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沒有想到有人竟敢殺
人在朝中, 不可能沒有政敵, 可是素來都是槍舌戰, 謀詭計, 什麼時候敢公然殺人了
到底是一直長在冷宮里,沒經歷過下毒暗害的宮斗,更不似男子那般有能力上戰場。再怎麼聰明都是子心,沒有見過,更沒有見過死人。
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要置于死地
李述猝然跌落山崖, 眼前的景快速向上撤退,快到本看不清, 千福寺建在山腰, 但山腰也很高了, 跌下去是必死無疑的
在瀕死的慌中,李述卻迅速地鎮靜了下來,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不能死
拼了前半輩子, 怎麼甘心就這樣死了
眼前閃過生長在山崖上的層層疊疊的老樹與藤蔓, 李述猛然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一顆懸著的大藤蔓。
但下墜的勢頭是在是太猛了, 縱然拼盡了全力抓住藤蔓, 整個人還是止不住地往下墜。掌心仿佛被刀砍火燒,李述疼的幾乎都要暈過去, 卻還是死撐著一口氣, 死死地抓住藤蔓。
下墜的過程似乎很長, 又似乎很短, 那雙手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了,末了李述終于耗盡了全力氣,再也抓不住藤蔓,松開手,跌了下去。
只覺得自己昏天黑地地沿著一道斜坡一直朝下滾,然后就不省人事。
再睜開眼時,不知是夜太黑,還是已經瞎了,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到噼里啪啦的雨點劈頭蓋臉就往上砸。
旱了半年之久的關中,終于在此夜迎來了第一場雨。
傾盆暴雨。
什麼都看不見,李述也不知道到底暈過去了過久。但估計應該沒有過夜,否則下人們發現不見了,定然會傾盡全力搜山的。
李述躺在地上,迎面大雨澆在上,一都不想。
這滋味自然不好,仿佛挨了一頓老天爺的揍。但慶幸自己還能有這種淋雨的。熬過了墜崖這一劫,活了下來。
李述那麼躺了半晌,待終于緩過來之后,這才試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雙手剛撐在地上,就覺得鉆心刺骨的疼。
驚了一聲,立刻就摔回了地面,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一路攀扯藤蔓下墜,這雙手怕是要廢了。
不止是手,渾都一片火辣辣的疼。
但是不能躺在這里坐以待斃。有人要殺,一定要躲起來。直到的人找到
李述咬牙,掙扎著站了起來。萬幸的是上沒有骨折的跡象,還能走。
多虧了那顆藤蔓。
是不是佛祖給安排了一棵藤蔓。等回去一定要再捐千把兩金子,把千福寺的佛祖金再塑一遍。
再派人把東崗山上所有的植都好生照料著。
滿腦子胡思想,讓各種無稽的想法充滿大腦,就是怕自己吃不消,破罐破摔地暈過去。
李述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可什麼都看不到。只能一步一步地數著步數,就這麼戰戰兢兢地走了二百多步,沒提防,忽然被腳下一顆橫倒的樹枝給絆倒了。
一下子撲到了地上,滿臉都浸在泥水里。
泥水灌了滿鼻腔口腔,李述嗆得咳嗽了幾聲,正要撐著子掙扎著起來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后有靜。
有人在。
“平”
“平”
那人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傳不遠,李述方才又一直忙著趕路,所以才沒有注意到。
來者是敵是友
可能是自己的侍衛,可能是千福寺的和尚,但也有可能是要殺的人。
李述趴在地上,一不,將臉埋在泥水里,仿佛已經死去,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為防萬一,慢慢抓起剛才絆倒的那大樹枝,不顧手上的傷,悄然地攥在掌心。
那個人呼的聲音慢慢近了,李述甚至都能聽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深山夜中奔跑。他也看不清路,跑的過程中好幾下險些被絆倒。
“平公主”
他的聲音離得近了,大約是喊了許久,嗓子都扯啞了。李述一時沒辨認出來他的音,只覺得有些悉。
他往這邊跑過來,越來越近,一時不查,直接被李述的絆了一跤。
沈孝跌在地上,正要起子,只覺得自己上猛然撲過來一個人,接著是一個糙的東西抵在他間。
他聽到上的人咬著牙,“你是誰”
半俯在他上,一雙眼有憤怒,有狠絕,深藏著一無。夜太深,手不見五指,可沈孝卻看到了的眼。
比他見過的所有星子都要亮。
沈孝懸了半夜的心就這麼松了下來。
沒事。
“公主,是我,沈孝。”
上的人明顯楞了一下,間松了片刻,但很快又抵了上來,“你怎麼知道我墜崖了你為什麼來找我只有你一個人”
一連串的問句,足見的滿心懷疑。
沈孝皺了皺眉。
千福寺的
和尚和李述的下人都說公主忽然就不見了,在佛塔外的山崖邊找到了的腳印,猜測是不小心落下了崖。
可沈孝此時聽著一連串的問句,卻覺得本不像是失足墜崖。
更像是被人謀害。
李述沒聽見沈孝的回話,一雙手將樹枝攥得更。
不信任沈孝。
除了自己的人,此時誰都不信。誰都有可能殺。
“快說”
李述整個人幾乎都橫在沈孝腰上,半俯著子,聲嘶力竭,沈孝覺得呼出的氣都撲在自己臉上。
沈孝其實一子就能把掀下去,更何況間這個東西覺像是一樹枝沒有一點殺傷力。
但沈孝還是沒有,只是微微偏過頭,耐心地解釋道,“我今夜正好留宿千福寺,聽說公主墜崖,于是來找你。不止我一人,公主的侍衛回城搬救兵去了,其他留在寺中的人也都下山在找你。只是山太大,搜救的人又不多,我與其他人分散了。”
倒是僥幸找到了。
幸好是他第一個找到了,沈孝心想。
沈孝剛說完,就覺得臉上落下了一顆帶著溫度的水滴,沿著他臉頰一直到畔。
有一咸味。
他一瞬間幾乎以為上的人落淚了,可咸味之余,又嘗到了一腥味。
沈孝立刻出手,一把將間的樹枝撥開,他猛然坐了起來,追問道,“你傷了”
李述正坐在他上,猛不防沈孝忽然坐起來,差點仰頭倒下去,幸得沈孝反應快,一把抓住李述的手。
可剛抓住的手,卻聽李述忽然大了一聲,十分痛苦。
沈孝一愣,這才覺出自己的掌心里都是粘膩。與黏在一起。
他連忙松開手,“你的手怎麼了”話出口都帶了幾分嘶啞。
李述咬著牙把剩下的痛楚咽進了肚子里,腦子里還惦記著要盤問清楚,沈孝到底是來救的,還是來殺的。
痛得整個人幾乎要一團了,從沈孝上跌下去,坐在他腰畔,卻還是撐著強的語氣,“沈孝,你為什麼來找我是誰派你來的”
的聲音從齒里一字一句的蹦出來。
李述說著就要去拿方才被沈孝打掉的那樹枝。
若他真是來殺的,就算要死,可也要在死前拼命地博一番。
誰知手剛到樹枝,沈孝卻一把抓起的手腕,“你拿什麼你的手傷了”
他抓著的手腕,剛用了一點力又連忙松開,不知上有多傷口,他只怕傷到了。
沈孝忍著怒氣,沒見過這麼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人
“沒有誰派我來,我自己來找你的”
卻聽李述冷笑一聲,“我憑什麼相信你。”
沈孝被這句話頓時就激起了怒意,只覺得自己灑了漫山遍野的擔心,到這里都了圖謀不軌。
“你信不信。”
沈孝著嗓子回了一句。
可話出口,卻又覺得自己說重了,到底跌下了崖,又了這樣嚴重的傷,邊無人可信,不得已只能自保。
他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是來救你的。”
他盡量將一貫冷的聲音下來,偏過頭去低聲道,“你上還有哪里傷到了能走嗎”
怕李述不信,沈孝又補了一句,“我們不能待在外頭,我帶你找一個避雨的地方。”
李述掙扎了一下,手腕從他掌間離出去。
坐在他側,似乎也是接了如今只能依靠他這個事實。
況且,沈孝與如今并沒有政治糾葛,應當不是要殺的人。
李述安靜了片刻,末了老老實實地回答,“能走。上只是傷,沒有大傷。”
沈孝聽了就松了一口氣。
能從崖上跌落還活著,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能活著,且沒有骨折等大傷,更是萬里挑一的幸運。
可真是老天爺眷顧。
可等他尋到一干燥山,點起了一堆火,看清了李述的模樣后,才知道口中所謂的“只是傷”,已經可怕到了令他都不忍再看第二眼的地步。
那裳在滾下斜坡時已經爛的不樣子,手臂、后背、小皮沒了服的遮擋,被山石與草木七零八碎地割破,蹭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皮,紅得目驚心。
更可怕的是的手,皮外翻,掌心幾乎是深可見骨,因為被雨水浸泡太久了,此時連都沒了,泛著浮腫的白。
可一路上跟著他,只是拽著他的袖子引路,也不要他攙扶,就這麼咬著牙撐了過來。
連吭都不吭一聲。
是不需要別人拯救的那種人,哪怕是跌下了崖,生死困境,都能靠自己博出一條路來。就算今夜他沒有來,也有本事自己找一個山,等著侍衛找到。
可是沈孝看著那張慘白的臉,臉上的劃痕,心里卻想,或許不需要別人去救,可是未必不需要別人的陪伴。
他總可以陪伴一宿,讓把心里的那些凄惶都驅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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