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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亂》 第 26 節 枕紅纓

從那日開始,我一點也不覺得備嫁很煩瑣了,不管是讓我量裳,還是選繡樣,我都能滿心歡喜地去做,這是要穿給沈渙之看的嫁,我只是擔心做得不夠好看,讓我看上去不夠驚艷。

士為知己者死,為己悅者容,而沈渙之,既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心上人。

我爹一開始還在生悶氣,但我大姨娘找了個時機,將我和沈渙之十二年前的淵源說給他聽了,我爹那樣一個固執的人,聽了這段過往,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第二日,他便親自去了沈渙之的住所,跟他商量婚禮的細節,他看沈渙之只住在外面,還又派了幾個侯府的下人,去他那里幫忙打點。

我爹私下跟我幾位姨娘說了,他原以為,沈渙之一心要贅侯府,只是為了報答恩,臨淮侯府雖然對沈渙之有恩,但這恩倒并不值得沈渙之犧牲前程。再者,他也不想讓我招贅,贅婿到底低人一等,等他百年之后,若那贅婿無理蠻橫起來,豈不是讓我一個人罪。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兩個孩子的心意,他也就沒有什麼理由要繼續阻攔了。

末了,我三姨還笑著挖苦我爹,說侯爺就是個死犟死犟的子,雖然心里也為我和沈渙之高興,但偏偏就是不肯直接跟我們兩個說一句話。

自此,我和沈渙之的婚事便一切順利,婚前,我不便再去練武場找他,只能一心等著他來侯府的時候,可以跟他說上幾句話。

三五日后,沈渙之便來侯府商議婚期,沈家早在他出征南境前,便已經將他剔出了族譜,沒有家人替他辦,自然事事都要他親力親為。

京中其實已有不冷言冷語,說沈渙之自甘贅,是為了攀附侯府的權勢。但好在比武招親一事是陛下親自督辦的,礙于君威,這些流言蜚語也不敢說得太過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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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我心里還是有點忐忑,不知道沈渙之會不會因為這些風言風語而傷心難過,我心里這樣想著,簡直等不到我四姨娘給我戴好所有釵镮,催了幾遍,便提起長,磕磕絆絆地往前堂跑去了。

剛邁進前堂,我就看到沈渙之端坐在下首品茶,他見了我,眼眸一亮,立刻就綻開了笑

「嫣兒,你怎麼來了,侯爺還沒到呢。你,你今日,今日這裳,真是襯你。」

沈渙之一邊夸我,一邊自己鬧了個臉紅,我也被他夸紅了臉,低頭小碎步跑到他邊,忍不住就拉起了他的手,問他道:

「渙之,你這幾天,還好嗎?」

沈渙之好像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他手,輕輕替我挽起了耳旁的幾碎發,順勢與我耳語道:

「嫣兒放心,我不會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我等了十二年,才終于等到了你,什麼事都沒法讓我不開心。」

我抬眼,癡癡地看著沈渙之,滿心滿眼都是他如月一般的笑意,不知不覺就整個人靠在了他上,直到我爹進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才將我二人分開。

三人坐定,我爹又請沈渙之喝了一盞今春新供的峨眉峰,喝罷,還沒來得及開口談正事,就看到門外一個下人連滾帶爬地飛了進來,顧不上告罪,便對著我爹大喊道:

「侯爺,侯爺,三公主突然來了,還帶著七皇子,說是來送賀禮,但,但那架勢……」

我爹呵斥了一聲,止住了那下人胡言語,接著便起,整了整衫,對我與沈

渙之說道:

「既然來了,那便出去迎客吧,我還不信,憑他一個七皇子,敢對陛下親賜的婚事指手畫腳。」

我心里有點不安,偏頭,卻看到沈渙之沖我使了個眼,仿佛在告訴我不要擔心。我跟在爹爹后,剛在前堂跪下行禮,便聽到頭頂傳來一個婉轉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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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急著要給沈公子送賀禮,聽說公子在臨淮侯府,就一路追來了。哎呀,本宮這人一向放肆慣了,有些不合禮數的地方,還請侯爺見諒,無需多禮,快請起吧。」

15.

我爹聽罷,大笑著起里連說著無妨,我也緩緩起,剛抬頭,便看到那三公主正站在我面前,斜著一雙目,毫不遮掩地將我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

三公主有了幾分年紀,看上去,比沈渙之還要大上幾歲,但生得極,就算臉上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觀之,仍不愧是一朵雍容盛放的牡丹花。

三公主這樣貌,卻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到今日仍待字閨中。我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垂下了目,三公主見狀,嚶嚶笑出了聲來,上前幾步,抓住我的手,邊笑邊說道:

「哎呦,平郡主不愧是待嫁的姑娘,讓本宮看了幾眼就得低下頭了。你看看,這日后嫁為人妻,怕是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還怎麼能像從前一樣替兄出征,揚我國威啊。」

三公主的手極地握在我的手上,像搭上了一塊溫熱的綢,我有些防備地握了手心,不想讓到我手掌上的厚繭。腦袋里嗡嗡的,從聽到說話開始,就好像有在不斷沖擊著我的耳鼓,讓我整個腦袋都漲熱了起來。

三公主見我木木的,沒有反應,很是輕蔑地低笑了一聲,轉就扭著的婀娜腰肢,像菟花一樣,纏到了沈渙之的上。

「渙之,許久不見,你又結實了不。」

三公主說著,手就在沈渙之的臂膀上了一,沈渙之臉上頓時滿是云,當下便掙開了三公主,沒有片刻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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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饒是如此,我還是覺得自己渾都在往頭頂匯集,要強著,才能忍住,不讓我自己揮拳打在三公主那張如花笑靨之上。憑我這雙掀翻了無數貴公子的小拳頭,估計一拳下去,就能讓這朵牡丹花,再也沒招蜂引蝶的資本。

「公主,渙之今日是來侯府商議婚期的,事關重大,還請殿下不要久留打擾。」

沈渙之這話說得不留面,三公主的笑容也冷了下來,角依舊嫵地上翹,但眼神中的笑意卻登時淡去,化為了

「沈渙之,本宮今日心好,不與你計較,但是開口之前,最好要記得,自己在與什麼人說話。」

我爹見勢不妙,只能手將沈渙之推到一邊去,笑著走到三公主邊,請屋細談。三公主冷哼一聲,扭頭甩著,氣勢洶洶地走進了正堂,臨了,還沖著外面厲聲喊道:

「宇文晟,還愣在外面干什麼,等人請你不?」

話音落地,我便看到七皇子灰溜溜地從外面邁了進來,一路小跑著,跟著他姐姐進了屋。路過沈渙之時,還沖著他一頓眉弄眼,讓我越發看不懂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三公主在正堂坐定,我爹讓我親自給奉茶,三公主洋洋得意地看著我,任由我低頭擎了許久的茶盤,才懶懶地手接過茶杯,舉到邊,略抿了抿,那還沒到茶水,便又放了下來。

一邊玩弄著手臂上的玉鐲,一邊肆無忌憚地看著沈渙之,我暗自咬了咬后槽牙,覺得拳頭當真有點抑不住了。三公主似是看不到我的不自在,以眉眼調戲了一會兒沈渙之,又扭頭沖著我爹問道:

「侯爺,當初,您得知平郡主輸給沈公子的時候,想必嚇了一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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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聽了三公主這怪氣的問話,倒沒有直接接腔,只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

「公主言重了,渙之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上過沙場,流過的,公主千金貴,今日突然親臨,還關心起小的婚事,這侯府上下,真是誠惶誠恐啊,哈哈哈哈。」

三公主聽了我爹的回答,也瞇起眼睛笑了笑,接著便放了聲音,甜甜膩膩地說道:

「侯爺,那平郡主,是咱們大周的巾幗英雄,本宮為陛下皇,自然要關心一二了。論理,這郡主的婚事,是父皇親自定下的,本宮不該多言,只是……怕是比武招親時,有些,若是不讓侯爺,還有郡主,都一一知道,本宮這心里,實在是寢食難安啊。」

言畢,三公主笑著看了看我,又深深看了眼沈渙之,最后朝著七皇子橫飛了一計狠厲的白眼,高聲道:

「七弟,比武招親那天,你干了什麼好事,別藏著掖著了,當著侯爺和平郡主的,快趕說個干凈吧。」

七皇子聽了此話,冷哼了好幾聲,似有萬般無奈,他瞪了三公主好幾眼,最后還是嘆了口氣,甩開袖,畢恭畢敬地跪在了我爹面前。

我爹見狀,一時惶恐,忙帶著滿屋的人都一同跪在

了地上。七皇子見狀,又是一聲長嘆,最后抬頭,吞吞吐吐地對著我爹說道:

「侯爺,比武招親那日,我在平郡主的茶水里下了一點會讓人手腳無力的藥散,不過計量很小,當不會有……」

七皇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三公主的一聲冷笑打斷了,邊搖頭,邊看著我說道:

「平郡主,你看看,你這是被蒙在鼓里了,那日若不是這茶水被了手腳,沈公子是贏不了你的。」

說這話的語氣,好像在可憐我,我終究忍不住要起揮拳,卻被沈渙之擋下了拳頭,一把抱了懷中。

16.

「侯爺,侯爺,此事都是我莽撞無知,頭腦發昏才想出來的餿主意。這,渙之他不知啊,他真的不知啊。」

七皇子宇文晟看我急了眼,自己也害怕起來,可能是怕我控制不住,也給他一拳。他連忙爬起來,整個人都到了我爹后,抱著我爹的腰不肯撒手。

沈渙之剛剛當挨了我一拳,卻連聲悶哼都沒有,還只是抱著我,一點都沒有想要松手的架勢。

「渙之,渙之,你沒事吧。」

我還沒來及開口,又一次被三公主搶了話頭,虧提著一華麗繁復的,還能姿輕盈,步履矯捷,如黃鶯一般撲向了沈渙之。

現在,沈渙之抱著我,三公主抱著沈渙之,我和三公主正好隔著沈渙之的胳膊四目相對。眼看三公主的一雙纖纖玉手又攀上了沈渙之的肩頭,我咬著牙,從牙里沖出了幾句話:

「你別他,他肩膀上還有傷。」

三公主挑眉回視著我,形狀又勾出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又從那兩瓣艷的中,吐氣如蘭地回敬了我一句話:

「渙之這傷,也是因為你才的吧?」

三公主這句話中了我的死,我頓時覺得氣勢低了一等,連跟對視的眼神都了幾分底氣。沈渙之抱著我的臂膀有些松懈,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到沈渙之揮臂甩開了三公主。三公主可沒料到沈渙之敢將甩開,一時腳下不穩,踉蹌著后退了兩三步,接著就被裾絆倒在地。

這一倒,全屋的人都了,我爹想去攙扶,又顧忌著自己是男人,不敢出手,最后還是七皇子反應過來,顛顛地跑來,把這位氣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三公主從地上扶了起來。

「三皇姐,您都這個年紀了,怎麼走個路還顛三倒四的,您看,這下摔著了吧,可有哪兒疼?」

沒想到七皇子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閉口不提剛剛沈渙之甩開三公主,一個勁兒地拿話堵他親姐的。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了七皇子一眼,接著,又轉頭舉著那蔥指,把屋里的每個人都指了一邊,聲兒抖抖地說道:

「好,好好好,本宮今日算是見識了臨淮侯府待客的禮數,大開眼界,當真是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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