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購家電零配件這件事,雖然是臨時起意,但并不是葉蔓說出來應付縣長的。
經過這次去縣長家修理洗機的事,葉蔓深刻地意識到了店里零配件的不足。他們店里大部分的零配件都是從電視機廠里買過來的,全是二手,便宜是便宜,但這也造了一個問題,零配件品種的單一,電視機維修方面是不愁了,其他家電就了問題,哪怕會修,沒有能更換的零配件,趙永安技再好也沒辦法啊。
一個維修店鋪總不能只維修單一的品種,利潤單一不說,這也是很趕客的一種行為。現在縣里就他們一家專業的維修店還好說,等跟風者起來,誰還來他們店里維修家電?他們的客人遲早會被別人給拉走。
所以這個難關一定要克服。
回去的路上,葉蔓就跟趙永安商量這個事:“趙叔,你知道從哪兒能夠采購一批電冰箱、洗機、錄音機的零配件嗎?”
至于電風扇的配件,目前不著急,因為冬天很多人家的電風扇都收了起來,用不著也不會拿過來修。昨天還是因為聽說免費才有那麼多人將電風扇帶過來的,平日里不會有什麼人拿電風扇過來,這個問題可以明年天氣變暖后再考慮。
趙永安這十幾年都是在電視機廠悶頭工作,維修機,哪知道采購的事。
他無奈地搖頭:“這些我也不知道。”
見葉蔓實在是犯了難,他想了想道:“也許楊主任那里會有些門路,他干采購很多年了,去過省城不的單位。”
楊主任是電視機廠的采購,經常要跟別的廠子打道,他的消息應該是最靈通的。
葉蔓心里有了計較。
第二天上午,就跑到了紅星電視機廠采購部找楊主任。
兩天前才買過他家的二手洗機,楊主任對葉蔓還有印象,趕道:“你是前晚跟老趙來我家的那位同志。那個,我人準備買新的洗機,錢已經給人家了,舊洗機咱們可不退哦。”
葉蔓失笑,趕否認:“不退,楊主任,我找您不是為了這個。”
楊主任徹底松了口氣,熱了一些:“這樣啊,那你坐,我給你泡點茶。”
等把茶杯端過來,楊主任才問道:“小同志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啊?”
葉蔓如實道明了來意:“想必楊主任也聽說過了,我跟趙叔離開廠子在東興街那邊開了一家家電維修部,差不零件,尤其是洗機、電冰箱、收音機這類的電的零部件,所以想采購一批。但我跟趙叔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因此趙叔就推薦我過來問問楊主任您,他說廠子里您最見多識廣了,您看能不能給咱們推薦幾個生產這方面配件的單位?”
這時候沒有網絡,電話都沒普及,沒人脈想找個相關的生產企業都是大費周章的一件事。要是有這方面的人,能走許多彎路。
楊主任干了這麼多年采購,確實有一些這方面的資源,他說:“現在沒有單獨生產零配件的單位,像洗機上的零部件,絕大部分都是廠商自己生產的。你要采購零配件,直接找生產廠商就行了,我這里倒是有一些咱們本省和附近省市的相關生產單位,你要嗎?”
“要的,謝謝楊主任!”葉蔓高興極了,找楊主任果然是對的。
楊主任將他的寶貝筆記本拿了出來,上面記載著工作這些年來,他接過的大部分單位的地址,電話和聯系人的名字。翻到冰箱、洗機和錄音機的生產單位,楊主任將筆記本遞給了葉蔓:“那,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很多年沒聯系了,不過他們的聯系方式應該沒變。”
葉蔓趕拿出本子抄了下來,激地說:“謝謝楊主任,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不然我還要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轉,找單位了,還不一定能找到。”
楊主任擺手:“小事,大家都曾經是同事嘛。聽說周日那天,維修部去幫你們店里修電,每個人半天就發了3塊錢,你們開這個維修店應該蠻賺錢的吧?”
葉蔓苦笑:“是賺了點,可當天晚上不全進了您人的口袋,我還賠了一筆自己的積蓄進去嗎?”
“這……”楊主任本來是想八卦八卦他們下海做生意的事,沒想到火燒到了自個兒上,趕打起哈哈,轉移話題,“你們店里買的零配件不多,人家不一定會賣給你們。”
葉蔓真想堵住楊主任這張,都還沒聯系對方呢,這家伙就給潑冷水。
“總要試試啊,不然咱們上哪兒找相關的零配件去?壞了的電沒法修啊。”
實在不想跟閑得無聊,一門心思八卦的楊主任多言,葉蔓趕抄好了單位名稱和聯系方式,起道:“今天實在是太謝謝楊主任了,我得抓時間去打電話,就先走了,改日有空再過來找楊主任喝茶。”
他還沒說完呢,楊主任有些意猶未盡,但也不能耽擱葉蔓的正事,只能說:“小事小事,大家都是老同事嘛,小同志以后想買什麼舊家電,優先考慮我們家。我們家的電都特別寶貝,用個三五年都跟剛買的時候差不多!”
葉蔓趕應下道謝離開,不過并沒有出廠子,而是轉頭去了傳達室,郵局打電話太貴了,還要跑老遠,干脆找傳達室的大爺借電話用一用。
進門跟傳達室的大爺問了好,葉蔓從包里出一包煙,塞給大爺:“劉大爺,我借廠子里的電話用一用,麻煩了。”
劉大爺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在那邊呢,你自己用,會用吧。”
“會!”葉蔓點頭,拿出筆記本,先打了在位于省會奉河市的冰箱廠的電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接通,對方聽明了來意后,連傳達都沒傳達直接說:“你拿指標過來提貨!”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葉蔓氣結,有指標,還用打電話私底下聯系這廠子啊。再說,一個私人的民營小店鋪,哪里來的采購指標?
時間迫,葉蔓暫時略過這個單位,又打去了隔壁省的一個洗機廠里,對方的態度比冰箱廠稍微好一些,但聽說葉蔓他們只是一家家電維修店鋪,對方明顯不冒,直接給拒絕了。
接連壁,幾個電話打過去,沒一個答應的。他們這種名不經傳的個戶,哪個大廠子會鳥他們?
“閨,別白費功夫了,沒用的。你們這是個戶,要的量又不多,人家哪兒看得上啊,多一事不如一事,誰愿意在自己上攬麻煩,跑上跑下還不是拿那點錢!”劉大爺一口道出了真相。
葉蔓握住本子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謝謝劉大爺,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看到無打采地回來,趙永安就知道事多半沒結果。
他安葉蔓:“沒有合適的零配件就沒有吧,就這樣咱們店也能經營下去,告訴你個好消息,一上午,咱們開了兩個張,錢我放在屜里,一共四塊五。”
四塊錢,聽起來不了,他們這個店一天租金五,固定人工費不到兩塊,目前的工、零件都是電視機廠打包買來的,這麼一算,上半天已經將店里的本覆蓋過去了,下午都是賺的。
可并不只是圖糊口而已,還指這家店能夠給積累原始資金呢,所以必須得能修電視機、洗機和冰箱,修這些家電才能掙大錢,一臺一二十元的維修費別人也不會含糊。收音機、電風扇這種低端的只要二三十塊錢一臺,高端的也大部分不過百,幾塊錢維修費很多人都不舍,更別提幾十元了,要想指賺錢,還是得維修貴的家電。
“趙叔,我再想想。”葉蔓不肯放棄。
做回柜臺后面,翻開從楊主任那兒抄來的聯系方式,既然打單位的電話,傳達室的工作人員不肯通知給領導,那寫信試試呢?
要不是路途太遠,路上花費太多,葉蔓都想親自坐車跑一趟了。
花了一下午寫了幾封言辭懇求的求購信,趕在郵局下班前投進了郵筒。
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時間進臘月,離過年只有一個月,可能是口口相傳的功勞,店里的生意逐漸好了起來,一天能有十幾塊錢的營業額,多得時候甚至有過三四十塊,那天趙永安修好了一臺縣委大院一個干部家的洗機,一次就賺了25元。算下來收比在電視機廠上班強多了,只是離葉蔓的目標太遠了。
在焦灼地等待中,臘月初十那天,葉蔓總算收到了一家洗機廠的回信。
信里,對方倒是答應可以供給他們貨,但要先匯款再發貨,隨信附上的還有價格表。一看這價格,葉蔓就差點炸了,一個螺釘都要2塊錢,就更別提其他更重要的零配件了,一大半的上了兩位數,上次葉蔓給縣長家洗機換的那種電容,直接開口80元。
好家伙,要是把一臺洗機拆了,按照這零件的價格賣,那豈不是得賣個好幾千塊了?
趙永安看到這價格也直嘆太離譜了,他勸葉蔓:“算了吧,咱們找了這麼多家單位,要不是沒回音,要不就是獅子大開口,這種價格,咱們要拿回來,給人換上,一分錢都不賺,也沒客人能接啊。”
葉蔓按了按額頭:“我知道。”
這種價格肯定不能接。
見葉蔓還不死心,趙永安拿出紅星電視機廠給安:“葉蔓,咱們這店也很好了,一個月能有好幾百塊錢的收,比電視機廠強多了。你沒住電視機廠家屬院,你不知道,最近劉廠長可是愁白了頭,今年向市里申請,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彩電生產線不能用,閑置在那兒,咱們原本的黑白電視機賣不出去,廠子里今年嚴重虧損,劉廠長力特別大,在廠子發了好幾次火,今年過年是不指什麼福利了,能準時發工資就不錯了!”
“怎麼,家屬樓里氣氛很差?”葉蔓不相信。紅星電視機廠之所以現在這狀況,是多方面的原因,管理方式、勞分配、權屬責任等多方面都存在著很多問題。這也不是哪一家國有企業的病,而是全國大部分國企的特點。但這毫不影響工人們上班開小差,反正一年年都這麼過來了,還不是會發工資。
趙永安說:“是啊,前幾天劉廠長在廠子的布告欄里了一份上個月頒布的《企業破產法》,現在廠子里部分人有些著急。這報紙上都刊登了,難道以后的廠子真的會倒閉?”
趙永安其實一直不大相信自己干了一輩子的廠子會倒閉,哪怕葉蔓說了好幾回。可看到報紙上都開始刊登這樣的法律法規,他心里有些沒譜了,因為電視機廠的經營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葉蔓了然:“著急的只會是部分,大部分人都不會把這個當回事,過陣子大家都會忘了這個。”
所以當這天真的來臨時,大家才會那麼的茫然無措。
趙永安想想也是:“哎,不過劉廠長應該是真著急,聽說他計劃年后生產其他的產品,看能不能改善廠子里的經營狀況。”
葉蔓不大看好這事,從向上面申請巨資購買彩電生產線就可以看得出來,劉廠長是個銳意改革派,可惜困于各方面的因素,這條路并沒有走通,所以紅星電視機廠還是沒能熬過幾年。
隨口問了一句:“劉廠長準備生產什麼?”
趙永安道:“收音機吧。”
“收音機?怎麼會想生產這個?”葉蔓詫異地著他。收音機確實風靡過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建國后到八、九十年代這段時間,大家太窮了,買不起電視機,而且現在電視機能收到的臺也極,所以收音機了大家了解國消息最重要的渠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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