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從空空的儲戒中取出了唯二的玉盒。
玉盒是存放珍稀靈的特殊保存盒,什麼鍋配什麼蓋,就是無上宗也不是樣樣東西都用玉盒。
林渡看了一眼玉盒上的標記,取出了自己給自己準備的第三個天材地寶。
第一步是天心蓮清心安神疏通心脈活氣利水,第二步是深海真靈補充生機,第三步,就是眼前這是個強效的回救逆之藥,赤虎箣。
這東西常人不會用,也不敢用,只因大熱大毒,一個用不好,人也就沒了。
可林渡況不同,有前面兩個天材地寶打底,還真就不怕。
“還真是上刀山下火海,得虧我那個時候已經是死了,再想要傷也難。”
林渡慨了一句,天心蓮在高山寒雪之上,深海真靈在極深的海底,這個卻在兇惡異常的地殼巖漿之中。
將黑不溜秋的須取出來,難怪這東西是第三步,若是剛開始就吃了這個,只怕人現在已經徹底死的不能死了。
盤坐在床上,開始專心煉化。
這個時候,藥也來的剛好,上氣重的不像是個活人。
甫一煉化,林渡就察覺出來了藥的兇猛。
好在這會兒沒有外人,否則應該能看到全都開始冒蒸汽的林渡,與那幾個頭頂冒煙的不同,林渡是全冒白氣,乍一看倒像是自帶干冰特效的神仙。
那素日蒼白幾乎沒有什麼的皮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被蒸了蝦。
真正的蒸汽機,還得看林渡本人。
寒月靈好些天沒有出來氣,剛剛著林渡的手腕出來,就嚇得直接竄上了天,如同一個飛上天的刺猬團子。
“誒?不是你誰?”
“假的林渡?”
寒月靈生來寒熱兩相,但隨林渡的時候大部分都是保持的寒相,誰知道今天這麼一出來,被熱氣燙得直接竄了出去。
楚觀夢落到床榻上摔了個屁墩兒,轉頭看向渾熱氣直冒的林渡,開始思考眼下這是個什麼況。
從冥界回來一遭別人氣沒了,是氣都沒了?這麼多氣得了嗎?還是林渡嗎?
莫不是吃錯藥了?
楚觀夢想了想,打算敲敲和林渡的神識契約,誰知也就是這麼一敲,淋漓的鮮滴滴答答落在了床榻上。
楚觀夢嚇得又原地起飛,“林渡!!”
林渡抬手抹了抹臉,將流下的鼻掉,“不要慌,這個藥,勁兒有點大,我消化需要很長時間,你要閑得慌,出去玩也可以。”
楚觀夢聞言哦了一聲,懂了,又是閉關唄,這事兒。
林渡要麼把自己凍冰塊,要麼就把自己弄火盆兒。
團子狠狠搖頭,年輕人,做事就是極端。
林渡確實沒想到藥力這麼猛,猛到一路沖開了的五臟六腑,經脈火燒火燎,全的和孔都張開了。
腦子也徹底想開了——被藥力沖昏了頭腦,只知道一遍遍用靈力消化疏導。
發的火毒想要摧毀的心脈,可先前煉化的藥力和生機正源源不斷地補充進心脈,炙熱的藥力激發著殘破的生機,驅散著因為衰竭而是累計的濁之氣。
冰雪之力緩解著的灼熱,在一遍遍的經脈運轉之中,那些沉疴被是藥力燒灼了個干凈,充沛的至靈力不斷化。
林渡也從泡進了巖漿里,變了泡在了溫泉里。
外頭的時間一刻不停,閉關的時間卻無限接近于靜止。
林渡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全部心神被煉化藥力所占據。
只有這麼一輩子了,當然要活,也必須活,至要活夠三五百年。
冥界,閻王殿,帶薪病假的判隨手翻開生死簿,那上頭每時每刻,都會有數據在變化。
世人都以為生死簿是固定的,從投胎時就編寫完了一生。
可對于修士來說,其實并非如此。
修士修士,從道的那一刻,就開始修行,所作所為,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改變命數。
這才是真正的修行。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生死簿這個神,才是真真切切的,神,不斷演化,不斷因為每個人的選擇積累的功德和業力,來計算他的未來命運。
判在沒有當判之前,當真以為命數天定,可看得例子越來越多,才倏然反應過來。
所謂命數天定,修士修煉悟,分明也在是在抉擇之間,通過悟的天道規則,改善了自己的命數。
有違天道者,諸如放棄苦修、放棄明悟,拋棄規則,壽數也就折了。
只是累世功德和業力,讓每個人的初始值不再同一個起點。
判翻開其中一頁,那上頭寫著兩個字,林渡。
先前判看到的壽九十,卻已經推延到了五百。
雖說比尋常的乾元境修士要短上了很多很多,甚至不如人家的零頭,可也實實在在是多了。
判看了一會兒,合上了冊子。
當時他是騙林渡的,其實的壽數還有一半沒走完,如今看來,只怕這壽數,或許走不完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林渡習慣了疼痛,倒也沒覺得煎熬。
等到五臟六腑褪去火燒火燎的覺,渾流不再奔涌,經脈不再拓寬,心臟跳也不再震耳聾的時候,長長吐出了一口氣,耐著子又運轉鞏固了幾個大周天,這才停下修煉。
的心臟活力已經跟普通人基本沒什麼兩樣,也就是外觀有那麼一些支離破碎。
林渡長舒了一口氣,起活了一下子骨,開始整理自己的記憶。
上輩子離軀了間的鬼之后,反而比原先更為活潑,再沒了軀虛弱不適的束縛。
生前沒怎麼歷練,死后反而在中州到跑,像是沒了束縛的韁野鬼。
為了求麻婆婆幫忙,林渡清理了不家族和灰地帶的商會,廢了那些用蠱控制人做不軌之事的蠱師和勢力。
世人都只當是麻婆婆養的最強大的尸傀,卻不知道那不過是個等價換。
不任何人驅使,只為自己一切計劃做準備。
雪山、熔巖、海底、老林,一路風霜,如今再想起來,卻不過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林渡當然想活,可更想以林渡這個人,這條命來活。
這一世的目標沒有達到,沒有報之于萬民,沒有還恩于師門,不想忘記一切,重歸回。
林渡活完筋骨,站在了原地,想到上一世最后和夏天無見面的樣子。
那時候距離夏天無心死也有了幾十年。
宗門的衰敗,邪魔的肆,讓夏天無反而重新開了丹爐,煉制尋常去除邪魔的丹藥和傷藥,送給是鈞定府所剩不多卻還在保衛定九城,和邪魔廝殺的守衛。
沒了異火,沒了火靈,只能用最樸素的方式,沒有任何加的火,煉制丹藥。
林渡從麻婆婆那里偶然得到了幾個對自己有益的丹方,在路過無上宗舊址的時候,聽說了夏天無重新開始煉制丹藥的消息,改換了面貌,花了上所剩的靈石,湊齊了大量藥材,找夏天無煉藥。
那時正是凜冬,夏天無在山上,子很弱,面蒼白,一厚實的白狐裘之下,依舊能看到枯瘦的,空空,再沉重的狐裘也不到的上。
巫曦守著,寸步不離,可夏天無卻始終不曾回頭看一眼,見了生人,巫曦張地想要守在面前,反倒是夏天無開口詢問眼前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不知道友找我何事?”
林渡裹著一并不氣的“裹尸布”,只出一雙失去了,有著鮮明疤痕的眼睛,“我有幾個丹方,想要找你煉丹,藥材自備,五千靈石,接嗎?”
五千靈石對于尋常丹修,連三瓜兩棗也算不上。
巫曦以為面前的人是故意來辱,當即有些發怒,卻被夏天無阻擋,“我從沒有煉制過這些丹方,失敗率很高,我看這些藥材珍貴無比,想必丹方也稀罕,如果道友真心想找個丹修煉丹,可以去找濟世宗的丹修,更加保穩。”
林渡知道夏天無不是因為錢辱而不接,而是因為害怕失敗。
從前有異火有師傅有自己修為的功率都不算高,更何況如今心灰意冷,只煉制基礎的丹藥,為的也是救急。
可林渡總有林渡的辦法,哪怕是一面之緣的人都能在狀況之中找到對方的弱點和要害,更何況是相的人。
誠懇道,“我求得了這些丹方,又湊齊了這些藥材,已經花完了上全部靈石,只剩下五千,可我實在是壽數將近,走投無路,聽說您是第一醫修的弟子,所以冒犯前來一問,若您不肯接,大概也沒有旁人肯接了。”
夏天無聞言,良久,“只是我不能保證功,萬一……”
“生死有命,若沒有您,我空有藥材,我也得死,您不用有力。”
林渡那時候也沒個準自己的計劃能不能功,夏天無既然能重新煉丹,只要給一個機會,讓有了能嘗試其他高階丹方的勇氣。
哪怕林渡失敗了不能改寫結局,夏天無或許也能起死回生,至重新找回自己最初的夢想。
夏天無真的功了。
林渡不知道失敗了多次,但林渡接到傳信過去的時候,夏天無更瘦了,瘦得嚇人,眼底的卻亮得嚇人。
“你的丹藥,我煉出來了。”
林渡接了丹藥要走,卻被夏天無喊住了,“所以,我現在,也還能是個有用的人,對嗎?”
林渡腳步一頓,那是冬日將近,有寒冰化凍,在腳下泥濘蜿蜒,積累出一片清亮的小洼。
“嗯。”
就那麼一句話,林渡就知道認出來了。
夏天無認出來了,是醫修,怎麼會不記得人習慣走路和站著的姿態。
除了林渡,又有誰會找一個早就不練高級丹藥的廢人呢。
哪怕那個人本該已經死了,但夏天無直覺,那人就是林渡。
“那下輩子,我要當個更有用的人。”夏天無站在林渡后,看著那個背影,聲音很大,比往日都大。
林渡拿著藥走了,沒有回頭,踩著化凍的泥土,與活著的人的時間,背道而馳。
“會的,一定會的。”
的話消散在了微薄的風里。
但夏天無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