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半個時辰？”

 舒瀾風嗓音比還寒風還要厲。

 事先沒太注意, 這會兒回想，恰才邁過穿堂，約聽到的哭聲。

 他只當孩子疼得厲害, 加快腳步過來，豈知來到門口, 便告訴他睡了半個時辰了？

 別看舒瀾風文質彬彬, 一介六品司業, 他實則小有幾分功夫, 舒家三兄弟, 就屬他最像已故的老太爺, 時曾追隨老太爺游山玩水, 人在江湖, 沒有一點本事是不的，三教九流的功夫舒瀾風也學了點。

 只是婚后他留在京城，后又任教國子監, 這才收斂了幾分豪氣。

 即便沒法像過去那般飛檐走壁, 耳目功夫尚在。

 若此刻, 兒在里面好生坐著，他也就不會懷疑。

 可芍藥這麼一回, 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貫溫和的人臉拉下來十分發怵,

 舒瀾風沉著臉盯著芍藥，芍藥委實承不住, 眼看就要跪下來。

 舒瀾風扭頭吩咐隨跟來的仆婦, “你現在去正院請單嬤嬤過來。”然后不管芍藥什麼臉大步往里邁去。

 芍藥驚慌失措，愣是不敢吱個聲, 追著舒瀾風腳步往里跑。

 “老爺, 您慢些走, 這路呢，您且在次間稍候，奴婢這就去服侍小姐更來見您。”

 刻意拔高嗓音給舒筠報信。

 舒瀾風卻沒管，腳步飛快來到舒筠寢歇的東次間，隔著珠簾往則是舒筠的寢室，芍藥急急忙忙點了一盞小燈追他進來擱在桌案。

 舒瀾風再懷疑，也不可能沖進兒的臥室，他環視一周尋了東側圈椅坐下，克制著怒氣朝喚道，“，爹爹來看你，你可醒了？”

 舒筠何止是醒了，心臟都快嚇出病來，方才暗衛遞訊，舒筠一時腦熱，連忙將燈給吹了，睡覺一向吹燈，這個習慣爹爹是曉得的，唯有這樣才能迫著爹爹不進屋里來，不想爹爹不知那筋了，察覺不對非要進來。

 舒筠瞥了一眼站在屏風后的男人，急得要哭出來。

 愣是暗吸一口氣，倚著床榻，裝作剛醒的樣子，

 “爹爹，兒剛剛疼醒了。”

 舒瀾風聽得這語氣，憐中帶著一哭腔，還暗含幾分張。

 張什麼？

 恰在這時，單嬤嬤急急趕到，看一眼沉著臉坐在圈椅里的主君，一時不著頭腦，

 “老爺，不知發生了何事？”

 舒瀾風從容給自己尋個借口，“我將將瞧見有夜貓子竄進小姐屋子，你進去瞧一瞧，切莫傷著了小姐。”

 單嬤嬤半信半疑，掀開珠簾踏了進來，舒筠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余瞥了一眼屏風，好像不見裴鉞蹤影，稍稍穩了穩心神。

 單嬤嬤小心翼翼將手里的風燈擱在墻角，又點了一盞銀釭，屋子里徹底亮了起來，開始四尋夜貓子，舒筠靠在引枕眼神隨著步伐而。

 單嬤嬤尋了一圈沒任何發現，站在珠簾朝舒瀾風稟道，

 “老爺，奴婢沒有找到夜貓子。”

 舒瀾風松了一口氣，剛剛他鬼使神差擔心兒屋里有人，故而使出這一招，此刻聽得無人，頗有幾分劫后的松快，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給了兒一點時間，想必已穿戴整齊，遂親自掀簾進來了。

 舒瀾風第一時間朝兒去。

 兒面容白皙清，紅暈猶存，額前的碎發與鬢發漉漉的粘在面頰，杏眼泛紅帶著幾分嗔，氣息明顯不穩。

 舒瀾風是過來人，幾乎一眼就要懷疑些什麼。

 “這是疼得？”

 舒筠委屈地癟癟，輕輕點了頭。

 舒瀾風看了一眼干干凈凈的床榻，聞得那一室的藥香，扶額在靠屏風的圈椅坐下，心里慢慢平靜下來。

 單嬤嬤只覺老爺有些古怪，卻也不好多問，見舒筠面容，趕忙吩咐芍藥取熱巾來，親自給舒筠拭。

 舒瀾風淡淡看著兒，心很是復雜，

 “筠兒近來很是勤勉，給為父做了帕子，汗巾，腰封，中，褂子...為父都數不過來了。”

 舒筠輕輕咳了兩聲，有些尷尬，“兒不是閑的無聊麼？”

 心里默默給親爹賠不是，畢竟是裴鉞用剩下的料子勉強給爹爹幾件湊數。

 舒瀾風捋須嘆道，“兒果然長大了。”

 莫名想起那腰封，他話鋒一轉，“有沒有什麼事瞞著爹爹？”

 舒筠一張俏臉繃得又紅又，弱弱地回，“爹爹為什麼這麼問？”

 “爹爹就是覺得心里有點不踏實。”

 “有沒有可能是爹爹想多了？”

 也想過與爹娘坦白，只是一旦開口，怕是必須宮去，喜歡裴鉞不假，但皇宮于而言過于陌生，還想在家里賴上一會兒。

 舒瀾風重重吁著氣，他著實想多了，竟懷疑兒與皇帝有牽連，怎麼可能？

 若兒真的被皇帝看上，這會兒人怕是已在皇宮。

 皇帝英華斂，氣度非凡，絕不可能半夜潛孩子閨房。

 舒瀾風懷疑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什麼都敢想。

 他了眉心，晃了晃神，起道，“那好好歇著，爹爹不放心來看看，這就回去。”

 待人離開，舒筠又催著單嬤嬤回去，朝芍藥使眼，芍藥趕忙溜出去。

 屋子徹底安靜下來，舒筠不確定裴鉞有沒有離開，小聲喚道，“陛下，您還在嗎？”

 片刻，那道清俊的影重新從屏風后繞了出來，舒筠瞧見他，連忙從塌上坐起，“對不起，讓您罪了。”

 裴鉞臉倒是沒什麼變化，反而打量舒筠，“好些了嗎？”

 舒筠方才過于張，還未在意，這會兒特意去了，眼神一亮，“好多了，陛下，這藥可真神奇，”末了，意識到自己失言，笑糾正，“是陛下手法好。”

 裴鉞失笑，抬手指腹覆上眼角，試圖將那抹勾人的泛紅給遮掩住，低喃道，

 “，時辰不早，朕要回去了。”

 舒筠忽然有些舍不得，眸中泛著氣，“那您明日還來嗎？”

 裴鉞被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發燙，跋山涉水奔來，總該討些利息回去，他輕輕吻了吻的額尖，順勢往下擒住丹細地吮著，嗓音暗啞，“你想朕來？”

 “嗯...”雙手撐在床榻，努力去迎合他，以彌補雙方形的差距。

 裴鉞察覺到的作，雙手發，重重扣，他吻得極深，也前所未有猛烈。

 待他離開許久，舒筠一人躺在暗夜里，還沉浸在那個吻里緩不過氣來。

 裴鉞在面前一直是被而克制的，可剛剛那短暫的一瞬，仿佛要吃了。

 舒筠臉紅了，將自己埋被褥里。

 翌日，裴鉞天未黑便來了，舒筠又興又張，眼神頻頻往窗口使，

 “您來的這樣早，萬一待會我爹爹來了，豈不又要上粱？”

 裴鉞看著迷糊的小姑娘，有些無奈，“朕可以未雨綢繆，譬如今日，朕想了個法子，將你爹爹留在了藏書閣。”

 舒筠睜大了眼，“還可以這樣嗎？”

 裴鉞與解釋道，“國子監與翰林院近來商議要編纂一部類書，你爹爹負責經書部分，朕準他去藏書閣整理書目，你爹爹一頭扎進去，這會兒還沒用午膳呢。”

 舒筠抿輕笑，小拳錘了錘裴鉞膛，“陛下使壞。”

 這話明明是不該有歧義的，只是配著撒的語氣，便讓人遐思。

 裴鉞好一會兒沒說話。

 舒筠對上他濃烈的眸，想起昨晚那個吻，連忙往被褥里一躲，只將那雪白的小腳丫出來，到他跟前，“吶，陛下快些療傷。”

 裴鉞看著那玉雪可的腳趾慨萬千，書房折子扎堆，他卻跑來此聽小姑娘使喚，裴鉞認命地捧著，甚至還小小地拍了一下，發出脆響。

 舒筠氣得將腳回去，從被褥里出半張俏臉，惱道，“陛下打我作甚？”

 “你不乖。”裴鉞面不改將雪足又捉回來，這下開始認真給推拿。

 沒多久，舒筠那囂張氣在他不輕不重的力道下，被出的本，

 疼是疼的，只是今日聲比昨日要不同，將自己蒙被褥里，那子痛被厚厚的棉紗過濾后，變得模糊不堪，以為有了被褥做遮擋，便無所顧慮地在里面疼得扭來扭去。

 像一尾擱淺的人魚。

 裴鉞閉上眼不去看。

 漫耳郭的腔調越發清晰，像是糖水從斗里滲出來，，順著流竄全。

 有一淤，昨日滲了化瘀的藥膏進去，今日好些了，只是還堵在一，裴鉞試圖將那郁結之給疏通。

 舒筠不了了，從被褥里爬了出來，拱他懷里，雙手拽著他襟，綿綿不斷地懇求，

 “您輕一點，您饒了我吧。”他形高大，膛寬闊，夠得折騰搖擺。

 那狠心腸的人兒無于衷，按住的痛，如同住的肋，任乞憐也不肯松手。

 他怎麼那麼壞。

 舒筠心里這樣想，無計可施的孩兒，笨拙地揚起去夠他的薄，想盡一切法子得他袖手。

 他作果然一頓。

 腳踝的痛消失了。

 嘗到甜頭的姑娘將那落雪般的輕化作冰雪融。

 裴鉞一只手握住腳踝不，保護傷不被磕到，另一只手沾滿了藥膏，火辣辣地垂在一側。

 恍覺姿勢不對，擔心腳下氣不通，他單手將整個人給抱起，舒筠雙臂攀住他脖頸，就這麼懸空掛在他上。

 一直知道男力量是懸殊的，可這也懸殊地過于可怕。

 他仿佛輕輕松松就將擰了起來。

 舒筠親了許久，也未將那百煉鋼化作繞指，待氣竭，委屈去他，只見他眸眼深邃異常，淡聲問，

 “親夠了沒？”

 舒筠吸了吸鼻子，不吭聲。

 裴鉞目凝著一不，“那我繼續。”又將放了下來。

 舒筠小臉垮起。

 明明只是療傷，二人都折騰出一汗來。

 淤結散開后，便沒那麼痛了，舒筠懶洋洋窩在被褥里，眼神跟藕一樣黏在他上，

 “陛下以后還會這麼疼我嗎？”

 他待也太好了些，寒風雪夜，竟然來給療傷。

 裴鉞表紋不，心腸早被給開掰了幾瓣，

 “朕以后日日疼你。”

 末了，鬼使神差加了一句，“屆時你可別喊疼。”

 舒筠篤定地搖頭，帶著天真，“不會的，我高興還來不及。”

 裴鉞笑了笑，“朕記住你這話。”

 舒筠顯然沒意識到他話里有話，聽得窗里灌進來一寒風，催促道，

 “陛下，夜深了，您快些回吧，明日還有朝務。”

 裴鉞看了一眼，曉得上出了汗要換裳，也不好多留，喝了一口熱茶便離開了。

 也不知老天爺是否與他為對，這一夜風雪格外急，好不容易縱馬奔回奉天殿，當值的李公公告訴他，

 “陛下，國子監祭酒孫大人與司業舒大人正在偏殿候著，說是有要事稟報。”

 裴鉞一愣，“讓兩位卿稍候，朕換個裳便去。”

 寒冬臘月，裴鉞也不好讓二人久等，猜到大約是與修編類書有關，他只換了一件龍袍便來到側殿。

 舒瀾風與孫老先生因為類書目錄正口若懸河議論，直到明黃的影出現，二人方住口，隨后齊齊請安。

 裴鉞立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朝二人抬手，“免禮，這麼晚了，兩位卿有何事？”

 舒瀾風看了他一眼，因著昨夜懷疑過皇帝與兒有來往，今日看皇帝多有幾分心虛，瞧裴鉞沒有坐下的意思，可見是不與他們多談。

 事實上，舒瀾風二人也不是多急的事，本可不必等這麼久，實在是宮人不敢隨意裴鉞行蹤，只道皇帝不在書房，二人想著風雪大，年關將近，逮皇帝一次不容易，便干脆等一等，哪知一等再等，一個時辰過去了。

 孫老先生率先開口解釋緣故，提到可能要出藏書閣，懇求皇帝下一道手書給舒瀾風。

 裴鉞幾乎想都沒想便答應了。

 “這好辦，來人，備筆墨。”

 裴鉞答應得太爽快，舒瀾風喜不自，皇家藏書閣囊括古往今來最珍貴的典籍，外頭有的此有，外頭沒有的，此還有，有了這道手書，類書編纂完前，他可暢通無阻出，這是多讀書人的夢想。

 夜里當值的宮人不如白日多，其中一人捧著筆墨過來時，舒瀾風心激，揣著臣子伺候主君的本分，當即往前去幫忙，

 挽起袖子，正要研墨，一悉的活絡油藥香竄鼻尖，人登時便僵住了。

 裴鉞也沒料到舒瀾風會來伺候筆墨，臉微不可見地了下。

 他刻意站得遠一些，便是想避開舒瀾風，殊不知千萬萬算，老天爺還是不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