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駙馬
「暖暖心儀之人,恐怕是神武大將軍閆默。」
寢宮裡安靜了一會兒,皇帝覺得可能是自己幻聽了,於是道:「曼曼方才說什麼?」
皇后歎了口氣,「我說正經的呢,沒和陛下開玩笑。」
皇帝一言不發,沉默著起,披上外袍就要走。
皇后忙喊住他:「陛下去哪兒?」
「去把那個野男人揪出來。」皇帝面沉似水,說得咬牙切齒,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獅子,強著滔天怒氣。
若讓百及宮人見到他這樣子,恐怕早已驚駭得兩戰戰,跪立不穩。皇后卻是不怕的,又好氣又好笑道:「回來!」
皇帝哪裡聽得進去,行如疾風,眼看著要出寢宮。
「陛下今天從我這裡出去,以後就不必再來了。」皇后在後頭涼涼道。
這話如三九寒天裡一盆冷水兜頭倒下,把皇帝衝天的怒火潑了個正著,火焰呲——滅了,剩下一點火星苗子搖搖晃晃,幾縷青煙嫋嫋娜娜。
皇帝的形僵立在宮門口。
皇后不再看他,慢悠悠躺下來,還翻了個。
守在宮外的總管太監德公公聽到靜,餘往殿瞥了一眼,再瞥瞥杵在門口不上不下的皇帝,將頭低了又低,還是得遞個臺階讓陛下下來,只得小跑上前,躬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皇帝輕咳一聲,「……熱水。」
「是。」德公公可不會想為什麼陛下娘娘才沐浴過,眼下又要熱水,隻盡職盡責地點了幾個小監去抬水。
皇帝使喚完人,轉就回去了,好似他方才氣勢洶湧地出來,就是為了個熱水而已。
見皇后背對他,皇帝下外袍,乖乖爬上龍床,掀開被褥躺進去,又把人撈來自己懷裡。
皇后原也沒打算晾著他,順勢了子,回頭看他,「不衝了?」
皇帝搖搖頭。
「還生氣麼?」
皇帝面依然不豫,「生氣 。」
皇后了他的臉,輕歎道:「不怪陛下生氣,我初時也難以相信,可再怎麼樣,現在不是找人算帳的時候,起碼要將事始末弄清楚,再想想該怎麼辦。」
皇帝本不是衝的子,但任何一個父親,聽說唯一的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一個大齡野男人給拐了,恐怕都冷靜不下來。他人雖被皇后拉回來,心頭卻仍氣悶不已,「暖暖真的看上了?」
「我看是的,從未見暖暖這幅模樣。」
皇帝便哼了一聲,「那閆默有什麼好,一把年紀,長得又醜,俗武夫,那些侍衛裡,我閉著眼睛抓一個,都比他年輕比他俊。」
皇后知道他在氣頭上,所以有意貶低。實際上,以閆默的戰功來說,他如今二十四的年紀,足可稱一句年輕有為。皇后也見過他,長得雖不是小姑娘喜的俊俏玉面,卻也儀錶堂堂,英偉不凡。況且他武功又高,朝中武將單論手,有可出其右之人。如此一個青年才俊,怎麼到皇帝裡,就了又老又醜的武夫了?恐怕還是他心裡酸的。
皇帝是真的酸,捧在手掌心十多年的寶貝,一朝要別的男人搶去,他怎能甘心。若那男人是他自己給兒選的,雖然心中不快,也只能著鼻子認了,結果卻被一個野男人截胡,這口氣如何咽下。
皇后輕輕著他的口。其實一開始知道兒的心思,對閆默也不怎麼滿意,畢竟年紀是大了點,脾也不夠溫和,不說跟出世家的公子們比,就跟前侍衛們相提並論,他的外表也沒什麼勝算。
可再怎麼樣,也抵不過孩子喜歡。
先頭那顧家的小公子,倒是哪哪都好,可後來如何?平白惹得兒傷心。
那事之後,皇后就想清楚了,只要有一個暖暖喜歡的,他又對暖暖好,這就夠了。其餘的家世、權力、本事、財富,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這些東西,只要皇帝想,要多就能給多。
如此想過一番,再來看神武大將軍閆默,皇后便覺得好了。
皇帝聽了皇后勸解,仍舊不甘心地哼哼兩聲,方才要衝出去找人算帳的架勢卻已經放下。
皇后又道:「如今只是我們推測,暖暖還沒正經說出來呢,我看那樣,許是開了竅自己都還不知道,迷糊孩子,不得還要咱們推一把。」
「不推。」皇帝不樂意。
皇后失笑,「那就先不推,我再看看閆默到底值不值得暖暖託付,別是那傻孩子一頭熱才好。」
皇帝立刻不悅道:「他還敢不喜歡暖暖?」
「急什麼,這種事強得來?況且我問過紫蘇,從他二人平時相看來,他對暖暖未必無意,只是關係到暖暖終生大事,總要謹慎些。」
皇帝這才緩緩點頭,心裡盤算著,派人去上清宗探探,要把這閆默祖宗十八代探查個清楚。
這一夜就在帝後二人的細語中過去。
次日,褚清輝來給皇后請安,用過早膳後,皇后拿出一卷圖紙。
「這是工部送來公主府的格局圖,你來看看可有哪裡需要修改的。」
「父皇母后看著好就好。」褚清輝湊過來,圖紙上的宅院格局極大,院落房屋花園錯落有致,佈局既宏大又細。
皇后笑了笑:「又不是給我和你父皇住的,以後這就是你與駙馬的住所,怎能不上心?」
說著,看了兒一眼,又歎道:「就不知,我的暖暖想跟誰住在一起。」
褚清輝心中無故跳一拍。建公主府這事,早就知道了,也知道的駙馬以後會跟住在一起,然而直到現在母后提起,心頭才有異樣覺。
那個將要與住在一,一輩子在一起的人,他會是誰?
這個問題煩擾著褚清輝,直到下午去含章殿,都思索著。
這段日子已經門路了,去時閆默指導學生打拳,就坐在石桌邊,撐著下出神。
仲春時節,百花含苞,連風裡都裹夾著花草香氣。不知從哪兒吹來兩片花瓣,過褚清輝長長的眼睫,翹的鼻樑,順著臉蛋落在石桌上。
醒過神,輕輕拈起花瓣放在掌心,仔細看過,認出是杏花,又對著手心吹一口氣,花瓣搖搖晃晃飛起,眼看要落到地上,又一陣風卷來,花兒重新落風中,被帶向遠方。
褚清輝的視線順著花瓣飛走,盯著四角牆院外一汪碧的天空,不知多久回過神來,才發現閆默已經坐在對面。
閆默並未開口,只看著,似乎在問怎麼了。
褚清輝笑笑:「再過不久就是上巳節了呢。」
歲歲春草生,踏青二三月。三月三上巳節,原是人們在水邊祓除病氣,除去積穢的日子,如今漸漸演變踏青尋春的好時節。
褚清輝聽林芷蘭提過幾次城郊的春,太子褚恒也曾微服出宮,與友共游,自己無緣得見。
閆默不知為何提這個,隻略略點頭。
褚清輝忽然齒一笑,「我想要幾隻紙鳶,先生從宮外帶給我吧?」
「什麼樣式?」閆默問。
褚清輝皺鼻想了想,紙鳶見過不,大多是做蝴蝶、花鳥等漂亮鮮豔的樣子,熱鬧是熱鬧了,卻不太合此時的心意,但要說出眼下自己想要的,又一時說不準,只得搖頭道:「還沒想出來,到時候再跟先生說。」
閆默又微微點頭。
褚清輝之前腦子裡都是皇后早上與說的,駙馬和公主府的事,後來被兩片杏花打了岔,眼下又想起來,看著面前人斂眉沉目的模樣,忽然就想問問他的意見,可轉念又一想,將軍府的樣式是見過的,京城中就沒有簡陋至斯的宅院,心中不免遲疑,問他真的能問出什麼來麼?可別又建第二間將軍府。
往日裡嘰裡咕嚕,如一隻歡快悅耳的鳥雀,今日不知為何,頻頻怔神,倒讓已經習慣的聲音的閆默覺出幾分不同。
他拿出匕首,用一塊錦緞緩緩拭。
過一會兒,兩人間仍是沉默,他抬起頭來,果然見托著臉頰,兩眼迷茫,又出神了。
「在想什麼?」閆默將匕首收起來。
褚清輝呆呆道:「我在想,要不要在府裡建一座武場。」
話一出口,就清醒了。
為什麼無緣無故會想到在公主府中建武場?——因為將軍府裡有武場。
為什麼要和將軍府一樣?——因為想讓他在公主府練武。
為什麼讓他進公主府?——因為……想要和他住在一起,想要他做的駙馬。
想要他做的駙馬。
這個想法忽然清清楚楚地印在腦子裡。
褚清輝只覺得轟的一聲,心底仿佛有一熱氣炸開,燙得整個人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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