而且這人一多，斷章取義的也多，也分辨不出來這些記者到底是真的追著新聞來的，還是別有用心，以防萬一，還是誰都不見了。

沒能得到第一手消息，這些記者也不肯走，在老師傅家電門口徘徊了許久，變著法子的采訪顧客，試圖挖掘出點什麼獨特的消息。

次日，《云中日報》再度發力，報道了老師傅家電已經將訴訟材料準備好，即日將提到法院，此外，老師傅家電還將發生沖突那日退回來的幾臺彩電送到質監局檢查，大家敬請期待檢測報告。

這個新聞，再度將大家的焦點聚焦到了老師傅家電對38名售貨員的訴訟上，當天晚上，連云中電視臺的晚間新聞，和廣播電臺也播出了這個新聞。不紙也跟著轉載了相關的報道。

事鬧得這麼大，是所有人都沒預料的。

葉蔓這麼剛，甚至連百貨公司的讓步都不接也是非常讓人吃驚，于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次日上午，葉蔓的辦公室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蕭總，稀客啊，什麼風把你給刮來了？”葉蔓意外地看著蕭舒，兩人已經大半年沒見過面了。本以為依照這位蕭大爺的脾氣，在這里吃了那麼大的虧，他應該不會主上門了才是，真是沒想到，他不但來了，還偽裝得很好，風度翩翩的樣子，跟最初見面的時候有點像。

蕭舒挑眉：“葉廠長這是不歡迎我嗎？”

葉蔓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怎麼會，蕭總請坐！”

蕭舒坐下，翹起，緩緩跟葉蔓敘起了舊：“去年的事，當時是我做得不地道，葉廠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這種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葉蔓意外的：“怎麼會，都過去了，再說，蕭總也爽快地將違約金打到了我們公司賬戶，承擔了違約的責任，對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了，我沒什麼想法。”

要不是不想當面跟蕭舒撕破臉，都想直接說，白撿了幾十萬，好的。

蕭舒今天表現得格外大度：“應該的，畢竟是我們毀約在先。”

葉蔓笑著說：“都過去了，誰都有不的時候嘛。而且依蕭總跟孫廠長的關系，我也理解你的行為。”

端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蕭舒卻并不敢放松，因為他知道，和善好說話，是葉蔓的表象，多人被無害的外表所迷，以為這人好相與，但最后吃虧的都是自己。

“葉廠長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讓我著實愧。”蕭舒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是這樣的，葉廠長，現在奉河市電視機廠和洗機廠已經不生產14寸彩電和雙缸半自洗機了。但這兩款產品在市面上的銷售量極高，我們甲天下十幾個門店都要缺貨了，因此，我今天過來是想從你們老師傅家電采購一批這兩種產品，要是可以，最好達長期購貨協議！”

怕葉蔓不答應，他隨后又補充了一句：“葉廠長，我們甲天下可以先付款，再拿貨！”

葉蔓思忖了幾秒后問道：“不知道蕭總準備要多？”

蕭舒豎起食指和中指：“每個月各一到兩萬臺，的數目咱們寫進合同里。”

這個數量，他們廠里每個月的產能也就這麼多，要都真給了蕭舒，那他們賣什麼？尤其是洗機這塊，現在他們都還欠著一批預售客戶的貨，本就拿不出更多的貨給蕭舒，除非他們現在多采購幾條生產線，全力生產這兩款產品，但如此一來，就會打今年的計劃！

見葉蔓不說話，蕭舒問道：“葉廠長是還有什麼顧慮嗎？你盡管提，要是錢的事，每個月我們可以先付款，你們再發貨，當然，我們要的量這麼大，葉廠長，你得給便宜點才行。如果銷量跟得上，我們后期可能還會增加進貨量。”

他這話提醒了葉蔓。

蕭舒拿這麼多的貨，賣得完嗎？就算他有十幾家門店，可一家店每個月一千臺的量也太大了，因為甲天下可不像他們老師傅家電產品這麼單一，他們的店里各種家電產品種類高達上百種。

低端產品因為利潤薄，也不是他們的主打產品，他們單電單品的銷量肯定沒有一千臺的。

對于蕭舒這個人，葉蔓面上不顯，實則心里是非常警惕的。

沒有直接給蕭舒答案，而是說：“價格當然好談，蕭總能在這時候想起我們老師傅家電，是我們的榮幸。只是這麼大的事，我得跟東和管理人員們商量商量，這樣吧，我過幾天給你答復，好嗎？”

“，我等葉廠長的好消息。”蕭舒爽快的答應了。

送走他之后，葉蔓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這個人不大可信，說不定又有壞點子在等著。

不過嘛，他究竟想做什麼，打聽打聽也許就知道了。

想了想，葉蔓拿起手機給冰箱廠的向科長打了通電話過去：“向科長，你好，我是葉蔓，你現在方便嗎？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方便，你說。”向科長很痛快。

葉蔓笑著問道：“是這樣的，夏天來了嘛，買冰箱的人也多了，我們老師傅家電今年又發展了不經銷商，開了好幾家直營門店，所以我想問問你貨充不充足？”

向科長笑了：“我當是什麼呢，這個啊，你放心，你要多都有，我們倉庫里還有不存貨，車間每個月又在生產，供應不是問題。”

葉蔓臉上的表有些微妙。既然是要在低端市場大肆鋪貨，那冰箱廠這邊為什麼沒有？難道是因為平時他們也從冰箱廠拿貨，現在并不需要的緣故？

這也說不通，據所知，低端冰箱甲天下的拿貨量也不大，一個月頂多幾千臺就完了，現在要增加量，也該一起增加才對啊！

“謝謝向科長，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回頭我讓人統計一下數量，再將采購單發給你。”葉蔓收回游離的思緒，說道。

向科長應道：“好。對了，葉廠長，你們最近在報紙和電視臺上很熱鬧啊，這是跟百貨公司杠上了？”

葉蔓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只是我們單位跟百貨公司幾個職工的糾紛，哪里能上升到兩個單位，我跟薛總還是好朋友，彼此的友誼不會影響。”

向科長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葉廠長，你就別逗了，薛總現在恐怕不想跟你有什麼友誼。哎，百貨公司畢竟還是全省零售業的龍頭，雖然這幾年有些式微，可也是龐然大啊，葉廠長，我建議你見好就收吧。”

“謝謝向科長的好意，我會認真考慮的。”葉蔓笑著說，至于怎麼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跟向科長通過話后，葉蔓打給了龐勇，將目前的況說了一遍。

新店即將開業，龐勇最近特別忙，還真不知道奉河市發生了這麼多有趣的事。

沉了一會兒，他說：“蕭舒那個東西送上門讓咱們賺錢，咱們沒有不賺的道理，依我說，這筆買賣該做，反正他先付錢，也不怕他像上次那樣賴賬，另外，咱們再把退貨規定弄得嚴一點或者干脆沒有質量問題就不退他的貨。這樣咱們總不會吃虧吧！”

“有道理，只是咱們的產能跟不上。”葉蔓猶豫的是這個，“隨著產品的更新迭代，新的產品會越來越多，這種低端的生產線實在沒有擴張的必要，因為很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逐漸被淘汰了。”

雖然舊的二手生產線不貴，就幾十萬一條，也很好買，但終究是要花錢。他們這些低端產品的利潤本來就薄，萬一蕭舒中途毀約，生產線不就浪費了，還有為了他們招進廠里的職工，怎麼辦？總不能無緣無故又將人給裁了吧？可不裁員，又用不上那麼多人。

這遠遠不是增加幾條生產線那麼簡單的事。

但要放棄吧，這樣送上門來的，不咬，別說龐勇舍不得，就連葉蔓也舍不得，哪怕知道蕭舒此舉很可能不安好心。

龐勇琢磨了一會兒說：“能不能把咱們最新的這條彩電生產線改造一下？先生產14寸彩電，反正18寸的已經有不庫存了，這樣就不用額外招工，也不用再買彩電生產線，只需要想辦法買兩條洗機的生產線就是。奉河市洗機廠不賣給咱們，咱們去別的省找唄，這樣只需再額外招一半的工人，負擔應該不大，咱們能承得起。”

但葉蔓不答應：“不行，新的生產線是專門生產18寸彩電的，至于銷量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很快銷量就會提起來，這條最新的生產線不能。”

他們不能為了眼前的這點利益，放棄產品升級和更新迭代，否則遲早會后悔的。

“那你準備拒絕蕭舒嗎？拒絕也行，這個家伙不安好心！”龐勇對蕭舒意見非常大。

葉蔓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了：“我再想想，看看有沒有既能賺了他的錢，又不給咱們廠里增加負擔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